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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百八十四章 君問歸期 未有期 文 / 柒鑰

    更新時間:2012-11-23

    急促的腳步於皇宮高牆內迴盪,只因那承諾過要回到自己身邊的人必定已經回到了這裡,回到了他闊別了八年的家鄉。

    墨淵!

    墨淵回來了!

    無法抑制的喜悅在眉間眼底流轉而出,無風跑得很快很急,只因八年前於華浦江上送別的那人今天回來了,且,再也不用離去。

    帶著欣喜奔入大殿,四下張望著尋找那人的身影,派去大晉接應他的虎賁此刻皆站在殿上,可是,卻為何獨獨沒有見到他的身影?

    「臣叩見皇上。」草草的行了一禮,無風跑到雲嵐身旁一撞他的肩膀,挑眉道:「人呢?」

    雲嵐低著頭,站在原地,竟連抬眼看他一眼的勇氣都沒有。

    人呢?

    人就在著宮門之外,可是……

    無風的笑意漸漸凝固,他有些茫然的看了看周圍,發覺整個大殿除了他一人興高采烈之外,便連皇上的臉上都透著蕭索之意。

    一種不詳的預感油然而發,無風牽扯著嘴角再次露出笑意,然後搖了搖頭,道:「不會的,不可能的,雲嵐,你說,墨淵他是不是回來了?他在哪?讓他出來,讓他出來——」重重一拳打在了雲嵐的胸口,雲嵐身子一晃,退了兩步,終於抬起了頭來。

    墨淵死了!在他即將回到無風身邊來時,他卻死了,這話讓自己如何說得出口,怎能說得出口。

    「無風……」那呼喚透著乾澀,雲嵐無力的看著那人,然後輕聲道:「墨淵……他的靈柩……在宮門外……」

    身子一個趔趄,無風向後一退,站在原地楞了半晌,才一個轉身看向了鄭澈軒,帶著萬般不信,拖著步子,一步步艱難的挪到了他的面前,「啪——」一聲跪在了他的面前:「皇上,您是天子,說的話定是真的,墨淵他還活著……他還活著……是不是,是不是!」

    鄭澈軒立在原地,深吸一口氣,閉上了眼睛。

    「我不信,我不信——」咆哮著霍然而起,無風轉身向著門外狂奔。

    「雲嵐,看著他!」鄭澈軒話音剛落,雲嵐已經一個閃身追了上去。

    雪花鋪面,空氣涼得讓人透不過氣來,看著遠處那忽明忽暗的宮門,無風突然抑制不住的落下了淚來。

    墨淵,你說過,一定會回來,你說過的!你怎能言而無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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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求皇上恩准臣代替無風前去韓國。」

    「政王劉劭康是個十分精明之人,無風年幼,會令他的防備心減弱很多,如果是你,定要以命相搏才能得到他的信任,你卻不怕死麼?」

    「臣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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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臣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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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不怕麼?十五歲,孤身一人背井離鄉,到那麼一個陌生的地方,從最底層爬起,要得到那人的信任,需吃多少苦才能做到!那是無風連想都不敢去想的事情,你卻因為我的害怕而一肩扛起了,你說過,總有一天,你會回來,可是現在呢?現在呢——

    宮牆之外的馬車上靜靜的放著兩具棺木,被大雪覆蓋,成了炫白一片。無風因奔跑而喘著粗氣,當那棺木撞入眼簾的一剎那,他的雙眼下意識的一閉,然後退回了牆邊。

    「無風!」雲嵐伸手抓住了他,他卻只是無力的搖了搖頭,甩開了雲嵐的攙扶。

    八年了,自己等到的,竟就是如此一個結果。

    緩緩走到那靈柩前,伸手拂去上面厚厚的雪花,無風有些恍惚的道:「為何……會有兩具棺木……」

    雲嵐站在他的身邊,看了那兩具棺木一眼,將頭一仰,抑制著眼中淚水,輕聲道:「虎賁說,墨淵拿到朱雀尊後,令他們帶著東西離開,自己卻又折返……等他們趕到的時候……已經……」雲嵐哽咽著立了許久,才又道:「另一具棺木中的人是政王身邊的親衛邱壑,在韓國,與墨淵是出生入死的兄弟……」

    「他便是為了這人,才回去的嗎……」滾燙的淚水順著臉頰打在棺木上,融化了冰冷的雪花,無風喃喃自語著,突然口中一聲大喝,竟不顧一切的要去揭那棺木的蓋子。

    「無風,放手,棺木已經封了,你在做什麼!」

    「放開我,我要看看他,我要問問他,那人難道比我重要——比他唯一的弟弟,比他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還重要——他為何還要回去,為何還要去送死——」無風拚命的掙扎著,雙手狠狠去摳那棺木的蓋子,指甲因用力而翻裂,鮮血順著那潔白無瑕的雪花劃出了觸目驚心的紅色。

    「墨淵你這個混蛋——你給我起來,你起來,早知道是這樣的結果,我便不該退縮,那麼現在躺在裡面的人便不是你,該死的人是我才對——你給我起來,起來——」雙拳砸在蓋子上,發出了巨大的聲響,無風瘋了般爬上馬車,卻又被雲嵐一把揪住,甩了下來。

    「你冷靜點——冷靜點——」雲嵐反剪了他的雙手,噙著淚水,死命的將他扣在了雪地上。

    「士為知己者死!他與邱壑做了八年的兄弟,出生入死便如同你我,若有一天,我雲嵐有難,你會撇下我一走了之嗎?啊——」口中咆哮著,雲嵐在那人耳邊狠狠吼道,無風趴在地上,臉頰緊緊的貼著地面,眼中淚水抑制不住的落下。

    若當初鄭淵主選擇自己去韓國,自己沒有因害怕而退縮,沒有被墨淵看到而去求他,這一切會不會不一樣。

    已經,沒有如果了,便如這不可改變的結局,除了接受,還能怎樣!

    車輪再起,馬兒卻被撇在了一旁,無風的肩頭勒著韁繩,拚命的緊咬了牙關,一步一步於風雪之中前行,雲嵐站在一邊,隨著他走了幾步,然後一個大踏步到了他的身旁,將繩子的一頭從他的肩頭拿下,勒在了自己的肩上。

    無風沒有說話,只看了看他,然後微微一點頭,兩人便那般拉著馬車,於漫天大雪之中漸行漸遠,載著那沉重的手足情深消失在茫茫雪幕。

    如果時光可以倒流,我們是否還會做出同樣的抉擇?!其實很多事情,無論再給我們多少次機會,再讓我們做多少次選擇,結果都是一樣的!

    那一路上餓殍滿地,逃難的百姓於寒冬之中衣衫襤褸,常有人走著走著便倒地不起,望著那蜿蜒蟻行的隊伍,無瑕忍不住歎息著靠入了馬車之內。

    路有凍死骨,朱門酒肉臭!

    朝廷的**導致百姓民不聊生,苛捐雜稅重重剝削,令耕者無米,種者無食,老無所養,幼無所依,而地方的官員卻錦衣玉食,這種強烈的對比令人壓抑得窒息。

    「弦伊,將兌換的銀子去發給此處的難民。」無瑕放下車簾,收回眼神,背靠著車壁,輕聲說道。

    弦伊應了一聲,將在上一個城鎮兌換的銀子用包袱包好,然後揚聲讓弓停了馬車,一挑簾子下了車去。

    這一路走來,光是分發給難民的銀兩便已經有幾千兩,對於錢財,無瑕從不吝嗇,但銀兩總有用完之時,是以那幾車裘皮倒真真派上了用場。每到一個郡縣城鎮,霍昔陽都會帶著弦伊,於程顥並手下幾人去各大店舖甩賣裘皮,從瀝泉山莊帶出來的都是上等的好貨色,這一路走走停停,買買賣賣,倒讓銀子滾了幾倍,而行進之後,無瑕又將銀子散給了逃難的百姓們,以此循環。

    發覺馬車內傳來輕咳聲,弓鎖著眉頭回過了頭去:「公子的咳嗽依然還沒改善麼?天太冷,我來將暖爐中的炭球換一下,都一上午了,許是冷了。」

    「嗯。」車內低低應了一聲,無瑕直起身子一挑車簾,將總是握在手中的紫銅雕花爐遞了出來,弓拿到一旁去換炭球,他卻就這那半開的簾子望著車外的雪花愣了神。

    再過幾日便到丹陽了,無論怎樣,自己都絕不能向那人低頭認輸,可是……

    想到丟失的信箋,無瑕心中掠過了不安,兀自癡癡想了一陣,待弓換好了炭球之後,才又靠入了車中。

    「趕緊的,這風極大,省得公子受了涼。」遠處傳來了弦伊的說話聲,夾雜著於程顥的笑聲,這幾日以來,弦伊與這人鬥嘴少了,兼每日賣裘皮與人講價,兩人倒愈發的合拍起來,旁人看了他倆站在一處的模樣,總禁不住想了別處去,弦伊沒那心思,倒不以為然,反而於程顥看她不再抗拒自己,心底高興,每日伴在身旁,倒也十分融洽。

    「走吧。」踏上馬車,弦伊笑著將身上披風脫下在外抖了抖,然後道:「這一路上倒成了散財童子了,公子自己不去,百姓們得了錢財倒謝了我們,空拿了公子的名頭去。」

    「我要那名頭做什麼,只願百姓別這般淒苦便好了。」無瑕摟著暖爐,忍不住又咳了幾聲,弦伊見狀忙將小毯往他身上一拉,道:「都怪這次出了這事,本來公子的身子不會這般的,奚昊公子說過,若治療不徹底,反而會並發了其他症狀,現在一看果然如此。」

    「如此便如此吧,反正自小藥都這般喝的,也不在乎了。」無瑕說得淡然,卻讓弦伊聽得心酸,見他閉上雙眼不再說話,弦伊不禁心底一歎。

    好久沒看到公子開了笑顏了,在相思谷中他與小侯爺若孩子般捉弄大家的情形已仿若前世,想到他二人在廚房裡吃著那糊得難以下嚥的麵條,卻依然嬉笑著的模樣,弦伊忍不住鼻間一酸,撇開了頭去。

    鬼翼打馬跟在一旁,時不時抬眼去看馬車,想到此去丹陽無瑕將要面對的形勢,心底暗暗緊了緊。

    這形勢於公子這般不利,自己是否該將一切告知皇上……

    京天手中托著小盤匆匆入了長亭苑中,正坐在桌旁看書的鄭澈軒聽到入門聲急急站起,帶著期待看著進門的那人,京天到了桌旁,將覆在托盤上的綢布一掀,面帶欣喜道:「皇上,臣命人日夜分離,果然在那朱雀尊中發現了東西,皇上請看。」

    一個用蠟紙密封的東西被放在盤中,此刻依然沒有打開,鄭澈軒抑制住心底的悸動,伸手將那捲成了筒狀的小卷輕輕剝開,然後慢慢展現在了眼前。

    一副清晰的地勢走向圖赫然躍入了眼簾。

    果然傳言不假,戍當真藏有寶藏!

    鄭澈軒手握那圖來回走了幾步,眉目間有了掩飾不住的喜悅,坐了一會兒,又站起了身來,對著京天笑道:「有了這個,無瑕回到我身邊的機會便大了許多,京天,他定會回到我的身邊的,對不對!」

    京天沒有說話,只看著他那高興的模樣暗暗一歎。

    君臨天下,又怎及那人在他身邊的萬分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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