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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百四十章 血色的風把旗撕裂 文 / 柒鑰

    更新時間:2013-01-18

    歸去的道路愈發的漫長,因為身子被風吹得麻木,令腳步重得再也挪不動!

    曲折的迴廊蜿蜒綿長,晃動的燭火在風中蕩漾,冰涼感刺激著身體的每一根經絡,讓那種透骨的寒意愈發鮮明,無瑕伸手揪住了自己的胸口,手撐廊柱,慢慢的彎下了腰去。

    痛!

    心為何會如此痛,若針扎一般,痛得無法再走下去!

    徵棠哥哥與自己最終為何會是這樣一個結局!事情本不該如此,他不該踏上這樣一條道路,他的雙手也不該沾染鮮血,他是為了自己才來到冷秋之身邊的,若早知道結局是這樣,自己當初就不該靠近他,更不該讓他離開。

    「徵棠哥哥……我要你回來……我要你回來……」

    那一直隱忍的哭泣終在無人之處宣洩而出,雙手再也撐不住搖搖欲墜的身子,指甲劃過柱子,那種摩擦帶來的痛感令無瑕倒吸了一口冷氣,然後身子在跌撞間撲在了廊欄旁。

    白炎,為何我要經歷這些……

    若有一天,你我也無可避免的站在敵對的兩面,我們又當如何自處……

    白炎,無瑕撐得好辛苦,我想你,想要回到你的身邊,想跟你一起遠離這一切,去一個沒有人認識我們的地方,隱姓埋名,過屬於我們兩人的日子,每一天,每一天,都能快樂的,無憂無慮的生活……

    可是,那也便只是一個,遙不可及的夢罷了!

    厚實的積雪被踉蹌的腳步踩得凌亂不堪,無瑕緊咬著牙,用盡全力向著藍水閣而去,他的身後遠遠的跟著一道身影,在他便要跌倒之時向前一動,卻又在頃刻之間急速一退,隱入了憧憧黑幕之中。

    額間滲著細汗,混合著雪花,髮絲冰涼的貼著臉頰,無瑕大聲喘息著,艱難的走走停停,終到了藍水閣的門外。那大門口站著四名歸雲莊的守衛,見他神色不對,那四人對望了一眼,然後伸手去敲了大門,剛敲了一下,門便打開了。

    「公子!」門內是一直等候著的眾人,見無瑕歸來,弦伊伸手便去扶他,卻不料手還未曾碰觸,便見無瑕身子一軟,撲進了門來。

    「公子?」

    「公子!」懷摟著那無力的身子,弦伊嚇得雙腳一軟,竟與無瑕一同跌倒在了地上。弓一個俯身將無瑕抱起,急急道:「讓人去請康大夫。」說完返身便往屋內跑,弦伊則臉色煞白的跌坐在地,直到於程顥將她拉起,她才惶然的去看自己的雙手。

    「公子受傷了?是不是?他是不是受傷了?」

    見弦伊慌亂的查看自己的雙手,於程顥在旁將她的手腕一扣,急聲道:「沒事,弦伊,你的手上沒有血,你先別急,先進去看了公子再說。」

    「好,好。」發覺雙手果然沒有沾染血跡,弦伊吐了一口氣,卻在抬步間一個趔趄向前撲去,幸得於程顥眼疾手快,才將她拉了住。

    鼻間發出了一聲抽泣,弦伊站在原地,竟忍不住失聲痛哭起來。

    「都說公子沒受傷,為何還是哭了。」

    「他若身子受傷,或許還不至於讓我這般難受,因為身子上的傷用藥便可痊癒,可若是心受了傷,咱們又能如何才能幫到他!」弦伊自小跟在無瑕身邊,深知他的性情,想他若非受到重大打擊,根本不會如此撐不住!

    「別哭,咱們先去看看。」

    弦伊抹去眼淚點了點頭,方走了一步,便發覺雪地上竟飄落著一張薄箋。於程顥於她之前彎腰拾起,弦伊湊頭只看了一眼,便臉色大變,將那信箋從於程顥手中猛的一抽,然後抓在了手中。

    雖然未曾看清其它,但開頭那四個小楷已經說明了一切。

    那是小侯爺寫給公子的信,為何會出現在這裡?!

    心頭一凜,弦伊霎那間明白了過來。

    這信是在瀝泉山莊丟失的那封,公子因害怕自己好不容易下定的決心被小侯爺牽絆,所以這信雖然到他手中多日,他卻連火漆都未曾打開過,可是現在,在五大當家齊聚歸雲莊之日,這信卻這般出現在了這裡,所以當初是何人盜取已經十分明了。

    信的內容定已經被人看過,公子此刻如此難過的回到這裡,便說明有人拿了這個大做文章,或許更是在眾人面前以他與小侯爺之間的情感故意刁難,甚至肆意羞辱!想到公子一人孤立無援的於眾目睽睽之下被人質疑,弦伊心頭便是一痛,繼而湧起了無限的憤怒。

    「弦伊——你做什麼!」於程顥本就不解弦伊剛才奪信的舉動,此刻見她赤紅著雙眼便往大門外奔,忙一伸手將她抓住,可發覺一時之間竟攔不住她,遂手中一個用力,將她拉回錮在了懷中。

    「放開我——我要去殺了冷秋之那老匹夫!他怎能這樣對公子!公子與小侯爺清清白白,怎容他用這個來輕賤公子的人格與尊嚴,來達到他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誰都不可以質疑公子的品德,更不能用這個來羞辱他!」

    「噓-噓,不要激動,公子究竟怎樣了咱們都還不知道,等他醒來再說好不好,弦伊,你別哭,我們都知道公子的品德如何,不需要再去證明,你冷靜下來,不要再哭了。」將弦伊摟在懷中輕輕拍打著肩頭,於程顥輕聲安慰著她,直到她的身子鬆懈下來,才又道:「公子還需你的照料,咱們進去吧。」

    正說著,門外傳來了敲擊聲,弦伊返身打開門,見是康大夫與他的小徒,忙一閃身將他迎向了屋內。

    「如何?康大夫,我家公子究竟怎樣了?」霍昔陽焦急的在旁詢問道,康大夫捋了捋鬍須,搖頭一歎,道:「公子身子本就弱,風寒剛好,這會子氣血上湧,引犯了痼疾,他那治療心疾的藥物還是得服,老夫再開一劑方子,讓人抓了來,熬了試試看,最要緊的,是靜養。」

    「靜養?!」那話令屋內眾人皆憂心忡忡起來。

    冷秋之回來了,公子今夜被許諾請出去,回來之後竟是這麼一個情形,這歸雲莊危機重重,當越早離開越好,如今卻說要靜養,這可如何是好。

    「有勞康大夫開方抓藥,弓,送康大夫出去。」

    「是,康大夫請。」

    待康大夫出門之後,於程顥焦急的一搖頭,對著霍昔陽道:「這樣下去可不行,歸雲莊此刻已是凶險之地,公子在這裡多呆一日便多一分危險,霍大哥,咱們得想個辦法從這裡出去才行。」

    「走是自然的,但也需等公子病情穩定下來才行,程顥,鬼翼,從現在起,將咱們手中人手分成兩隊,日夜巡防四處,一定要小心保護公子,不能讓任何人有可趁之機。」

    「是,我們這就去。」

    待屋內只剩下弦伊與自己二人守護之後,霍昔陽才抬頭看向弦伊,冷哼一聲,道:「你方才在外面院子說的什麼?」

    弦伊見他臉色陰沉,不禁有些心虛,低頭絞動著手指,悶了半晌,見霍昔陽沒有絲毫退讓之意,才低聲回道:「是……小侯爺給公子的信,當日在瀝泉山莊被人偷走,公子當時是怕有人用這個對小侯爺不利,誰料,今日……竟出現在這歸雲莊中。」

    「你說我該說你什麼好!」霍昔陽大喝一聲,伸手一指弦伊,痛心疾首的來回踱了幾步,低斥道:「都說過,那孟小侯爺跟咱們不是一路的,勸不住公子也就罷了,那信函之類的東西是死物,被任何人拿到對公子都是致命的傷害,你天天跟在公子身邊,竟不知勸阻,如今惹下大禍來了!看過便燒掉,這麼淺顯的道理,難道你都不知提起?」

    「就是因為根本沒看,所以公子才一直帶在身邊的。」弦伊委屈的一咬下唇,抽泣著道:「公子得知名冊洩露,身子未好便帶著我們離開了相思谷,去取馬兒時,正好小侯爺書信送到,他怕自己看了之後心生牽絆,所以,根本就沒打開過那封信,只是將它帶在身邊,每日癡癡的握著,默默的流著眼淚。霍大哥,公子受的委屈已經太多了,他與小侯爺之間根本已經情根深種,若強行將一方剝離,剩下的那個只會枯竭殆盡,再也無法存活。」

    「可是,這大晉數十萬的兄弟又怎會人人都能理解那種情感,而只要他們之中有一人不服,日常月久,便會人心渙散,到時候,便真是追悔莫及了!」

    「可是——」

    「昔陽哥哥……」床頭傳來了那人輕聲的呼喚,發覺無瑕醒來,那兩人皆噤了聲,奔到了床邊。

    無瑕撐起身子,由著弦伊將軟枕墊好,半坐而起,咳了數聲之後,才道:「昔陽哥哥放心,無瑕以後再不會如此任性了。」

    「你知道我不是要責怪你,而是……」霍昔陽心疼的看著無瑕煞白的臉,長歎了一聲。

    無瑕強撐著露出了一絲笑意,點頭道:「我知道你是為我好,我今日見到了五大當家的,冷秋之被我言語相激,親口承認了他洩露名冊一事,且,他於大堂之上,當眾提出了與相國府聯手策反一說。」

    「什麼?!他竟還敢承認,好好好,承認了好,我便看他歸雲莊日後還能如何安寧!」聽了無瑕的話,霍昔陽心中湧起了無名的怒火,想到無瑕一人面對那麼多人,被冷秋之以他與孟白炎的情感來做籌碼爭取人心的場景,他的心中便不由自主的泛起了心疼。

    「那五大當家的莫非都同意了他的這個說法?」

    無瑕低頭沉凝了一下,細細回想了當時的情形,然後垂眸道:「不出三日便有分曉,只怕是連楊松文都不會站在他那一邊!冷秋之不知我們究竟來了多少人,也不知道我們與外界的聯繫是怎樣一個情形,所以他不會輕易對我動手,至少在這丹陽地界不會,所以咱們暫時是安全的。昔陽哥哥,你是否令人加強了戒備?去,都撤下來。」

    「可是無瑕——」

    「無妨,照我的吩咐去做便是,弦伊,去將我的藥丸備好,再將屋子裡暖爐都生起來,夜間保暖需要什麼你都給我備好,然後你們都退出去,沒我的吩咐,任何人都不要進來。」

    「公子是要做什麼?」那兩人皆疑惑不解的問道。

    「等人。」

    無瑕輕聲回應著,抬頭望向了扇面半開的窗口,看著那徐徐飄落的雪花,輕輕的道:「孫長智!」

    夜色很黑,遠處的山嶺皆被覆蓋在蒼茫之下,山中樹木林立,天空中大雪飄零,人的視線總是有所欠缺,換崗的士兵剛剛交替而過,接班的睡眼惺忪,下崗的睡意倦倦。

    遠處林中傳來了簌簌輕響,可側耳去聽,卻又什麼都沒有聽見。

    「大家打起精神來,小心戒備,萬不可大意。」

    「是!」

    城門之上白山城三個大字的凹陷處結著冰稜,隨著呼嘯而過的狂風,不時的掉下一個尖角來,城防士兵們搓著雙手,不停的跺著步子,期望以此來緩解身上的寒意。

    「說來,白將軍帶人已經走了那麼多天了,為何也沒長野駐軍的信函回應?」一人搓了搓雙耳,呵著雙手,用臂彎摟著長矛拖曳著來回跑了幾步,然後說道。

    「是啊。」另一人抬頭看了看天,又探身望了望城樓之下,長歎道:「糧食已經支撐不了多久了,侯爺最近憂心忡忡,當真讓人看了難過。」

    「這什麼狗屁世道,如侯爺這般忠義之士鎮守邊關,還缺衣少食,百般刁難,奸逆之臣遠在東都夜夜笙歌漫舞,過得好不快活!」

    「不要命了,你嚷什麼,當心被人聽見,藉機參侯爺一本,趙括將軍已死,咱們大晉還剩幾人能夠這般忠心為朝廷的了,咱可不能為侯爺惹麻煩。」

    「真他娘心底鬱悶!」那人啐了一口,然後向外一探頭,卻在抬眼間定了下來。

    「你們看那!」伸手一指,那人口中大叫道,一旁眾人聞言皆探身往外去看,只見遠處似乎閃著零星的火光,然風雪太大,看不真切。

    「速速去稟報侯爺,葛德勇,帶一隊人馬前去探查,小心行事。」

    「遵命!」

    風雪將火把壓得幾近熄滅,身上殘敗的盔甲結著薄冰,血痂卻泛著蒼白,呈現著一種頹廢的色彩。那蕩蕩的隊伍在深及腰部的厚雪中艱難的爬行著,帶著死亡的氣息,向著此時此刻依然寂靜的白山城蜿蜒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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