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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百一十七章 誰不是把悲喜在嘗 文 / 柒鑰

    更新時間:2012-12-26

    身旁是匆忙行走的士兵,奚昊低著頭,不敢讓自己的目光與任何人相接。他不知道纏綿在哪,只知道自己不能停下,身子被擁擠的人群撞倒,半天掙扎不起,有人踩過泥濘,濺染了他的衣衫,發覺他的狼狽,那人剛想停下腳步詢問,便被一旁的人吆喝著離去了。

    奚昊舒了口氣,剛想伸手去擦染了污泥的臉,卻突然間驚醒過來。

    好險!自己竟忘了臉上的人皮面具。

    將藥箱挎好,從地上爬起,奚昊掃了一眼四周,辨明了方向,再次向前而去。

    走過一道營帳,突然帳簾一掀,他還未發出聲響,便整個人都被拉了進去。

    身子便那般撞入了一個懷中,臉頰被緊按在胸口,那勃然有力的心跳聲撞擊著耳膜,然後那熟悉的氣息席捲而來。

    纏綿!

    雙手一緊,狠狠的扣住了纏綿的身子,用力,用力,似恨不能將自己鑲入他的身體裡去。

    纏綿沒有說話,只是緊緊的回抱著奚昊,然後將他拉到了桌旁,伸手拉開了給他身上衣衫,將放在桌上的軍服與鎧甲一層一層的給他穿上。

    奚昊默不作聲的看著纏綿,他沒有問纏綿要去做什麼,他只知道,只要纏綿在身旁牽著自己的手,就算是刀山火海,自己也無所畏懼。

    衣衫裹得厚實,再套上沉重的鎧甲,讓奚昊纖瘦的身子有了一絲厚重感,纏綿蹲下身子,將一雙加高的厚靴子給他穿上,然後將桌上的長劍反扣在了他的身後。

    奚昊靜靜的看著面前那人,露出了淺淺的微笑。

    從未見過戎裝佩甲的纏綿,那一身盔甲穿著他的身上,好威風!

    這麼一個俊朗的男子,是自己生死不渝,不離不棄的愛人,在這般劍影刀光的戰場與自己齊驅並肩,讓人縱死無憾!!

    「明威——明威——」

    灶房的門被推開,程二虎叫著明威的名字踏進了灶房中。

    奇怪,每天這個時辰公子的粥都已經熬得差不多了,為何今日……

    走到灶前,見那爐火灰煙盡冷,程二虎不禁雙眉一鎖,心頭不安起來。

    明威人在何處?今日是大軍拔營前往長野的日子,人群混雜,可不要出了什麼紕漏才好。腳步回轉,程二虎從灶房走出,想到凌六最近都跟著明威,遂抓住一人問道:「可有看到凌六?」

    那人搖了搖頭,道:「大早就沒見著了。」

    「那明威呢?」

    「也沒見著。」

    程二虎心頭猛的一沉,一種不好的預感油然而發,他將那人一推,回頭喝道:「有誰今日看到過明威或凌六?」

    那本還鬧哄哄的伙頭軍們皆安靜了下來,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後都搖了搖頭。

    不對勁!雖然不知道究竟是哪兒不對,可程二虎還是慌了神,他將手一揮,把眾人召集到自己面前,沉聲道:「悄悄去找找,任何人不許瞎嚷嚷,另外在附近搜搜看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沒。」

    眾人四下而散,程二虎兀自一人站了許久,才發覺後背竟滲出了冷汗來。

    心裡咯得慌,明威來了這麼久,做事從不會如此無所交代,這凌六以前恃強凌弱慣了,近來倒是老實了許多,悶不吭聲的,只跟明威混在一處,如此一想起來,當真十分可疑。

    「二……二爺……二爺……」一個伙頭軍踉踉蹌蹌的從遠處奔來,臉色難看至極,到了近邊雙腿一軟,撲在了程二虎的腳下。

    「何事如此慌張!」程二虎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戰,將那人的身子一拎,喝道:「說!」

    「那……那靠山……腳……的地方,埋著一人……不知道死了多久,那土旮旯被大雪積壓倒塌,露出了手臂……臂上……有一道疤……」

    程二虎的身子一晃,登登退了幾步,幾欲跌倒。

    手臂上有一道疤……凌六的手臂上不就是有一道疤麼……

    難怪他的性格會大變,原來這幾日在這軍營之中的,根本就不是他!

    「趕緊去……等等!」程二虎話一出口,突然一伸手又將那人抓住了:「還有誰看到?」

    「就……就我跟小海……」

    眼中閃過一道寒光,程二虎將那人的衣襟一揪,冷聲道:「去,將人再埋起來,要是敢說漏一個字,我便殺了你們。」

    自己竟讓那人在這伙頭軍中混跡了這麼久,就算現在去稟告了少爺,也只是死路一條,無論他要做什麼,現在都已經無可挽回,跑了一個逃兵和混進一個細作的區別可是天差地別,反正凌六已死,這黑鍋便讓他背了!只是不知那人究竟要做什麼,千萬別捅了大簍子,讓自己壓不住吶!

    帳簾挑起,明威於帳外站立,鎧甲齊整,待那二人出來之後,他將頭一低,示意兩人跟隨,向著那人群密集處而去。

    「公子請留步——」侍衛們終將小福瑣攔下了,今日這軍營中人來人往,場面過於混亂,雖然他們不知道奚昊公子為何會不顧阻攔的離開,然他們知道,此人若出了事情,自己等人項上人頭難保!

    「公子要去往何處?」見那人走的方向是通往營地西面的河流,侍衛頭領羅雲十分焦急的拱手擋在了小福瑣的面前:「請公子跟我們回去,否則少爺定會殺了我們的。」

    小福瑣沒有說話,那垂在身側的雙手於袖中狠狠緊摳,他努力的平復著激烈的心跳,然後冷冷的瞥了羅雲一眼。

    隊伍出發的時間馬上便到,只要自己與隊伍背道而馳,就一定能給公子的離開爭取時間,所以,不能妥協。

    公子平日的神色是怎樣的?

    沉默,淡然,便如此就行了!

    努力的模仿著奚昊平日的模樣,小福瑣腳步一動,繼續向前,羅雲見他竟腳步不頓的走向自己,忙將身子一側,閃在了一旁。

    使了個眼色,示意手下去通知少爺,羅雲叫苦不迭的緊隨了小福瑣而去。

    烈馬嘶鳴,浩蕩的隊伍已經整裝待發,清一色的戰服與鎧甲,一眼望去根本分不清誰是誰,而這個,也正是最好的偽裝。

    那三人並肩而立,低眉斂目,盡量避免引人注意。

    武飛雲從遠處走來,雙眼凌厲的掃過人群,然後回身對帶兵的副將馬程遠道:「入了長野先去匯合赫博多的狄戈爾將軍,文正會將行程透露給你們,放聰明點,別辦砸了事情!」

    「是!」馬程遠低頭一揖,然後回頭望了一眼隊伍,喝道:「各隊清點人數,上報到各營,不許有任何紕漏!」

    萬人的隊伍過於龐大,以隊為小計數量,清點之後再匯合上報便一目瞭然。

    當那此起彼伏的報數與點名聲響起,奚昊忍不住咬住了下唇。因事出突然,他根本沒有任何準備,出營帳時連水都沒有喝上一口,舌根引起的水腫早就已經消散,卻不知為何聲音一直未曾恢復,那種沙啞在這嘹亮的報數聲中當真是想要掩蓋都是不能。

    垂在身邊的指尖想要去握住身旁那人的手,可是,卻因知道這動作不妥而生生頓住了。奚昊微微一側頭,看了纏綿一眼,而當那點名聲越來越近之時,纏綿也終於發覺了問題所在。

    「張小石——」

    「到!」

    「王沖——」

    「到!」

    「杜宇海——」

    「到!」當纏綿的聲音響在耳側,奚昊驟然間閉上了眼睛。

    他們所冒充的那三人此刻正五花八綁的被塞在一處營帳之中,而每個人所要回應的名字也已經被牢牢記住,可是,卻忽略了這最直觀的問題。

    武飛雲從隊伍旁邊經過,左隆德正低聲與他說著什麼,當那恰巧不遠的人群中一個沙啞的聲音回應了點名聲時,他的腳步突然一頓,伸手撥開了左隆德的阻擋,警惕的掃向了人影憧憧的隊列。

    方才是誰在回應那個名字?那種沙啞在這人聲疊加的沸騰之中竟如此明晰,便若是……

    心突然猛烈跳動起來,武飛雲幾步踏上前去,推開了阻擋面前的士兵,向著人群中衝去。

    在哪?那人在哪?

    他在哪?!

    奚昊低著頭,深深呼吸著迫使自己平靜下來,那突然混亂的場面令他的心跌入了深谷。自己竟被發現了嗎?纏綿在這裡,自己絕不能讓他受到傷害!絕不能!

    發覺奚昊反常的動作,纏綿突然一伸手將他的手腕扣住了。

    不允許,不允許他再次回到那人身邊去!就算是死,自己也絕不答應!

    低垂的眼眸抬起,透出了一絲殺氣,明威慢慢將手探向了腰間。

    若果真出不去,自己便與那人拼了!

    因騷動而被打亂的隊伍漸漸散亂,眼見那人的身影越來越近,明威與纏綿於無形間形成了攻勢,蓄勢待發!

    「飛雲——飛雲——」左隆德擠進人群將武飛雲一拉,回身指了指身後的侍衛,道:「侍衛們說奚昊公子突然出了營帳,此刻正往了西面河流處而去!」

    武飛雲聞言霍然轉身,以探尋的目光望了那侍衛一眼,見他伸手指向西方,頓時如釋重負的吐了口氣,然後一返身,往了西面狂奔而去。

    那情形出現得如此突然,又結束得這般讓人捉摸不透,馬程遠看著武飛雲離去的背影,不禁無奈的搖了搖頭,然後示意了一下眾人,飛身上馬,大喝道:「整好隊伍,出發——」

    那浩蕩的隊伍以疾行的方式出了巨鹿軍營,踏上了征途,當軍營的大門被遠遠甩在身後,那混跡其中的三人終於鬆了口氣。

    頭不由自主的回轉,然只一眼,奚昊便又回過了身去,強令自己不再停留。

    小福瑣,我們走了,你記得答應過我的話,一定不會讓自己有事!若能有機會再見,我跟纏綿定會帶你一同回相思谷去,保重!保重!

    雪花在停歇片刻之後再次落下,遠遠的河堤之上站著一人,正低頭想著什麼。

    好暖和的衣服,自小到大,自己便從未穿過這麼好的衣服。這領口的絨毛是用什麼做的?如此柔軟,便如公子的雙手一般,柔柔的,滑滑的。自小到大,也只有公子待自己如此好,將自己當成一個人來看待!

    指尖慢慢撫上臉頰,然後露出了一絲安心的笑意。

    他們定已經離去了吧,那麼,自己的任務也就完成了!

    「奚昊,你站在那裡做什麼?過來,雪大濕滑,別不小心掉入河中!過來!」武飛雲慢慢將手伸出,輕聲喚著那人,當發覺自己腳步一動,遠處那人便向後一退之時,他的心驟然間跳到了喉間。

    頭一轉,透著怒火的雙眼狠狠一瞪,武飛雲咬牙切齒的低吼道:「讓你們看著公子,竟連這麼一點小事都做不到!」

    羅雲哭喪著臉低頭不語,武飛雲深吸了一口氣,繼而抬頭道:「奚昊,你過來,若是因為這裡悶得慌,我們便離開軍營去別處,只要你說,我定陪你,你先過來好不好。」話語透著懇求,此刻的那人竟低聲下氣得令人無法相信,小福瑣抬眼望了望遠方,然後收回目光,看向了武飛雲。

    公子,讓我來為你做最後一件事!

    那便是,讓這人徹底的……

    死了這份心!

    那素潔的身影便那般毫無預警的向後一仰,風聲從耳畔呼嘯而過,雙眼依然望著漫天捲舞的雪花,當那冰冷刺骨的水將一切淹沒,小福瑣發覺整個天地都成了一片清澈的綠波。

    身子在湍急的水流中沉浮,只瞬間,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啊——啊——」

    那爆發而出的叫喊隨著那人的身影一同撲向水面,卻在空中便被身後的侍衛們抓住了,武飛雲的喉間爆發出竭斯底裡的咆哮,身子被摁住,卻死命的掙扎著。

    沒有了,所有的一切都沒有了!

    所有的……一切……

    「宗奚昊——啊——」那瘋了般的喊叫久久的在河面迴盪,迴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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