正文 第四百七十四章 一念執著 文 / 柒鑰
更新時間:2012-11-13
「聽說苗蠻之地有人會種癡情蠱,我想自己定是中了那蠱,否則為何如此割捨不下。」
「是啊,我種的,就在這裡……我將自己的名字刻了進去,無論你是否還記得我,就算你失去記憶,忘記了一切,你都依然逃不掉,這一生,注定是逃不掉了。」
「你答應過我,要等我回來,許過的承諾一定要遵守。」
「我會等你。」
我會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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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東西都準備好了,咱們該出發了。」
思緒被那突如其來的話語打斷,無瑕驀然間驚醒過來,然後有些茫然的看了看門外,發覺弦伊站在不遠處等著自己,遂深深吸了口氣,將桌上的面具拿起,返身出了門去。
下一站便是臨於,匯合了眾人,自己便要北上去丹陽了。
腳步突然一頓,無瑕霍然回身而望,卻並不知道自己要看什麼。心裡有些發慌,身後是空蕩的房間,並無一絲人影,可是為何,卻總覺得有人在呼喚著自己一般。
白炎,是你嗎?是你在叫無瑕嗎?無瑕終還是未能等到你回來,你若知道,定會怪我對不對。
白炎,無論將來無瑕有著怎樣的結局,都不希望自己再連累到你!若有一天你我能再次相遇,就算無瑕腳下鮮血淋漓,你都要記得,永遠永遠,都不要再為我傷了你自己!
「公子怎麼了?可是身子有何不妥?」見無瑕失神,弦伊眉頭輕蹙,揚聲問道。
「沒什麼。」無瑕回過神來,苦澀的一笑,然後不再有絲毫猶豫的抬步離去。
風從半掩的窗欞吹入,於空蕩的房間中迴旋,卻泛不起絲毫漣漪,一如那背道而馳的兩人,腳步越快,便離得越遠,直到最後消失不見。
雨點放肆的敲打著地面,路上厚厚的積雪被砸起一個個小坑,頃刻後融化,被風吹過,再次凝結成薄冰。寒意刺激著身體的每一寸肌膚,讓人顫抖,卻也讓人麻木,手中長槍已經不知飲下多少鮮血,卻依然一點寒芒刺透雨幕,毫不留情的挑向了那人。
劉劭康拼盡全力的抵擋著,直到那一刻,他才終於知道了為何那人會得到晉文帝如此重視。
這是一頭掩盡鋒芒的老虎,他的頑劣與不堪只是掩飾自身的一種手段,一如老虎踩著肉墊在黑暗中行走,輕盈,悄無聲息,卻不代表它便失去了威猛之氣,能夠任人宰割。
自己竟大意了!本以為用無瑕來刺激他,可以令他失去理智,如今看來,他並非是失去理智,而是很清楚他自己在做什麼!
幾十人面對御林軍幾百人,這場仗根本無法打。
劉劭康心中已悔,卻已經為時晚矣。
此時此刻的他只能寄希望於等候在不遠處準備接應自己的蒙鶩,離自己與他約定的時辰已經十分接近,發現自己未到,他定會帶人前來查看,而且,晉文帝必定不會讓自己在大晉出事,現在只要能夠拖延時間便可。
心中打定主意,劉劭康開始一味的退讓,瞅準時機,一個閃身便向後奔去,白炎見他逃離,勾起長槍向前一撣,那槍桿發出嘯鳴狠狠撣在了劉劭康的雙腿膕窩處,劉劭康發覺雙腿一陣劇痛,竟無法抑制的向前一撲,膝蓋重重著地,整個人便那般跪在了因雨雪而泥濘不堪的稀泥中。
雙手一撐,身子倏然而起,然尚未站穩,那人又是一撣,槍桿的反彈之力再次將劉劭康撂倒了。
「啪——」的一聲,劉劭康整個身子仆地,掙扎著,卻半天都撐不起來,那腳膕處的痛意如此明晰,令他半撐起的身子因疼痛而無法控制的顫抖,四濺的泥水污了衣衫,讓他的模樣十分狼狽,可笑之極。
「王爺!」身旁一侍衛將他扶起,然後緊緊護於身後。那是已經所剩無幾的幾人,在御林軍的重重包圍之下,卻依然負隅頑抗著。
劉劭康怒瞪著雙目,恨不能將這從未有過的屈辱一刀一刀的還回去,然此刻力量懸殊,他深知自己要保命,便不能再激怒了那人。
墨黑的發被雨水打濕,凌亂的貼著臉頰,白炎伸手抹去臉上水珠,看著對面那人,冷冷一揚眉,然後手中長槍一挑,直指劉劭康,道:「王爺現在是否能將朱雀尊交出來了!」
劉劭康沒有說話,只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衣衫,然後慢條斯理的開始整理著,淡若之貌仿若無人。
雙眼漸漸凝起深意,暗揣著面前那人的用意,待聽到身後喧嘩後,白炎驀然醒悟了過來。
不妙!
劉劭康也已經聽到了那喧嘩聲,發覺白炎身後御林軍紛紛回頭去看,然後從中閃出一條道時,他突然一抬頭,笑了:「本王說過,不知道你指的是什麼,然今日你孟小侯爺加諸在本王身上的屈辱,他日有機會,本王定會連本帶利的找你要回來!」
長槍凌空甩起,直取那人胸口,卻在空中被一道利箭攔截,失了準頭,扎入了身後的雪地之中。
白炎不甘的向前一奔,動身之時被身後急追而來的莫寒扣住手臂一拉一擋,攔住了。
「皇上有旨,讓莫寒帶小侯爺回東都!」
「回去可以,待我取了此人項上人頭再說!」
那兩人身形矯健,一攻一守毫不相讓,說話間便已經拆了數十招,卻誰都甩不開誰。
「皇上說,讓小侯爺立刻回去,小侯爺可有聽懂莫寒所說的話。」扣住白炎的手臂將之狠狠一抵,莫寒眼中神色凜然,帶著警告,絲毫不讓,語氣也是平日從未有過的嚴肅。
「放虎歸山,來日此人必為禍患!御林軍聽令——」
「誰都不許動!」
因那兩人的話語,御林軍的將士們陷入了兩難,手中的兵器揚起了又放下,一時間皆有些無措。
「莫大哥!」
「你可是要挑起晉韓兩國交戰——」修長的眉頭下一雙鳳眼含著凜冽的光芒,莫寒口中暴喝著將白炎雙臂一握,緊緊的盯著他,逐字逐句道:「你可是要讓燕山度的百姓再次被踐踏在鐵蹄之下,流離失所,骨肉分離!」
那一字一句重重打在了那人心間,令他的身子一晃,腳步無意識的向後一退。
是,此人若死了,引起的便是兩國之間的戰爭,無數百姓的性命便會就此毀在自己手裡,自己竟……
自己竟糊塗了!可是這份仇恨,又怎能因為此人的離去而煙消雲散,只是為了一己私慾,他便能那般冷血的殺害一個無辜女子,蘇怡死時渾身上下皆是纍纍傷痕,可見她死前受到了怎樣的折磨!
今日是一個手無縛雞的女子,明日呢,或許便會有無數個無辜的百姓喪命在他手中,可是,自己竟不能動他!竟不能動他!
「哈哈哈哈哈——」口中爆發出一串大笑,劉劭康撥開面前侍衛,帶著一絲得意之色,慢慢走到了那兩人身邊。
莫寒在這裡,晉文帝的意思已經很明白,那麼此刻,這人已是奈何自己不得。
看著白炎那如血般的雙瞳,感受到他此時此刻心底的憤怒,劉劭康癒發得意,他慢慢走到白炎身邊,漫不經心的瞥了他一眼,然後附耳輕語,道:「我還會去找無瑕,因為我手中有他想要的東西,哎呀,本王可真懷念在相思谷中與他共處的時光,他不肯喝藥時的模樣像極了孩子,讓人忍不住的便想要疼愛,還有那身子淡淡的冷香,那柔滑的肌膚,呀,對了,他的雙唇好柔軟,真是讓人欲罷不能,本王至今想起都心神蕩漾,難以自已……」
那人突然暴起,只一拳,便打在了劉劭康的臉上,劉劭康本還在挑釁,根本沒料到白炎會突然發難,猝防不及下仰面而倒,然尚未來得及反應,又被白炎將身子反扣,狠狠的壓在了泥濘之中。
雙臂被反夾,劉劭康右臉挨地,因那人的狠壓而無力動彈,泥濘糊了一臉,夾雜著鼻間流出的鮮血,模樣十分難堪。
「孟白炎,你還敢動手!」
唇角勾起,漾起了一抹邪魅的笑意,白炎俯下身子,將嘴慢慢湊到了他的耳邊,輕聲道:「皇上說讓你走,卻沒說讓你怎麼走,咱們換種說話,白炎只能保證讓你活著離開,卻沒說過,會夾道歡送!」
「卡嚓——」一聲輕響,夾雜著那人難以抑制的痛苦低嗚,劉劭康的臉霎那間扭曲,整個五官因疼痛而擰在了一處。
「王爺——」
侍衛們的腳步因那人鳳眼的一瞥而生生頓住了!莫寒微微側著頭,沒有說話,渾身散發的寒意卻令那幾人不由自主的退了一步。
雨雪交加,鋪天蓋地的砸下,那人的臉漸漸被泥水浸泡,呼吸受阻,臉色也因痛感而變得煞白,終於,白炎的雙手一鬆,站起身向後一退,那幾個侍衛才一擁而上,將劉劭康扶了起來。
左臂無力的耷拉在身旁,劉劭康知道自己的手臂已被那人生生扭斷,他弓著身子,大口呼吸著,然後雙眼一抬,狠狠的看向了白炎,咬牙切齒道:「孟白炎,若有一天你落在我劉劭康手中,我定將今日屈辱百倍奉還!」
「王爺還不走,是否要白炎再送一程!」腳步突然向前,便彷彿果真要去送那人一般,白炎帶著戲謔的笑意,卻讓那人看得心裡泛寒,也不再逞口舌之能,身子一轉,渾身泥濘的爬回了馬車中。
「走!」縱然強作鎮定,那聲音卻依然不由自主的透著驚慌,從來都步步為營,算計他人的政王劉劭康從未想過自己會有如此狼狽的一天。車輪滾動,馬兒在鞭策中狂奔而去,劉劭康疲憊的將身子靠入軟墊,卻因疼痛而無法躺下。
孟——白——炎!
本王今生與你勢不兩立!這份屈辱,本王將來定會討回!
笑容漸漸隱去,白炎落寞的閉上了雙眼,任由雨水沖刷著自己的身體。那透骨的寒意比不上心中此刻的痛,腦海中層層疊疊的迴盪著劉劭康方纔的話,讓他感到窒息!
他的確到過無瑕身邊,因為他所說的一切若非親生經歷絕無可能會知曉,而他現在之所以在這裡,是無瑕發現了他的本性讓他離開,還是……依然蒙在鼓裡,不設防備?此人如此可怕,自己怎能讓他還有機會再去接近無瑕,可是,自己卻無能為力……
無瑕,你定也如白炎一般,對這一切感到深深的厭惡,可是,你我卻依然深陷其中,無力逃離。
無瑕,如今的你在哪裡……沒有白炎在身邊,你可有好好照顧自己……
無瑕,我……想你……
大雨滂沱,那一行數百人的隊伍卻悄無聲息的站立著,就那般默默的陪著那人,只因那在人前從未服輸的孟小侯爺此刻露出了從未有過的脆弱,竟讓人心疼得受不住!
莫寒輕歎一聲,到了那人身邊,狠狠一按他的肩頭,然後靜默不語。
人生便是如此,若當初他倆沒有那擦肩而過的回眸,又是否一切都會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