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百一十三章 夜與白晝的重疊 文 / 柒鑰
更新時間:2012-12-22
纖細的脖頸在手中微微顫動,只消輕輕一擰,那孩子便會頸骨碎裂氣絕而亡。這裡是巨鹿軍營,這也是最後一次帶著奚昊離開的機會,可是……
指節慢慢鬆開,看著手中那張煞白的臉,纏綿微微歎息了一聲。
下不了手!
縱果真因此暴露了自己,失去了帶奚昊離開的機會,自己也無法下手去殺一個孩子。
小福瑣大吸了一口氣,雙手摀住脖頸咳了許久,才帶著惶恐抬眼看向了纏綿。
面前那人臉上竟帶著一種無奈與落寞,他不是凌六,可是卻有著與凌六一模一樣的臉,他為何要問起公子的情況,他混進軍營又是為了什麼?莫非?!
心頭一凜,小福瑣突然發覺了什麼。
公子常一個人癡癡的發呆,默默的流淚,而他與少爺的相處總若隔著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隔閡,眼前這人如此關心公子,又敢於假冒凌六深入這千軍萬馬之中,他會是公子思念的那人嗎?
心頭轉念,卻因終究是個孩子,藏不住話,小福瑣帶著一絲忐忑與不安,竟開口問道:「你可是為了公子而來!」
見他沒有大嚷大叫,也沒有逃跑,反而強令自己鎮定了下來,纏綿不禁與明威對望了一眼。
「我不會說出去!」急於表明自己的立場,小福瑣被自己發出的聲音嚇了一跳,繼而壓低了嗓音急切的道:「公子待我很好,他在這裡很不開心,如果你是來救他的,我可以幫忙。」
見小福瑣一臉誠懇的模樣,纏綿暗暗鬆了口氣,卻還未開口,便聽程二虎的聲音從外傳來:「公子的粥還未好麼?還在磨蹭什麼!」
小福瑣聞言快速的將食盒提起,看了纏綿一眼,然後從他身邊走過,一語不發的離去了。
「纏綿!」
明威低聲喚了一聲,纏綿衝著他輕輕一搖頭,用唇語道了『無妨』二字,然後一低頭,漫不經心的收拾了灶上的小鍋,返身出了門去。
小福瑣走得很快很急,激烈的心跳撞擊著胸口,便彷彿要跳躍而出了一般。
竟有人如此大膽敢在飛雲少爺的眼皮子底下耍計謀,這可不是鬧著玩兒的事情,若被發現只怕難逃一死,自己要怎麼做才可以幫到他們?
腳步一頓,小福瑣兀自想了一會兒,才發覺自己人單力微,既想不出好辦法去幫助他們,也根本無能力去做任何事情。心頭沮喪,他怏怏的到了營帳前,透過縫隙見奚昊已經坐在了桌旁,忙一伸手推開簾子進了帳去。
粥碗拿出,放在了桌上,小福瑣側目看了奚昊一眼,奚昊卻只是默默的低著頭,既不說話,也不動。小福瑣繼續拿出了那碟小糕點,然後慢慢推到了奚昊面前。奚昊本只是不經意的一瞥,然在看見那糕點之後整個人都呆住了。
迫不及待般將那糕點端起細細端詳,奚昊的眉目間霎那間現出了欣喜的神色,雙手用力的抓著盤子邊緣,然後低頭輕嗅那糕點的香味,他的臉上不由自主的露出了燦爛的微笑。
纏綿還在,從那夜他來看過自己之後,武飛雲不再讓人往營帳內送東西,而是每日讓小福瑣去拿,自己還以為他並不會在這附近,至少不會如此冒險的混跡在這軍營之中,可是這糕點尚還散發著餘溫,也就表示,他依然在這裡,根本未曾離去過!
所有的一切都如此明朗的在了眼前。
小福瑣已經知道自己猜得沒錯,那個假扮凌六的男人果然是公子心中思念著的人,因為從入了這軍營開始,從自己第一次見到公子到現在為止,公子的臉上便從未出現過這般燦爛的笑容。
咫尺天涯!
他們這般努力的想要靠近對方,卻被重重阻隔在咫尺之外,便連一個回眸都無法得到。
恨自己的渺小無力,恨自己無法去幫助他們!
心底輕歎,小福瑣沒有告訴奚昊方才發生的一切,他不確定奚昊公子在聽了那一切之後是否會為那人的處境而憂心,他只知道,若有機會能為公子盡一份心,自己定會毫不猶豫!
「相國府手中暗藏勢力近來活動過於頻繁,莫大哥,你以為如何?」
聽那人問話,莫寒低頭一笑,將手中棋子扣下,輕聲道:「你輸了。」
白炎順著他的指尖一瞧,忙不迭的伸手去拿自己方才放下的那粒棋子,耍賴道:「不算不算,定是你方才用話擾了我的心,所以我才會放錯了地方。」
「你倒是再賴皮一點看看,所謂舉棋無悔大丈夫,輸了便是輸了,怎可如此無品的悔棋。」
「胸無抱負,自然不能算是大丈夫。」那人說完竟一伸手撥亂了整個棋盤,然後起身伸了個懶腰道:「這下子好了,魚龍混雜,黑白莫辨。」
「果真黑白莫辨嗎。」莫寒滿含深意的看了白炎一眼,然後將黑白棋子一粒一粒的分開:「黑便是黑,白就是白,永遠也無法混淆,相國府的勢力最近的確是頻頻調動,慕楓與容博已經去了涇陽,涇陽是武相發家之地,無論他要做什麼,那裡必定都會是中心地帶,有任何風吹草動他們都會及時回報,白炎,你已經沉寂了太久,是時候整理一下,重回朝堂了。」
白炎只低頭不說話,待莫寒道完之後,他深吸一口氣,仰頭望向了天空。
是,已經不可能再迴避了,無瑕,我們都已經無法迴避了,當這場風暴席捲而來之時,你會在哪,而我,又會在哪……
「公子先喝藥,完了我再來給你按一下穴位,這麼些日子沒見,公子愈發瘦了,哥哥果然不會照顧——」
「丫頭,大早的你便在聒噪,昨日剛來的,怎麼不多睡一會兒,這才什麼時辰,你都做了這麼多事情了。」
「一直都是這個時辰起的,我剛去外面瞧了瞧,好大的雪,屋簷上的冰稜都凍了好長好長,公子身子不好,定要好好保暖。」弦伊說完將手爐往無瑕懷中一塞,將他讓到桌旁坐下,伸手給他梳理長髮,道:「五大當家的都入了丹陽,公子有何計策?」
無瑕垂下眼眸,指尖無意識的輕撫著手爐上的雕紋,呢喃道:「不用刻意去做什麼,冷秋之自己會找上門來,你離開之時,霖睿可有說什麼。」
弦伊將手中髮絲細細織綰,以髮簪固定,想了想,才道:「給霖睿公子看了公子的信後,他只想了片刻,就令人著手去辦事,然後十分興奮的來回走了幾步,他說……」
似乎已經有所預料,無瑕蹙著眉搖了搖頭,歎道:「他說什麼。」
弦伊拿眼去瞧了瞧他,知道他必定已經猜道,才忍不住「撲哧——」一笑,道:「他說,公子不講義氣,明明說好了將來有了好玩兒的事情必定還找他,結果只是來了這麼一封信,讓他去做這麼無聊的事情,所以……」
「所以他決定來攪局,對麼。」無瑕眉目瞭然的望了弦伊一眼,起身到了窗前將窗子推開,看著那白茫茫一片,道:「他必定已經出現在這附近,冷秋之耳目眾多,當發覺事情不對,他首先便會懷疑我們的身份,霖睿這次當真是幫了倒忙了。」
「那怎麼辦公子,冷秋之若是知道了公子的真實身份,他必定不會讓公子安然離開。」
無瑕沒有說話,只低頭想了一會兒,然後淡淡一笑,道:「五大當家的都已經入了丹陽,就算我此時暴露了身份,冷秋之在探明了各位當家的立場之前,也不敢明目張膽的對我動手,你去找昔陽哥哥過來,我有事要跟大家說。」
「是。」
「你說什麼?果真有這事?」
「是,鳳守的傳書剛到的莊上,那霖睿公子的行蹤在三個鎮子之外的濟溪出現,鳳守說,他跟蹤那一行人兩日,雖無百分把握,但**不離十是武門的少主子。」羅翔平逝去了額上的冷汗,喏喏的躬下了身子。
雙眼微瞇,冷秋之陷入了沉思。
年紀不大,計謀過人,能將所有人玩弄於股掌之間而進退自如者,放眼天下,當真只那人首當其衝!
沒想到,在名冊洩露之後,他竟還敢這般明目張膽的出現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還假裝他人將自己耍得團團轉,只可惜百密一疏,人算不如天算,他終究還是暴露了自己的行蹤。
冷冷一笑,冷秋之坐到桌旁端起茶杯輕抿一口,正待說話,卻突然眼中一凜,霍然起身道:「不對,以他的智謀怎會如此不小心。」心中掠過了一個想法,冷秋之大步踏出對著門外揚聲叫道:「來人,將許諾找來。」
門外一人聞言疾步走了過來,拱手一揖,道:「許總領方才帶了一隊人馬出了門去了。」
心底一沉,冷秋之揚聲喝道:「趕緊將人給我攔下!」話說完,卻又一頓,冷秋之面如鐵灰的站在門外,臉上神色冷得瘆人,牙狠狠一咬,一字一句的逼出了一句話來:「姬無瑕,算你狠,知道五大當家的進了丹陽城,才敢這般有恃無恐,那麼,咱們便來看看,當你那不堪的情感暴露在這麼多人的面前之時,你還能如何服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