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百七十五章 風月瘦如刀 文 / 柒鑰
更新時間:2012-11-14
後媽的皮蛋寶寶生病了,於是,今天的更新來晚了!
暮色昏暗,大雨已經停歇,鵝毛般的大雪卻紛紛揚揚再次落下,御林軍於皇宮之內穿梭來往,人很多,卻沒有絲毫喧嘩之聲,除了紛沓的腳步,別無其他。
軒城殿內的那人靜靜的站立在台階上,背對著大門,負手沉思。明黃的龍袍在燭光中泛著光芒,他是這個大晉的最高權力者,此時卻對那一人感到了無可奈何。
冥頑不靈!
那情感竟固執得讓人無力,究竟他們之間有著怎樣的關聯?是否還有著自己所不知道的糾纏
他們當初是如何相識的?!
心底兀自一驚,李宗治的眼中有了一絲詫異,他細細思索著腦中突然竄出的問題,然後發現自己竟是一片茫然。
自己竟一直忽略了這個問題!他二人一個是身負血海深仇的冷公子,一個是養尊處優的大晉小侯爺,以他們各自的生活方式,是永遠也不可能有所交集的,究竟是什麼讓他們走到了一起?!
「皇上。」宗然在旁俯身低語,將那人的思緒拉回,他回頭看了宗然一眼,然後道:「他可有說什麼?」
宗然搖了搖頭,回道:「奴才將小侯爺帶到之後,他一句話也未說,奴才走時,也未曾回頭相問。」
好,好,好一個孟白炎吶,你便是如此桀驁不馴的,朕倒要看看,你這份骨氣還能撐到何時。
翦秋閣的大門再次被關上,綠蘿站在門外,看著那人孤單的背影,忍不住輕聲一歎。
小侯爺竟又被皇上關起來了,也不知他又做了什麼惹得皇上生氣,宗然公公來去皆未曾有任何吩咐,只是揚手讓人將門關上了。然與上次不同,小侯爺臉上落寞的神色竟讓人不忍相看。他怎麼了?似乎是傷心了,可是,他又在為誰而傷心呢?能讓如此優秀的一個男子牽掛之人,定不是平庸的女子吧!
「公子,今日看來是到不了臨於了,天色已經這麼晚,雪又下得如此大,想來江面船隻都已經停渡,咱們還是歇在這城裡吧。」弓將馬車勒止,看了看天色,頗有些擔憂的回頭問道。
簾子一掀,無瑕眉目半露,看了看外面的情形,然後一點頭道:「去投棧。」
「是。」
馬車馳到一家規模頗大的客棧外,弓剛跳下馬車,便見兩個小二哥堆著笑意迎了出來。那客棧之內燈火輝煌,已經這個時辰了依然如此熱鬧,倒也少見。
「公子抱了暖爐,仔細外面太涼。」弦伊將手爐放入無瑕手中,然後又整理了一下他的圍脖,無瑕頗有些無奈的看著她,道:「只幾步路而已,無妨。」
「還是注意一點的好,公子這次犯寒不知為何較之以往愈發痊癒得慢了,弦伊寧願多費點手腳,也不想讓公子再受了寒,吃了苦頭。」
無瑕聽她所言,心中也是一動,明明自己的心疾受奚昊治療好了許多,不再如當初那般常常疼痛,行動也較從前自由,不會聚氣之後便覺無力,可也的確如弦伊所說,這犯寒之類常有的毛病卻突然之間變得難愈了許多,藥喝了好多劑,才慢慢的將熱度退了去。如今想來,是否便是奚昊所說的,因心疾治療的中斷,而引起的其他並症!
「小二哥,今日可是什麼特殊的日子,這客棧之內為何如此熱鬧?」無瑕聽那客棧內人聲鼎沸,實在是有些奇怪,是以忍不住問道。
那倆小二哥正幫著弓卸馬兒,聽無瑕問起,其中一人搖頭一歎,道:「哪裡是什麼熱鬧啊,這客棧內很多人都是從北方來的客商,因九原戰亂頻頻,許多有錢人都舉家搬遷,或遠離避難,從這一路過去,恐這種情形還有很多。只可憐了那些窮苦的百姓,逃也無處逃,只能眼巴巴的等死。」
聽了小二哥的話,無瑕三人皆沉默了下來。
戰爭便是如此殘酷,掌權者為權利為金錢,為地位而戰,受苦的,卻永遠都是老百姓。
進了客棧,果然三五成群的皆是衣著華貴,攜家帶口之輩,然吃飯卻不像吃飯,反而若互相攀比一般,那一桌桌過於豐盛的菜餚於他們來說根本就吃不完,卻依然叫嚷著讓小二哥繼續加菜。
無瑕只微微瞧了一眼,便眉頭輕蹙著收回了眼神。
如今天色已晚,要另換客棧似乎已經不能,可是看著這一屋子人,又如何食能下嚥。弦伊看出了無瑕的心思,見他上樓,便回身對一個小二哥道:「煩小二哥吩咐後堂準備幾道招牌菜,另再做幾道素菜給我們送到房間來。」
「好勒。不知姑娘所點的素菜可有什麼要求?」小二哥應了之後又細細詢問道。弦伊抬頭看了一眼大堂,見那幾桌人的菜系中有幾道看著不錯,遂指尖一指,道:「那個,還有那兩道,都給我們來上一盤。」
「客官們上樓歇著,飯菜馬上就好。」小二哥話音剛落,卻不知哪個角落傳來了一聲輕嗤聲,有人似自言自語,又彷彿在特意說給大家聽一般道:「那個,那個,莫非這些菜都沒有名字麼,若沒見過,又何必說了惹人發笑。」
無瑕心知便要壞事,弦伊這丫頭什麼都好,就是脾氣不好,又特別受不得他人挑釁,果然那人話語未落,她的身子一動,便已經到了那邊的桌前。
「啪——」的一聲,桌子被她一拳震得發出巨響,連帶桌上碗碟皆跳了一下,那桌旁坐著一中年男子,嘴裡尚塞著一口的食物,手中筷子半舉空中,萬分委屈的看著弦伊,然後將筷尖一轉,指向了他身邊一個年輕的男子。
酒杯尚觸在唇間,那一身黑衣的男子坐在桌旁,驚動四座的響動竟似絲毫未曾引起他的注意,滿屋子人皆向他望去,他卻只仰頭將酒喝下,然後笑道:「好野蠻的丫頭,莫非你家主子沒教過你規矩嗎?」
弦伊寒著臉,衝著那人冷哼了一聲,道:「閣下莫非嘗遍了大江南北所有菜系,每一道菜的名字都能知之甚詳,如數家珍嗎。」
「不敢不敢。」那人將酒杯放下,懶懶的伸了個懶腰,然後霍然起身,突然將頭湊到了弦伊面前。沒料到那人會有此行動,弦伊竟不由自主的退了一步,旋即怒火更甚,卻還未來得及開口,便聽無瑕在樓上道:「丫頭,咱們不過是路過,不必與人口舌相爭,上樓來。」
無瑕方才上樓之時避開了眾人,此刻又站在陰影中,樓下人雖然抬頭去望,卻看得並不真切,而那面具被燭火映亮,竟生生的有點嚇人,有幾桌顯擺富貴者皆諾諾的縮了縮身子,似乎怕碰上了什麼不該招惹之人。
「哼!」弦伊聞言恨恨的瞪了那人一眼,恰時弓安頓好了馬兒進了門,一見這架勢便是一搖頭,雖然不知具體情形,卻也知道弦伊又惹事了。
「弦伊,還不上去伺候公子歇息,在這鬧騰什麼。」語氣有了不同往日的嚴厲,雖然平日裡弓沉默寡言,且對弦伊疼愛有加,但若發起火來,也是很令弦伊害怕的。心有不甘,卻又不敢跟哥哥硬著來,弦伊愈發討厭了面前那人,見他竟還笑瞇瞇的望著自己,只好恨恨一咬牙,道:「咱們走著瞧。」說完轉身便走,卻不料她做了罷,那人卻突然動手了。
耳聽身後風聲,弦伊身子一動,尚未回轉,便見弓將那人的手臂抓住重重一抵,然後沉聲道:「小丫頭不懂事,閣下何必為了一點小事便與一個姑娘家動手。」
那人卻笑而不答,頃刻間兩人已經拆了十幾招,而一直坐在桌旁與那人一同吃飯的中年男子這時突然一個起步,直奔了二樓而去。
大堂內的客人們皆慌亂的向後退去,然後蜂擁著四下而散,客棧的夥計們叫苦不迭,卻又不敢上前勸架,是以都躲在了暗處不敢吭聲。
無瑕本還站在樓上看情形,此刻發覺那樓下二人顯然是故意挑事,想來目的便在自己,心頭轉念間,未待那人上樓來,他的身子一閃便已經到了樓下。
金絲滑落,絲線於弓與那人間隙之間鑽入,倏然絞上了那男子的手腕,然一拉之下發覺回力受阻,無瑕眉間一動,突然揚聲道:「跟我來。」
那幾道身影頃刻便沒,待大堂內的人群發覺無聲抬頭四望之時,才發現堂中早已無人,那一切來去皆是如此突然,若非地上還倒著幾張凳子,當真怎讓人如墜夢中,懷疑其真實性。
屋外大雪飛揚,無瑕身形極快,那幾人拼盡全力才能跟上他的腳步,待到了一處僻靜處,他的腳步一頓,停了下來。
「公子!」弓與弦伊到了無瑕身旁,警惕的看著對面的那兩人,那年輕的男子此刻才將手腕上的衣袖一捋起,頓時兩道鐵甲護腕落入了無瑕的眼底。
難怪自己回力受阻,原來此人早有防備。
「你們是何人?可是特意在此守候我們。」
「若公子便是我們等待的那人,那麼,程顥的確便是特意在此守候!」
「程顥……你可是姓于?」無瑕若有所思的看了看那人,然後輕聲問道。
「於程顥,見過無瑕公子。」於程顥說完恭敬的一揖,已經全然沒有了在客棧之內故意挑釁的神態,禮畢之後,他於寒風中拉開了自己的領口,那胸口處一栩栩如生的狼頭赫然躍入眾人眼簾。弦伊與弓皆是一愣,然後不解的望向了無瑕,無瑕則微微一笑,道:「於風揚的兒子於程顥,臨於瀝泉山莊的少莊主,自小遊歷在外,無瑕今日也是第一次見。」
「爹爹令我跟霍里帶人在此等候公子,因渡口已經被相府控制,爹爹怕公子不知,誤入了賊船。」
「所以說,方纔你故意挑釁只是想將我們引出來。」弦伊恍然大悟的道。
於程顥聽罷卻突然一笑,道:「其實,我是聽說公子身邊的丫頭是個脾氣暴躁的姑娘,是以,一試罷了,當真……聞名不如見面,哈哈哈哈。」
「你——」弦伊狠狠一跺腳便要衝上去,被弓在旁一拉,道:「果然已惡名遠揚,竟還不知道收斂。」
「哥哥怎可幫著外人說話!」弦伊見便連弓都不幫自己,愈發生氣,卻奈何對方原來是自己人,竟動不了手,是以生著悶氣,退到了一旁。無瑕這才又道:「可是你們又怎知我們會投宿在哪一間客棧。」
於程顥聞言回頭望了一眼幽黑的街道,然後從懷中掏出了一管短笛,輕輕吹起,只片刻,憧憧黑影若鬼魅般閃現,笛聲停下之時,已經聚集了不下五十人。
「每一間客棧都有咱們的人,公子,這附近有咱們自己的渡船,雖然此刻困乏,但還是連夜入了臨於的地界更為妥當。」
「好。」無瑕點了點頭,回身對弓道:「你帶兩個人去拿行李,將馬兒牽上便可,我們在渡口等你們。」
「是。」弓應著回轉,於程顥示意手下人跟隨,然後他帶著無瑕與弦伊並手下數人直奔了西南方而去。
幾艘夜渡於黑暗中無聲行駛,無瑕坐了一會兒,挑窗望了望窗外,卻只看到一片黑暗。
臨於的勢力可以匹敵丹陽,於風揚辦事穩妥,且極為忠心,自己此次要與冷秋之一較高下,首當其衝者必定便是此人,然這麼多年過去了,他當已是鬚髮盡白的老人,他中年得子,於家唯程顥一個獨子……
為成大事者當無拘小節,可是,自己當真便能看著他們捨棄生命,為自己衝鋒陷陣嗎?!
夜風吹過,帶來了涔涔寒意,也因前路漫漫,令那人愈發黯然。
一個人癡癡的想了一會兒,無瑕突然伸手打開了放在身邊的包袱,那包袱中靜靜的躺著白炎寫給他的信,指尖摩挲而過,反反覆覆,卻最終還是沒有打開。
艙門外一道黑影一閃而過,無瑕卻因陷入沉思而未曾發覺,只是在片刻之後,又將那包袱繫上了。
既然決定了不看,便……忘了吧……
忘了吧……
呼嘯的狂風席捲而過,浩浩蕩蕩的隊伍因道路的泥濘而行動遲緩,車輪陷入坑中,幾個士兵正在拚命的推著,卻因腳下濕滑更兼雙手凍得麻木而怎樣都使不上力來。
「加油!」一雙同樣被風雪侵噬得皸裂紅腫的雙手對著那糧草車狠命一推,那人口中發出了簡短卻有力的號令,士兵們回頭一看,皆鼻間一酸,大叫道:「將軍怎可做這等事情。」
白少卿微笑著一抬頭道:「沒什麼不可以,在戰場上我是將軍,在這裡,我便是一個小兵。九原的將士們還等著咱們的糧草軍需,來——聽我口令,一,二,三——加油——」
「加油!」
「加油——」
「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