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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百六十四章 火燒破天空星辰都傾瀉 文 / 柒鑰

    更新時間:2013-02-12

    「報——侯爺,城外赫博多士兵突然發動攻擊,夜黑雪大,看不清他們到底有多少人馬,東南兩處城牆同時受襲,還請侯爺盡快定奪——」傳訊兵滿臉血污的衝入了帥營之中,營內幾人聞言紛紛拱手道:「還請侯爺依屬下等人所言,由左右二路軍護送侯爺從北門突圍而出!」

    「是啊侯爺,咱們糧食儲備皆不足,此時不走,待赫博多大軍壓境,侯爺便衝不出去了。」

    「請侯爺以大局為重!」

    纏綿與明威站在帳外,聽眾將紛紜,孟昶龍卻一語不發,也不禁心頭焦急,豈料頃刻之後,那營帳一掀,孟昶龍金甲覆身,手提丈二盤蛟槍走了出來。

    「你們也在!」

    「侯爺——」南宮陌疾步跟出,叫著那人,道:「侯爺便聽了南宮一言,由羅將軍與馬將軍以左右二路軍從北門突圍,一路直追前路軍而去,南宮與王副將和周將軍留守白山城,誓與白山共存亡!」

    「大敵當前,豈有未戰主帥便先跑之理,咱們那日已經說得很清楚了,先生何必還如此放不開。」長槍反扣,孟昶龍走到纏綿身旁伸手一握他的肩膀,道:「今夜雖本侯的兩個兒子都不在身邊,卻還有你,有你們,有這麼多將士跟本侯一同進退……」抬頭看著那比自己還高的男子,孟昶龍露出了一絲欣慰的笑意:「本侯縱戰死沙場,也死而無憾!走,咱爺倆一起,去會會這漠北貪婪的狼!」

    「你放開我——做什麼?為何要將我的雙腳都鎖起來?你要帶我去哪?」單薄的身子在那人手中盈盈不足一握,奚昊低頭看著自己被緊鎖的雙腳,憤怒的吼道。

    吠承啖微微一揚眉頭,抖了抖手中的鐵索,笑道:「本王帶你去看一場好戲,雖然你手無縛雞,本王卻仍要防你做出什麼過激的行動來。」吠承啖說完用力一拉鐵索,奚昊便一個趔趄撲入了他的懷中。

    厚實的披風從頭到腳蓋了個嚴實,奚昊不耐的想要掙開那人的束縛,卻被他攬在懷中動彈不得。

    「乖乖跟著我。」

    帳外風雪極大,奚昊得以出門,不再掙扎,只是側著頭,細細搜尋著慕容默的蹤影,可是,這營地如此之大,四處都是奔來跑去的士兵,根本就找不到慕容默的任何蹤跡。

    「不用再看了,那人自然不會在這裡。」

    「你要帶我去哪?」

    吠承啖飛身上馬,對著奚昊伸出了手去:「去了自然就知道。」

    奚昊有些遲疑,他不知道這人要帶自己去哪,但看這營地如此不平靜,定是有大事發生了。

    莫非?!

    心頭突突猛跳著,他回頭望向了白山的方向,然後竟呼吸一窒,透不過氣來。

    熊熊燃燒的篝火照亮了兩人所站的位置,吠承啖的眼中帶著一絲殘忍的笑意,毫不避讓的望著他,緩緩道:「你說過,我殺,不是為你而殺,那麼,本王便讓你瞧瞧看,這些人是否是因你而死!」

    「不要,我不要看,我不要看!」奚昊顫抖著身子返身便跑,卻被那人俯身一撈抓在了馬背上。

    「我不去——你放開我——放開我——」那已經略微沙啞的聲音於喧嘩之中清晰異常,遠遠的站著一人,冷冷的看著一切,默然不語。

    此役太操之過急了!

    想到此人今夜突然下令全線進攻,清風便忍不住輕輕搖了搖頭。

    夜晚視線不明,於己於敵都十分不利,白山城內駐軍雖不足五萬,然城門堅固,若對方死守,還真難以攻入,如今最大的籌碼便在於那方文正身上了。

    這大王子自小便過於自負,如今大了愈發如此,很多時候,他根本便聽不進去自己所說的話了,幸得自己也沒什麼大的抱負,不過借他之手報了當年那仇罷了,只要取了孟昶龍的性命,洩了令自己鬱鬱二十年的憤恨,自己便……

    歌月……

    你會不會恨我?!

    二十年了,你與那人成親,生子,相依相伴了二十年,而我呢?我又得到了什麼?

    你若恨,便恨吧!這樣,至少你還能記得,曾經伴在你身旁的一個叫清風的男人……

    「將火把滅掉!」那叫聲剛起,便見幾道黑影掠過,火把隨即熄滅。

    「將士們全都遠離城牆頭!」又是一聲令下,守城的士兵全都向後撤離,避開了如蝗而來的飛箭。孟昶龍立在黑暗之中,沉凝了半晌。

    如今城內城外皆是一片漆黑,除了皚皚白雪反射的淡光,其餘全都不可聞見。

    他知道自己下令將士們滅火遠離只能避開一時,若城牆無人看守,對方便會以雲梯攻城,所以,需得立刻想出對策。

    「斥候營何在?」

    「屬下在。」周學龍上前一步拱手回道。

    「帶人從北門潛出,探查一下他們的兵力分佈,定要小心!」

    「是!」周學龍回身示意了一下,帶著一隊人馬下了城牆去。

    纏綿與明威在旁對視了一眼,正欲說話,卻見南宮陌匆匆而來,他的身後跟著數眾,手中皆抱著甕壇。

    「先生這是準備做什麼?」

    「侯爺,他們在架雲梯了——」

    南宮陌聽罷對跟在身後的眾人道:「將烈酒傾瀉,燃起火把!」

    這北方寒冷,每個大小城鎮最不缺的,便是釀酒的酒坊,釀的還是性子極烈的好酒!方才孟昶龍走後,南宮陌讓王禹帶人將這白山城中的大小酒坊酒肆翻了個遍,集攏了所有的酒罈,此刻天黑,雙方人馬能見度皆十分低,然則對方是要攻城,如此大的城牆在此,於他們來說目標明晰,而對於守城者來說,無照明,難免有所疏漏,此刻只要有一面城門失守,整個白山城便將不保。

    南宮陌話音剛落,將士們已經紛湧上前,初始還只是將酒傾瀉,到了最後是整個酒罈砸下,發覺城牆又有動靜,下面的赫博多弓箭手再次搭弓射箭,全然不顧自己的同胞也還在那城牆之上。

    「火!」

    第一把火把才纔燃起,那牆頭一抹清影閃過,纏綿形如鬼魅一掠而過,隨著他所過之處,城牆外圍燃起了熊熊火焰,那些尚還在雲梯之上的士兵昂起頭,還未來得及叫出聲來,便隨著渾身燃燒的火焰跌下了城牆而去。

    「白山將士聽令!」

    「是——」

    「隨本侯一同嚴防死守,不許任何一個赫博多士兵入這城牆之內!殺——」

    烈焰灼燒了城牆,也燃燒了大雪紛揚的天空,赤紅之色在夜色中蔓延,那些被利箭穿心的白山將士們拼盡了最後一絲氣力將雲梯推開,用自己的身軀帶著敵人一同掉下城牆,在烈火中燃盡自己最後一絲生命。怒吼與咆哮隨著呼嘯而過的狂風遠遠而去,讓那不遠處的一人心如刀絞。

    那便是白山城!

    是爹爹駐守的白山城!

    自己已經離他這麼近,近得似乎能夠感受到那炙熱的火焰,可是,自己卻只能站在這裡,不能靠近!

    無數燃燒的身軀不斷的掉下城樓,那依然揮動著的雙臂與扭動著的肢體說明著他們此時此刻所受的疼痛與苦楚,這活生生的殺戮讓奚昊的神智徹底崩潰了。

    「爹爹——昊兒在這裡,爹爹——孩兒不孝——」先是尖銳的呼喚,繼而卻突然啞了嗓音,那呼喊梗在了喉間,再也發不出來。

    身子再也無力支撐,奚昊踉蹌著跌在了雪地之上。

    看不見,那麼多的人,那麼多的將士,自己不知道爹爹在哪,爹爹也不知道自己在哪!自己竟如此無用,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這一切發生,無能為力!

    「你還敢說,這一切與你無關嗎?」吠承啖蹲下身子,將唇慢慢靠到了奚昊耳邊,輕輕呵著氣,感受著他那發自內心的顫抖,突然笑了:「他們的命於本王來說不過若螻蟻一般,生與死都如此微不足道,本王想要的一切,必定不擇手段去得到!」

    「可我不要——我要的只是跟纏綿一起安定的生活,可為何——為何就連這麼一個小小的期望,我也得不到——」奚昊返過身,大聲哭喊著用拳去砸那人的身子,然那力量卻弱小得讓那人感到可笑。

    一動不動任其捶打,吠承啖帶著玩味兒看著一切,直到奚昊聲嘶力竭,漸漸停下。

    「你發洩夠了嗎,跟我回去!」

    低頭看著那已經無力將頭抬起的人兒,吠承啖微微一笑,伸手撫了撫他那略微凌亂的發,然後將披風的帽子給他戴好。奚昊喘息了一聲,突然伸手將吠承啖一推,返身向著白山的方向奔去。

    「鐺鐺——」幾聲碰響,那疾奔而去的身影驟然間跌倒了,奚昊抬起頭,望著那火焰漸暗的城牆,將雙手狠狠的摳進了雪地之中。

    「爹爹——昊兒在這裡——在這裡……」

    淚水模糊了視線,順著臉頰落在了冰冷的雪面,一滴一滴,融化了一切。

    「纏綿……纏綿……奚昊撐不下去了……撐不下去了……」

    「纏綿——你怎麼了?」明威伸手一拉那人,躲過流矢,閃到了城牆邊,見纏綿依然探頭向外,忙伸手將他一按,喝道:「不要命了?」

    「那邊的雲梯又要架上來了,去看看還有酒沒。」纏綿伸手一推明威,挑起地面的鋼刀一躍而出,那雲梯之上的士兵剛剛搭上牆頭,便被他一個力劈挑下了城牆去。

    「纏綿,接著——」凌空丟來了兩壇烈酒,纏綿一個勾手一個側身將酒罈抱入懷中,探頭向下狠狠一砸,明威隨即將火把丟下,那火焰轟然而起,照亮了一切!

    緊摳地面的雙手越握越緊,右手中咯著一塊尖銳的石塊,因太過用力而陷入了奚昊的掌心。

    身子被那人拉起,然後被帶起躍上了馬背,奚昊一聲不吭的低著頭,無聲無息。

    溫熱的鮮血順著掌心落下,那痛感將奚昊已經麻木的神智拉扯了回來,他動了動,然後慢慢垂下了眼眸。

    動作十分輕柔,令吠承啖沒有發現絲毫的端倪。

    奚昊揚起了唇角,露出了一絲笑意。

    爹爹,纏綿,奚昊來陪你們了!

    那動作快如疾電,因為再無一絲眷戀。

    含淚的雙眼終於抬起,在那石塊的尖端劃向頸間的那一剎那,奚昊看見了烈火中出現的那道身影,那道熟悉得閉上雙眼也能感受到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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