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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百八十九章 上弦夜 文 / 柒鑰

    更新時間:2012-11-28

    「弓,去看看怎麼回事。」

    剛進了城,發覺官兵頻頻調動,無瑕挑開簾子看了看,輕聲說道。

    弓跳下馬車,與鬼翼一同擠入了看熱鬧的人群中,見官兵從一家酒肆中抬出了數具屍體,不禁便是一驚,聽旁邊一老婦唉聲歎氣,遂擠過去拱手一揖,問道:「老人家,這光天化日的,為何會有賊人如此猖狂行兇?」

    那老婦搖了搖頭,道:「誰知道啊,方纔還好好的,旁人只道是天氣寒冷,店家關了門,直到店裡去送貨的小夥計回來才發現死了滿滿一屋子人,也不知誰這麼心狠手辣,連小孩子都沒放過。」

    弓與鬼翼交換了一下眼色,又在旁細細觀察了一下,發覺似乎果真沒人瞭解其中情況,於是轉身出了人群,到了馬車前。

    「公子,是一家酒肆出了命案,死了很多人,但看來沒人知道是怎麼回事。」

    無瑕聽完低頭沉思了半晌,道:「這裡離丹陽只有半日路程,弦伊跟程顥來回至少需要七日,咱們在這裡落腳,找個安靜的地方等他們。」

    「是。」

    聽無瑕說暫時不入丹陽城,霍昔陽在旁暗暗鬆了口氣,無論無瑕讓弦伊送信去是要做什麼,只要進丹陽的時間往後拖一拖,或許還能有機會勸他回心轉意。

    馬車從街道一旁馳過,人群紛紛讓開了地方,經過酒肆之時,無瑕輕佻車簾,看了看地上一溜煙用白布遮擋的屍體,然後抬眸去望那酒肆。

    大門敞開的大堂中,一個染血的風車隨著風兒吹過不時的轉動著,無瑕見狀微微一歎,將手指一放,不再言語。

    選了一家十分偏僻的客棧落腳,弓在客棧牆外留下了一朵桃花的印記,剛抬步欲走,便聽鬼翼在身後喚他,遂停了步子,卻聽鬼翼道:「公子讓你留下,我去探查,他說怕那酒肆一案是武飛雲所為,你還是留下來為好。」

    弓聞言思忖了一下,然後點點頭,道:「如此便麻煩鬼兄了。」

    鬼翼伸手一拍他的肩頭,冒著風雪而去,弓則回轉了身子,進了客棧之中。

    弦伊不在,無瑕的飲食起居全權由霍昔陽打理,其餘尚好,只是那一盒一盒的藥丸令他實在頭疼,還好無瑕過目不忘,弦伊每日取放他有留意,倒也不至於為難了霍昔陽,只是看他每日如此吃藥,當真讓人感到心疼。

    「公子這幾日便好好歇息吧,這裡離丹陽不過半日路程,你說的要等弦伊跟程顥回來再入丹陽,如此便權當休息了。」

    「好。」無瑕也知那人回音需要時日,而自己現在身邊帶著這麼多人,就算自己不惜性命,也當顧忌他們的安危,是以也不反駁,吃了藥後便躺下休息,霍昔陽見他果然安靜的住下,當下鬆了一口氣。

    「公子睡下了麼?」弓回轉了客棧,見霍昔陽從無瑕房間出來將門帶上,遂輕聲問道,霍昔陽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將他拉到了一旁。

    「丹陽形勢如此複雜,我當真不知公子有何對策,弓,你多年來總是跟在公子身旁的,依你看,那霖睿公子卻能做什麼?」

    弓低頭想了好一會兒,才道:「武門家業龐大,勢力不俗,但若說要他們出面與冷秋之周旋,想來也不可能,公子的信是寫給霖睿公子的,弓至今可都還記得那霖睿公子的性子,當真與那——」當真與那小侯爺一般無二!

    驟然間驚醒,弓知道自己此刻不能再提起小侯爺,是以頓住了話語,道:「公子與他相識在襄陽,我記得那年公子才十五歲,霖睿公子比他還小兩歲,我奉命去了餘杭,回來之後才知道襄陽附近的一窩匪賊被人連鍋端起,當時未曾在意,豈料事後弦伊才告訴我,那窩人馬竟是公子與霖睿公子兩人設計除去的。那匪賊盤踞在襄陽時日已久,便是官兵也有所畏懼,武門在襄陽有一股勢力,而那霖睿公子竟只聽了公子幾句話語之後,便自己跑去賊窩充當人質,具體情形我也不知,總之,到最後賊人皆一個不剩!不過在那之後公子輾轉各地,似乎也並未再與他聯絡過了。」

    霍昔陽在旁聽得汗顏,雖然他也知道無瑕雖人前冷冷,背地裡卻常使小性子,可怎麼都沒想到他竟也有如此頑劣的一面,如此一想,那霖睿公子只怕更加讓人頭疼,想到此,不禁搖了搖頭,轉身而去。

    鬼翼轉過街角,回頭望了一眼,突然一個箭步竄入了一個小巷中。

    「出來吧。」輕聲道出了三個字,兩道身影從巷子那頭倏然而現,幾個回落到了他的面前,單膝跪地,低頭道:「大人。」

    鬼翼從懷中掏出了一封信箋,向著其中一人一遞,道:「過不久我便會隨公子前往丹陽,讓人先去丹陽準備,這段日子的情形我已經在信中詳盡敘述,回去稟告皇上,鬼翼定拚死護公子周全。」

    「屬下告退。」那兩人退身而去,眨眼不見了蹤影,鬼翼則在原地站了半晌,才喃喃道:「皇上,公子行事當真讓人猜度不透,臣無法得知他下一步將會怎樣去做,只希望,臣能不負皇上重托!」

    「小侯爺,小侯爺!」

    「怎樣?可有得知無瑕的行蹤?」見南宮熱河匆匆進門,白炎將手中長槍一拋,疾步迎了上去。

    南宮熱河四下一看,然後到他身邊將他一拉,低聲道:「夫人讓人傳來了口訊,說奚昊公子與纏綿公子兩人不久前到過成樂,住了兩日便匆匆離去了,目的地似乎是丹陽。還有——」見小侯爺低頭沉思,南宮熱河掩不住笑意,將頭湊到他的耳畔,一字一句道:「公主生了,母子平安,是個大胖小子,奚昊公子接的生,弓做爹爹了!」

    「當真!」雲眉飛揚,眼中欣喜之色燦若朗星,白炎哈哈一笑,來回走了幾步,剛出聲,發覺自己聲音過大,忙四下一看,壓低了嗓子笑道:「太好了,太好了!這倒當真是最近一段日子我聽到的最好的消息了,南宮,走,喝兩杯慶祝一下去。」白炎說完心情大好的轉身便走,南宮熱河好久沒見他如此高興,也忍不住心頭欣喜,見白澤進門,忙衝著他大叫道:「走,今兒個小侯爺高興,咱們去喝一杯!」

    白澤剛進門,不知兩人為何如此高興,卻被他倆情緒感染,笑道:「去就去,咱們倒當真沒有好好喝一場了,要不要去叫了莫將軍一同前去?」

    白炎聽他所言,揚眉一笑,道:「這主意好,只怕他今日當值,讓人去問問,咱們先去聽風小閣,今日不醉不歸。」

    「小侯爺與南宮先去,我去宮裡瞧瞧莫將軍去。」

    「去吧去吧。」白炎揚手出了門去,見南宮熱河牽來了馬兒,伸手拉過韁繩一躍而上,腳跟一碰馬腹道:「走!」

    佰茶生了!母子平安!

    這消息對於自己來說太好了!

    見白炎兀自發笑,南宮熱河打馬與他持平,禁不住也笑道:「看你那樣子,倒樂得跟自己做了爹爹一般。」話一出口,南宮熱河便懊悔起來,果然那人聽完臉色一變,默默的走了一會兒,才道:「我這一生只要能陪著無瑕,其餘的什麼都不重要。」

    南宮熱河看著他那模樣,忍不住心底一歎。

    為何那人偏偏是個男子,若是個女子,他二人不知會羨煞多少人,只可惜,不光是性別,便連身份都如此水火難容,偏偏他二人對對方都如此執著,讓人看了既是心疼又是無奈。

    見南宮熱河垂頭喪氣之貌,白炎突又嘿嘿一笑,道:「你若真心覺得對不起我,今日這頓便由你請了,我嘛,就勉為其難原諒你在我胸口上扎刀子了。」

    「我——」雙眼瞪得老大,話語還在口中,那人已經大喝一聲揚長而去,南宮熱河在懷中摸索了一陣,抽出了幾張銀票瞧了瞧,然後肉疼的撇了撇嘴角,緊隨而去。

    莫寒當值,說好了晚上再來,那三人到了聽風小閣中,叫了一桌子的好酒好菜,一邊賞雪一邊喝酒,倒也十分愜意。

    小二哥倒是識得白炎,見他們喝得高興,忍不住湊了過去,道:「小侯爺,咱們這店新來了好酒,漠北佳釀,小侯爺要不要嘗嘗。」

    「漠北的?莫非竟是名揚四海的紫雲亭?」南宮熱河口快,接過了小二哥的話語,小二哥聞言欣喜的一點頭,道:「便是紫雲亭,漠北寒潭之水釀製而成,醇香可口,還……」

    「還不拿上幾壇來——」白澤一聽早就饞得不行,那酒去年在雲霧山莊喝過,當時只顧著傳花行令整人去了,倒還沒有喝過癮,此刻一聽哪裡還兜得住,忙不迭的便讓小二拿上來。

    白炎坐在一旁,卻聽著那酒名鎖起了眉頭。

    紫雲亭!

    這酒自己在大鄭也喝過,還與那燕王拼過酒,記得秋瞳說過,是無瑕特意尋來私藏的,還說他常常會倒上一碗,卻只是癡癡的看著並不喝下,一坐就是老半天。

    「來勒,小侯爺慢用。」

    白炎回頭一看,見小二哥托著一個大盤,盤內竟疊加累積的放了近十個小壇,不禁搖頭一笑,道:「竟拿來這麼多,放下吧,今夜當真是要不醉不歸了。」話說完,卻在抬頭間不解的看了看那小二哥,道:「怎麼不是方纔那小二哥了?你倒是面生得緊,新來的?」

    「是,小的王朔,給小侯爺請安。」

    白炎拿起一罈酒打開一聞,笑道:「果然是這味道,極香。」

    南宮熱河與白澤早就忍不住各自開了一壇仰頭喝下,待小半壇下肚,南宮熱河一抹唇角道:「去年在雲霧山莊,咱們可是肆掠了莫老將軍的私藏,記得小侯爺還被公子耍得夠嗆。」

    白澤想到面前那人被無瑕公子戲耍最終醉倒的情形,也忍不住嘿嘿笑了起來,而白炎在聽到他二人說話之後,才恍然大悟過來,原來如此,自己果然喝過這酒,而之後在大鄭,無瑕定是因為想念自己才會對著那酒一坐老半天。

    心中突然便酸楚難忍,想到當時他一人孤零零的在大鄭受苦,自己卻連他是誰都忘得一乾二淨,面對那種情形,他究竟是如何撐過來的?深愛之人若擦肩而過卻不回頭,那種痛楚是怎樣的?

    無瑕,隱忍如你,又如何能讓白炎不心疼。

    心中突然鬱鬱,白炎拿起酒罈一頓猛灌,那兩人只道他貪杯,遂笑著道:「酒還多,沒人跟你搶。」他卻只是一擦嘴角,將酒罈一舉,道:「來,不醉不歸,干!」

    「干!」

    王朔見狀身子一躬下了樓去,到了樓梯口卻是一頓,對著那屋角微微一瞥,露出了一絲冷笑。

    喝吧喝吧,那酒裡放了逍遙散,待藥力發作之時,便是你孟小侯爺上路之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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