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百七十八章 破曉與月牙在交替 文 / 柒鑰
更新時間:2013-02-26
「啪——」
案桌被掌力所震,隨著聲響一分而裂,桌上的茶壺杯碟乒乒乓乓掉了一地。
「你做事從來不需我操心,為何這次會出了這麼大的紕漏!如今糧草丟失,讓我如何向相國府交代!」冷秋之滿面怒火的看著許諾,眼中寒意涔涔。
「我帶了莊上一半人手一直等在雅水邊,聽到消息趕過去時,早已經糧去艙空,上游布了那麼多人馬,且路線一向隱秘,怎會突然遭劫,許諾大膽猜測,是咱們這裡,出了內鬼!」許諾站在一旁,低聲答著話,臉上神色頗為莫測,冷秋之聽了那話看了他一眼,強壓下心中怒火,沉聲道:「說!」
「聽鴻達說,劉恕曾與他說過,鳳守經常出入半淵閣,尤以前段時間為甚。」許諾說完雙眸一垂,不再言語,冷秋之聽罷沉凝了半晌,有些意味深長的看了他一眼,來回踱了幾步,才道:「鳳守跟了我這麼多年,你認為是他出賣了我?」
許諾不置可否,避開了冷秋之的質問,卻說起了其他事來:「鄭管家的兒子鄭翔平日裡仗著他父親在歸雲莊中的地位與勢力飛揚跋扈,便連鴻達都不放在眼裡,在我面前也頗有不敬之處,曾聽人說,他酒醉之時口出狂言,說——」話語一頓,許諾臉上現出了一絲猶豫之色,冷秋之見他說話吞吐,不由雙眼一瞇,有了探尋之色:「他只是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毛頭小子,有什麼話,會連你都難以啟齒的?」
「只因此事關乎柔兒名譽,那次被我知曉,尋到他訓了一頓,怕柔兒生氣,才壓了下來。」
一聽許諾那話,冷秋之頓時明白了過來,他膝下無子,只冷緋柔一個女兒,不若一般大家閨秀,其性格豪爽,從小時起便習文練武,長大之後更因容貌秀麗而遠近聞名,由此覬覦之輩也不在少數,偏這丫頭心高氣傲,媒人上門提親無數次,皆被她拒絕,說,要自己尋得好夫君。而在這莊上,又以鄭翔最好在她面前獻慇勤,此事,也並非是個秘密了。
歸雲莊在北方勢力不俗,莊主又只這一個女兒,有點頭腦的人都知道若是娶得了這小姐,那這偌大的歸雲莊豈不便已是囊中之物了。
聽到這,冷秋之忍不住冷冷一笑,道:「鄭承康其人的確有些野心和貪慾,然,只怕他還沒這個膽子。」
「這個是羅掌櫃的剛送上來的賬本,他說在其中發現了幾處疑點,前段時間曾來回過,然當時正遇莊主處理武門插手歸雲莊生意一事,鄭管家便將他擋了回去,而今他覺得不對,又將賬目重新核對了一遍,這才發現,咱們手中有五個地界的鋪子皆在賬面上做了手腳,其虧空的數目之大令他駭然。」
許諾說完將賬本呈到了冷秋之面前,聽他說得如此有板有眼,冷秋之也不禁有些擔不住,將那賬本抓入手中細細一翻,果然在羅翔平所標記之處看出了端倪,而這麼一算下來,其中的銀兩虧空竟已到了數萬有餘。
「為何早不來報!」
「報了,卻被鄭管家擋了!」
「如今他人在何處?」
正說著,便聽門外回報,許諾令那人入內,問道:「可有找到鄭管家?」
那人搖了搖頭,道:「半淵閣內空無一人,屋內亂成一團,鄭管家不知去向。」
「砰!」的一聲,冷秋之將賬本摔在了地上,回身喝道:「發出號令,丹陽附近八個郡縣給我全力追捕此人,那糧草數目龐大,天寒地凍,陸路不好走,他們必定走了水路,去通知雅水上下兩郡於水路攔截!」千防萬防,竟沒想到自己身邊出了問題,冷秋之站了一會兒,不禁懊惱自己忽略了一個人的野心。其實他自己又何嘗不是因為野心才苦心經營了這麼多年,藉著冷公子的勢力來壯大己身,最終還在無瑕背後紮了一刀,他此刻得到的,當也印證了天理循環報應不爽此理。
這頭的事情還未處理完,門外突然響起了急促的腳步聲,於這夜裡格外驚心,許諾回頭看了一眼,然後疾步迎上去將那撲入門的一人扶住,揚聲道:「出了何事?」
鴻達摀住腹部,抬起了血污滿面的臉,搖了搖頭,道:「屬下領命追殺那一行人,卻不料,鳳守突然帶人出現,我等以為他是來增援,未曾有疑,豈料,他竟陣前倒戈,助冷公子一行逃出了長風林,咱們的人,只剩幾百而回……」
冷秋之聞言身形一晃,一股涼意從頭而下,令他遍體生寒,幾乎站不住腳。
「鳳守!鳳守——」不明白為何突然之間自己身邊的人皆變得不再可信,冷秋之撐在桌面,然後瘋了一般將桌上的東西一掃而下,狠狠咆哮道:「派人,將整個丹陽地界翻過來,也要給我找到鳳守,我要親手將他千刀萬剮,讓他受盡凌遲之苦!」
雙眼微揚,許諾示意了一下門口的侍衛將鴻達扶出,然後到了桌旁,對著那人拱手一揖,道:「請莊主手諭,許諾立刻去辦。」
冷秋之站了許久才回過神來,看著許諾令人拿來的筆墨,雙眼一閉,輕輕搖了搖頭。
竟又讓他跑了!
三千人馬預先伏擊,竟還是讓他跑了!
姬無瑕,為何你就是不死!為何你就是不肯讓我好過!
「姬無瑕,姬無瑕,姬無瑕——」
「無瑕,無瑕。」
「公子,醒醒,公子。」
「唔……」眉頭輕蹙,那人發出一聲低吟,醒了過來。
「公子醒了!」充滿欣喜的臉湊到了眼前,無瑕看了看大家,然後抬眼看向了四周,見自己被安置在了一個山洞之中,忙雙手一撐,想要起身,卻被肩頭傳來的劇痛哽得倒吸了一口氣。
「別動!」霍昔陽將他輕輕一按,令他躺回了眾人以衣衫披風鋪墊的石面上,然後接過雲嵐遞來的水囊,道:「水涼,沾沾唇。」
無瑕輕抿了一口,見眾人皆是傷痕纍纍之貌,不禁輕歎了一聲,道:「還是沒撐住,要不是我,大家也能投個客棧,好好料理一下身子。」
「不礙事不礙事,只要大家都還活著便好。」弦伊笑著往前一探,卻一個不穩差點跌倒,於程顥在旁將她一把抓住,道:「剛好一點,就安靜呆會,總這麼冒冒失失的。」
「要你管!」
看他二人又開始鬥嘴,那山洞中的人皆忍不住笑了起來。
「公子醒了便好,此刻天色已晚,夜裡風雪極大,趕路怕是不能了,只是……」
看霍昔陽為難之貌,無瑕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肩膀,淡淡一笑,道:「無妨,將箭頭拔出來吧。」
那箭本可在他昏迷之時拔出,卻因他自小體質不同於常人,心有七竅玲瓏之症,雖經奚昊治療大有好轉,然若神志不清之時拔箭引起疼痛,只怕受不住都無人知曉,是以大家只有等他醒來,能夠看見其反應才敢動手,由此,卻也要讓他生生的去捱那疼痛。
霍昔陽伸手將他扶起,靠入自己懷中,弦伊則輕輕揭開他衣衫,一層一層慢慢褪去。
山洞中燃著篝火,因想著無瑕醒來要動手拔箭,雲嵐特令人尋來了大量的柴火,此刻正在身旁熊熊燃燒,然再大的熱氣,也無法抑制那冷風掠過肌膚和失血帶來的那種寒意。
「公子可還受得住?」
衣衫褪去,那白皙的肩頭暴露而出,因箭桿並箭羽部分被無瑕削去,對此刻將箭頭拔出又多了幾分困難,雲嵐說著便去瞧那入肉部分,因隔得近了,才發覺無瑕身子隱隱透出了冷香,竟掩蓋了那血腥之味。
「我沒事。」無瑕垂下雙眸,看了自己的肩頭,道:「雲將軍只管動手。」
雲嵐又瞧了一瞧,道:「這銅鏃底有九邊關,入口有三道傷痕,想來是三稜形無異,若是向前拔出定要擴大傷口,我看這箭桿的斷面在中,只怕差不多射透了。」
無瑕聽得他的話,頓時明白了他的意思。
「好,便不拔。」
「不拔?」弦伊在旁聽得著急,一聽無瑕說不拔,頓時一跺腳,道:「不拔怎麼辦,那麼大的箭頭留在體內可如何是好。」
「丫頭,別急,你將方纔收集的乾淨布料準備好,一會兒好給公子包紮傷口。」鬼翼說完將弦伊往於程顥身邊一推,示意於程顥將她帶開,而霍昔陽與弓也已經明白了無瑕與雲嵐的意思,霍昔陽看了看無瑕,有些擔憂的道:「那箭頭從身後逼出,便又要多了一道傷口,你確定你受得住?」
弓聽完卻道:「我覺得可行,若是向前拔出,還得用匕首將箭頭與肉分離,公子受的痛楚定更甚。」
「那好,弓,過來搭把手,將公子身子扶好。」霍昔陽點了點頭,讓弓到了無瑕身後扶住了另一頭,無瑕則深吸了幾口氣,然後將牙一咬,別開了頭去:「雲將軍動手吧。」
雲嵐心中忐忑,以掌力將箭擊出既要保證有足夠的內力,又不能太過,免得反而震傷了無瑕,在運了幾次氣後,他示意了霍昔陽與弓,穩了步子,氣運丹田,慢慢將內力蓄至體內,然後迅疾出掌,拍在了無瑕肩頭,眾人聽得無瑕悶哼了一聲,身子向後一仰,恰時,那箭頭帶著血肉向後射出,發出一聲輕響碰撞在了地上。
「公子——弦伊,趕緊過來。」
那箭頭穿透而出,無瑕雖少受了幾分苦楚,但那疼痛卻依然撕心裂肺,看大家皆焦急之貌,他虛弱的搖搖頭,想要說話,一張口,才發覺方纔那一瞬間他竟因疼痛而咬到了舌尖,此刻鮮血順著唇角而下,倒嚇壞了眾人。
「趕緊將傷口紮緊。」
弦伊臉色煞白,雙手竟抖得止不住,霍昔陽與弓幫忙搭手,將那傷口緊束,然後將無瑕放平,看他雖然臉色發白,卻沒有再次昏厥過去,這才鬆了一口氣,道:「公子先歇一會兒,等緩過神來咱們再來商議走向。」
無瑕喘息著點了點頭,然後虛弱的閉上了雙眼。待他陷入沉睡之後,霍昔陽才將眾人召集到了一旁,道:「將人手分配輪流值守,等公子醒來咱們便繼續趕路,冷秋之發覺公子逃離,必定不會善罷甘休,這地方,還是越早離開越好。」
「將軍!」
正說著,山洞外負責放哨的虎賁突然奔入,對著雲嵐道:「前方發現人馬,人數眾多,正直奔了這道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