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百一十八章 囚籠 文 / 柒鑰
更新時間:2012-12-27
烈酒灌喉,那人仿若要將自己窒息在那迷醉與麻木之中一般,酒罈從桌到地,滾得到處都是。左隆德面如死灰的站在一旁,想要說話,卻又怕觸怒到那人,只好拿眼去瞪跪在地面的侍衛們。
連一個手無縛雞之力之人都看不住,明知道飛雲此次是真的動了感情,卻讓他眼睜睜看著那人在他眼前消失!打撈持續了一個下午,他便也在這喝了一個下午。付出,卻被無情的擯棄,這種打擊對他來說前所未有,又怎能不讓他傷心與憤怒!
「飛雲吶,咱不喝了,要……要女人多得是,隨隨便便——」
領口被那人狠狠一揪,左隆德哭喪著臉,無辜的看向了武飛雲。
明知道這話說出來定會讓他生氣,可是,總也不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在這裡買醉,說與不說,都捱不過他的那場憤怒,當真是進退維谷,左右都不是人。
醉眼朦朧!
那眼中透著陰鷙,冷得嚇人。
領口在慢慢收攏,左隆德喘息了一聲,不由自主的伸手去掰武飛雲的雙手。
「飛……飛雲……放了我,透不過氣……咳咳咳……」
那人卻突然一笑,然後將手一鬆,搖搖晃晃的走了幾步,到了羅雲面前。羅雲跪在地面,身子輕瑟,牙關緊咬,額間冷汗涔涔。
「啪啪啪……」三聲輕響,武飛雲蹲在他的面前,輕輕拍了拍他的臉,還未說話,突然臉色一變,又是一耳光甩去,那一巴掌力道甚大,當場便將羅雲撂在了地上。
嘴角流出鮮血,卻不敢伸手去擦,羅雲爬起身子,再次跪在了那人面前。
「你知道他是誰嗎……你知道嗎——」武飛雲怒吼著扣住他的雙臂將他架起,當胸一腳踹去,羅雲悶哼一聲,重重仆倒在地。
「我武飛雲第一次對一個人如此動心動情,無論我以前做過什麼傷害他的事情,現在都只想對他好,我這般低聲下氣,如此小心翼翼,卻依然換不回他一絲一毫的妥協,為什麼——為什麼!他便如此恨我,三番兩次不惜傷害自己來逃離我,為什麼——啊——」
口中怒吼著,那飽含著不甘與憤怒的拳一拳拳砸向了那受連累者,羅雲身子仆地,鮮血從口鼻迸流,已經無力再爬起,只好雙手護頭,一動不動的任由那人發洩。
營帳外站著三人,正是隊伍出發時被掉包的三個士兵,本還想待營帳內那人的憤怒平息前去稟報,如今聽得這個動靜哪裡還敢靠近,趁著夜色,三人悄然而退,只片刻便消失在了茫茫雪地之中。
風雪之夜,那浩蕩的隊伍一路急趕,終於在戌時紮營,停了下來。
枯枝燃燒,篝火的熱度逼退了寒氣,巡防戒備的隊伍不時的穿梭而過,等著吃飯的士兵們三三兩兩湊在一處說著話,緩解著一天行軍帶來的疲憊感。
鞋子脫下,奚昊長長吐了口氣。
為了讓他的身材合稱,那鞋子底層被加厚,身上的衣衫也是層層疊疊,這一路下來,他根本已經吃不消。明威坐在帳外,注視著一旁的人群,將營帳內的空間留給了那兩人。
「再撐撐,等明日出了巨鹿的範圍,我們便離開。」纏綿將奚昊的雙腳抱入懷中,輕輕揉捏著,令他的雙腳得到了一絲舒緩。
「我沒事。」奚昊沙啞的回應著,一雙眼緊盯著低垂著頭的纏綿,漸漸失了神。
「怎麼,許久不見我,愈發覺得我俊逸不凡了?」纏綿笑著繼續動作,卻沒有抬起頭來。奚昊楞了半晌,將眼神收回,乾澀的一笑,道:「是臉皮更厚了。」
突然便陷入了沉默,那種突如其來的安靜令他二人皆是一驚,纏綿抬起頭,卻還未曾開口,便見奚昊將腳一縮,一字一頓道:「困了……我睡會……」
「好,我留東西給你,睡醒了吃。」纏綿伸手半摟了他的身子讓他躺下,然後蓋上了毛毯。行軍中搭建的簡易營帳,掃開了積雪之後將厚實的毛氈往地上一鋪便睡,奚昊身體單薄,受不住寒意,纏綿見狀,忙回身將自己的毯子也拿了過來。
奚昊閉著雙眼,身子微微一側,對向了帳內。不會為何,他發覺自己竟無法坦然去面對纏綿了!曾經無數次設想過與纏綿再次相見的場景,可……
身子一蜷,將後背留給了纏綿,那好不容易才能再次相見,才能再次將彼此擁抱的兩人便這般沉默著,慢慢疏離……
挑簾而出,到了明威身邊坐下,纏綿伸手撥了撥火,看了看四周,然後壓低聲音道:「你有何打算?」
「明日這支隊伍會從順天直奔長野,咱們要尋機離隊,然後我會去白山,你跟奚昊公子呢?」
纏綿回頭看了一眼營帳,沉凝了半晌,才道:「我們出來本是要去找無瑕的,可是……你也看到武飛雲對奚昊的覬覦之心了,我們若貿貿然去了丹陽,怕武飛雲不肯罷手,反而給無瑕招來危險。」
「那你們的打算是?」
「鎮守白山的威武侯爺,是奚昊的義父。」
「他——」發覺聲音過大,明威忙壓低了嗓音,道:「他是威武侯府的公子?」
纏綿知道他為何如此詫異,因為武飛雲將奚昊禁錮在身邊這麼久,很難讓人相信奚昊身後是有勢力支撐的。輕輕點了點頭,纏綿又道:「奚昊在武飛雲身邊這麼久,心裡的陰影只怕一時半會兒散不了,帶他去看看侯爺,或許他的心情會好一些。」
「那好,明日到了順天,咱們就直奔白山。」
「好。」
兩人商議完畢,伙頭軍招呼大家吃飯,纏綿去拿了一些回到營帳,然奚昊卻一直睡著,未有任何響動。
手伸出,輕輕拂過奚昊的發,纏綿心疼的看著那人,輕聲一歎。
他定已經很久沒有睡過一個安穩覺了,與那人同塌而眠,他又怎能睡得安穩。
指尖挑開散亂的髮絲,突然間,纏綿的手指頓住了。
帳外燃燒的篝火透著暗淡的光射入了營帳之內,奚昊頸間幾道痕跡讓纏綿的心被猛的一擊。
那是?!
那脖頸間的吻痕依然清晰,應是剛留下不久!
慢慢縮回的手指緊握成拳,泛青的關節發出了卡嚓輕響,心中的怒火瞬間被點燃,可是,卻又生生的被壓制了下去,深吸一口氣,纏綿難過的閉上了眼睛。
不行,不能再問起任何與那人有關的事情,奚昊受到的傷害已經太多,自己怎能再將他拚命掩蓋的傷口撕開,他既不想說,便隨他,只要他能好起來,便足夠了。
感到那撫在發間的手指縮回,然後聽見那人痛苦的歎息,奚昊緊閉的雙眸微微一動,沒有回頭,卻有兩行淚水慢慢的落下,落在了那人看不見的黑暗之中。
纏綿……
我們之間的那份純淨,還能回得去嗎……
「公子今日準備做什麼?咱們現在算是被軟禁於此了嗎?」弦伊將溫熱的粥放到無瑕面前,然後將幾碟配菜一一拿出,道:「這倒好,那鄭管家讓人送了好多東西過來,又配了丫頭婆子,連膳房都開了,看樣子是要咱們常住於此了。」
無瑕將粥碗端起輕抿了一口,突然眉頭一皺,道:「放了什麼。」說完將碗一丟,起身便衝出了門去,剛到了長廊處便吐了起來,弦伊急急的跟出,將手中的茶杯一遞,道:「公子趕緊漱漱口。」
只吃下一口,還不至於十分難受,無瑕吐完用水漱了口,這才回身道:「那粥裡摻了燕窩,拿去倒掉。」
弦伊心頭一驚,返身去了屋內,端起那粥碗細細一聞,才隱隱的覺出了燕窩的味兒來。
「公子!」
「不必大驚小怪,拿去倒掉就是,也不要告訴昔陽哥哥他們,省得大家擔心,以後的膳食你多加注意便是。」無瑕說完回到桌旁坐下,低頭想了片刻,才又回望了藍水閣大門的方向。
「這莊子如此大,冷秋之將咱們軟禁於此,便是給他爭取時間去探究五大當家的底線。無妨,咱們便權當養精蓄銳,因為我也想知道五大當家是如何想的,倘若他們果真與冷秋之同流合污,咱們也便不用再多費心思,而若他們中有人不願與之為伍,咱們便更有把握將其爭取過來!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有時候,不一定衝鋒在前的便一定能夠掌握先機。」
弦伊聞言搖了搖頭,將披風拿起,覆在了無瑕身上:「有公子在,咱們就萬事都不用去考慮,因為公子總將所有的一切都想好了,可是公子,有時候,能夠讓大家一起分擔的,便不要總是一個人去扛起來,別忘了,你身後還有咱們這麼多的人在支持著。」
「知道了。」無瑕微笑著抬眸一瞥,然後突然道:「你跟程顥……」
「我們什麼都沒有!」無瑕話音未落,便被弦伊的話打斷了,弦伊將那粥碗端起,急急往外一走,道:「我去倒掉這個,再另給公子做一碗來。」
「弦伊。」那呼喚令弦伊的腳步一頓,沒有回頭,在站了片刻之後,她才微微一側頭,輕聲回應道:「公子不用再說,弦伊現在根本不會考慮這些,感情於咱們來說只是一種束縛與枷鎖,公子這一年多來歷經的痛苦弦伊看在眼裡,更痛在心裡,不敢也不想讓自己經歷這些,所以,便讓這一切就此打住,不要再牽扯下去了。」話說完,弦伊抬步離去,無瑕站在身後,看著那道緋紅的身影漸漸消失,眸間一動,望向了對面的長廊深處。
於程顥靜靜的站在那裡,眉間眼底透著寞落,見無瑕回頭,他輕輕一點頭,露出了一個牽強的笑意,轉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