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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百零五章 愛恨如寫意 文 / 柒鑰

    更新時間:2012-12-14

    明威提著竹籃一瘸一拐的往前走,卻在靠近那人平日所住的營帳之時被阻擋了腳步。那營帳周圍全是武飛雲的貼身侍衛,場面似乎有些混亂,發生了什麼?!

    他將手中竹籃一揚,對著其中一人道:「侍衛大哥,我是來給公子送飯的。」

    「去去去——」那侍衛伸手將他一推,呵斥道:「還送什麼飯,要送也要看那人是否還有命吃!」

    「啪——」的一聲脆響,說話那人被侍衛頭領羅雲狠狠的一記耳光甩在了地上,羅雲上前幾步踏住了那人的胸口,道:「你若不想要命,我便成全了你,省得說話不小心連累了咱們大家!」

    那人被踩在地上動彈不得,臉色嚇得煞白,求饒道:「頭領饒命,屬下再不敢胡說了。」羅雲挪開腳,低喝道:「給我滾,還嫌不夠亂!」

    那人爬起身子,捂著臉喏諾的退開了身子,明威聽了那話,心底一沉,想要問清楚,怎奈現在自己的身份不過是一個小小的伙頭軍,是以只好緊了緊竹籃,邊走邊回頭,待看見帳內有人手捧銅盆出來時,他緩了緩腳步,在一瞥之下被梗得呼吸一頓。

    那盆內竟一片血紅。

    「嗚嗚嗚嗚……」

    從旁邊營帳的陰影處傳來了低低的哭聲,明威抬頭看了看身後,然後慢慢靠了過去。

    一道小小的身影緊緊的蜷縮著,哭聲便是那人發出。

    「誰!」明威低聲一問,那身影一動,抬起了頭來。

    小福瑣抹去眼淚抽泣著看著明威,手中緊緊抱著一件被鮮血染紅的外衣,明威將竹籃放下,蹲下身子輕聲道:「你是叫小福瑣對嗎?我是伙房的明威,來給公子送飯的,可是他們不讓我進去,你知道發生了什麼嗎?」

    小福瑣的哭聲本已經頓住,如今聽明威問起,忍不住又哭了起來。

    「公子不行了……那麼好的一個人……卻……嗚嗚嗚……」

    「你說清楚,公子究竟怎麼了?」

    「我也不知道,每天下午李大夫都會讓我去取回他的藥方,說公子在給他修改,我……我今天一去,看見……看見……」

    「小福瑣,小福瑣!」明威拍了拍小福瑣的臉頰,強令他鎮定下來,一字一句道:「你看見了什麼,好好告訴我,別哭!」

    小福瑣低頭看了看手中的血衣,抽泣了一聲,慢慢道:「我看見少爺他……他壓著公子,然後,突然他便跑了出來,讓我去找李大夫,再然後……我被趕了出來,公子的嘴裡流出了好多鮮血,衣服……全都紅了,都紅了……」小福瑣哽咽著將頭埋進了膝間,忍不住大哭起來,明威則雙眉一鎖,難過的閉上了眼睛。

    自己該幫他們的!只為了怕打草驚蛇,失去了刺殺武飛雲的時機,自己竟讓那麼一個毫無武功的人在武飛雲身邊受辱,真該死!

    回身而望,明威知道自己今日定無可能再接近此處,只願那人能夠捱過此劫,能夠活下來,然後,自己定竭盡所能讓他二人見面!

    那一夜對於奚昊來說十分難熬,而於他身旁那人來說,又何嘗不是。

    武飛雲一動不動的坐在桌旁,他沒有回頭去看奚昊,因為心中那股憤怒與不甘讓他便要發瘋了!從小到大,只要是他武大少爺看上的東西,有什麼是不能到手的!要女人,他只需勾勾手指,那些家世不凡的大家閨秀會趨之若鶩的投入懷抱,可是,他沒想到自己竟會愛上了一個男子,且還是一個從始至終與自己格格不入處處作對的敵人!

    「宗奚昊!你怎敢如此——」那話語一字一頓,一想到當時那人口中鮮血湧出的情形,他的心底湧起的竟是後怕。

    自己這般委曲求全在他身邊,沒想到換來的,是他徹骨的痛恨,是他如此不肯屈服的對抗,那個叫纏綿的男人究竟有什麼好,竟能讓他不惜為之付出生命!

    胸中的怒火迸發而出,身子霍然而起,武飛雲回頭看了看那依然陷在昏迷中的人兒,然後一甩帳簾出了門去。

    左隆德一臉驚慌的奔來,聽到來報的士兵所述,他的頭皮瞬間便麻了。

    完蛋了,這人此刻的眼神恨不能殺人一般,本還想著今日文正有了好消息傳來自己也能放鬆一下,誰知道這才多久,竟便出了這種事!

    「飛雲飛雲,別生氣,他是不識抬舉,你要女人多得是——我……我……」

    被那突如其來的脅迫感所懾,左隆德抬眼見武飛雲滿目怒火將身子探到自己面前,忍不住雙腿一軟仰面倒在了雪地上。武飛雲緩緩俯下身子,將臉湊向左隆德,伸手啪啪兩聲拍在了他的臉頰上,咬牙切齒道:「本少爺還用得著你來教我怎麼做?穿上你的鎧甲,本少爺今夜要練練手。」

    左隆德哭喪著臉抹了一把冷汗,道:「你就饒了我吧,好歹給我留個面子。」

    「面子。」武飛雲冷笑一聲站直了身子,眼中透出了鄙夷與不屑:「行!保證不打你的臉!」

    耳聽帳外那人的哀嚎之聲,李楚華喏諾的嚥了口口水,然後伸手拭去了奚昊額頭的冷汗。

    看樣子左大人今夜被打得很慘,這飛雲少爺的脾氣果真難測,那日看他對公子的呵護之貌,竟讓人產生錯覺,以為他根本不會去傷害此人,誰料今日自己進了營帳看見的一切卻……

    額頭很燙,臉頰至下頜處已經開始微微腫脹,幸好公子氣力不足,這一咬並未傷及性命,可是,卻也要讓他自己受許久的苦了。

    可憐如此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兒,竟被逼用這種手段來自保。

    被自己的想法所驚,李楚華有些畏縮的瞄了瞄帳門,然後長舒了一口氣。自己只是個大夫,既不會武功,也沒有勢力,縱心底再為公子不平,也不敢顯露半分,否則,連自己是怎麼沒命的都不知道。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帳外的聲音終於安靜了下來,然後簾子被掀起,武飛雲渾身熱汗的走了進來。

    「少爺。」李楚華躬身往旁一退,頭都不敢抬起一下。

    武飛雲沒有說話,只伸手將衣衫一拉,鬆了衣襟,走到榻旁,靜靜的看著那人,許久,終往他身邊一坐,伸手想要碰觸他的臉,卻又在半空頓住了。

    「何時會醒。」

    「血已經止住了,因為有傷口,公子未醒,怕灌藥嗆了他,所以,只能等明日他醒了再熬藥送來,這以後至少半個月內公子都只能喝點稀粥,且不宜說話。」

    「嗯,下去吧。」武飛雲應了一聲,然後不再說話,李楚華這才微微一抬頭,拱手道:「公子今夜或許會發熱,小人還是留下來……」

    「下去!」聲音透著冷意,令李楚華一瞬驚出冷汗,見武飛雲只望著榻上那人不回頭,李楚華不敢再多說一句,行了一禮退身而出,到了帳門外才長長吁了口氣,然後扯了袖子拭去了自己額上的冷汗,返身離去。

    清秀的眉目此刻因疼痛而揪在了一處,因失血而煞白的臉與蒼白的唇讓看著他的那人漸漸深鎖了眉頭,發覺奚昊的呼吸有了急促,武飛雲伸手拿下他額頭的帕子回身打濕,然後擰乾,再搭上了他的額頭。

    雙眼有些凝滯,因為此人此刻的情形,竟令自己想起了去年的那個夜晚,那個孟白炎拚命也要護那人離開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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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炎——白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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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人帶著哭泣的叫聲突然間重重疊疊迴盪在了腦海,他病犯倒地卻依然拚命爬向孟白炎的情形歷歷在目,自己當時就在想,究竟是一種什麼樣的情感能讓他們如此不顧一切,不惜為對方付出自己的生命,而現在……

    雙眼不由自主的望向了榻中之人,武飛雲的臉上竟現出了一絲苦澀。

    求之不得,卻依然執迷不悟,原來,便是這樣的!

    「嘖嘖,你是沒看到當時的情景啊,那公子——」

    「噓——」

    「韓海老爹,來送菜了啊。」眼見韓海老爹帶著啞巴兒子進了伙房,程二虎將一旁說閒話的兩人一蹬,道:「去,看那頭的飯好了沒。」

    「二爺,咱今兒可是特地挑了新鮮的蔬菜送來的,二爺,您瞧瞧。」韓海老爹說著回身對著纏綿一揚手,道:「韓琮,將擔子放下。」

    纏綿點了點頭,走到灶旁將擔子放下,卻不料那程二虎看了一眼,歎息道:「唉,只可惜啊,這幾日公子倒是吃不上這新鮮的蔬菜了。」

    纏綿心頭一驚,以為奚昊被帶離了此處,腳步向前一動,卻被韓海老爹一手抓住往後一拉,然後陪著笑對著程二虎道:「這菜可是二爺您要的,總不能現在說不要了吧。」纏綿瞬間驚醒過來,只因太過擔心奚昊,竟讓自己失了冷靜,眼見程二虎未曾留意,纏綿才穩了穩心神站定了身子。

    「沒事,公子吃不了咱們可以吃啊,唉,可惜了那麼一個漂亮的小公子。」程二虎說得不明不白,說完還嘖嘖歎了兩聲,搖了搖頭,纏綿的腦中轟然一響,身子不由自主的一退,然後返身便要奔出。

    韓海老爹的手沒有鬆開,纏綿那一動讓他心急如焚,他拚命的壓抑狂跳的心臟,再次問道:「那公子怎麼了?莫非竟——」

    程二虎這才抬頭一看,發覺自己的話令人誤會,才趕忙道:「啊?哦,我是說公子傷到了舌根,最近只能喝粥了,不過這蔬菜切細了,倒也能調個口味。」

    「呼——」韓海老爹重重吐了口氣,感到纏綿的身子也放鬆了下來,他回身一拍纏綿的手臂笑道:「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那程二虎不知他話中有話,見他竟對那公子如此關心,也忍不住一笑,道:「看來你也聽說了公子的事了,這公子一手醫術可真是了不得,這軍營自他來後,將士們的凍瘡皸裂好了許多,且他為人極其和善,倒果真讓人喜——」那歡字尚未出口,程二虎將自己的嘴一捂,圓睜的眼中透著一絲僥倖,見灶房外並無其他人,才鬆口縮了縮肩,道:「該死,竟敢說出這話來了,你們便當沒聽過,這軍營誰不知道少爺對這公子喜愛得不得了,且公子那般純淨的人兒,咱們這些粗人連看都不敢多看,更別說起別的心思,可也正是如此,他昨夜才會——」話語再次頓住,程二虎發覺自己當真有了做三姑六婆的潛質,遂噤了聲,揚了揚手,讓韓海老爹與纏綿離去。

    纏綿愣愣的站在原地,程二虎方纔的那番話依然在他的腦中迴盪。

    武飛雲對奚昊喜愛得不得了?昨夜發生了什麼?奚昊又為何傷到了舌根?

    牙關一緊,那淚水突然便再也忍不住。

    那傻瓜,他竟咬舌自盡嗎?是因為自己這麼久都沒有找到他,所以他已經等不了了,他想要結束自己的生命了嗎?

    腳步一動,韓海老爹的手再也拉不住那人,纏綿一個竄步便出了灶房,奚昊此刻的情形讓他發瘋,他的心中只有一個念頭,找到他!陪在他身邊!就算沒了性命,也絕不再讓他孤單一人去對抗那人!

    「韓琮——」

    韓海老爹的叫聲就在身後,卻已經無法再拉住纏綿決絕的腳步。

    一道身影突然擋在了纏綿面前,只伸手將他一拉,眨眼便不見了蹤影。

    程二虎發覺不對,緊跟而出,卻只看見韓海老爹一人站在前方的雪地發呆。

    「你的啞巴兒子呢?」程二虎幾步上前揪住了韓海老爹的衣襟大喝道,韓海老爹有些茫然的環顧著四周,然後搖了搖頭。

    那兩人無聲無息間已經拆了十幾招,發覺不遠處走來了巡防的士兵,明威瞅空將纏綿的手臂一擋,低聲道:「我能幫你!」

    「你的兒子在哪?啊——」

    「他在這裡!」明威揚聲應著,將纏綿的身子一推,纏綿默不作聲的將手中的兔子一揚,然後丟到了程二虎的腳下。

    「你抓住了!」韓海老爹反應何其迅速,他將身子一掙,然後彎腰撿起了兔子往程二虎手中一塞,笑道:「我就說了這小子天生是個做獵戶的料。」

    程二虎見纏綿與明威一同出來,也不再懷疑,平端又得了一隻兔子,當下哈哈一笑,道:「好,倒得了個好下酒菜。」

    「我們還是回去了,二爺,您留步。」韓海老爹說完對著程二虎行了個禮,然後伸手將纏綿一拉,道:「走,咱們回家。」

    纏綿滿含深意的望了一眼明威,明威則微微一點頭,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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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夜子時,在這裡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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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威的話清晰的印在腦中,纏綿的腳步從遲緩到迅速,只頃刻間便消失在了蒼茫一片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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