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百八十章 愛自有天意 文 / 柒鑰
更新時間:2013-02-28
寒風刮過,大粒的雪珠子砸得人身生疼,因地勢形勢皆不熟悉,對方是何時包圍上來的都不知道。白炎微微側目看了一眼身旁,然後將雙手舉起,揚聲道:「別動手,我們自東都而來,要見九原的趙穆將軍。」
對方防備著慢慢靠了過來,為首那人身著厚重的鎧甲,整張臉自鼻用厚巾遮擋,只露出了兩隻眼睛,手中弓弩直指白炎胸膛,挨近之後看了他一眼,道:「讓他們將兵器全都放下。」
未待白炎下令,身後的御林軍皆已經將兵器丟在了地上,那人又看了他一眼,然後將身子一讓,道:「走。」
白炎見狀往那斜坡下一指,道:「我有位兄弟方才摔下去了,容我們下去兩個人將他找上來。」
「自然有人會去尋他,別耍花樣,趕緊走。」那人說完用弓弩一砸白炎的後背,南宮熱河一見腳步一動,卻立時被一旁的人抓住了。
「我說了讓你走!」那人有些不耐的喝道,然後弓弩上揚,狠狠抵在了白炎的腦後:「小子,可還要我說第二遍!」
「我也說了,我有位兄弟摔下去了,不知情況如何,你若不派人手,便讓我們的人下去!」白炎神色一凜,身子紋絲未動,那情形看得旁人皆驚出了一身冷汗,他卻絲毫不肯妥協。此刻天色昏暗,風雪又極大,摔下去的那御林軍若是現在不尋上來,恐不到明日便會被凍死在這坡下,所以他絕不能退步。
那人瞇著雙眼繞到了他的面前,箭尖下滑,一直到了他的胸口,然後用力一壓:「你走不走!」
縱然隔著衣衫,那疼痛感卻依然鮮明,白炎低下頭,沉凝了一會兒,突然笑了:「將我的兄弟找上來,我們自會跟你走,如若不然,大不了一拼!」那唇角勾起的笑意透著一股邪魅,白炎眼中閃過了狡黠之色,那人突然感到胸口被硬物所抵,低頭一看,才發覺不知何時面前這人手中多了一柄短匕,鋒利的匕尖在他的一低頭間正好對準了他的喉結處。
「我也不喜歡說第二遍。」身子慢慢靠近,白炎貼著那人耳畔吐出了一句笑語,那人喉結一動,嚥了一口口水,與他僵持了一會兒,終還是揚聲道:「下去將人找上來。」
一旁的士兵只看見兩人挨得很近,卻不知究竟發生了什麼,聽得頭領下令,忙召集了幾人向著斜坡下而去,而站在一旁的南宮熱河與白澤等人卻互望了一眼,低頭悶笑了起來。
跟這主玩陰的,也不知最後倒霉的是誰。
「別動,我這是爛命一條,軍爺您的命可值錢,萬一小子我這手一抖,扎進脖子去就不好了。」白炎自然知道這些是九原的巡防兵,他本可以表明身份,然這九原形勢複雜,趙穆與蒼浪各成一派,他初來乍到,若是被一方偏重,便必定會被另一方薄待,而且,這九原之中肯定也有相國府的人,若是一來便撞在這類人手裡,只怕這九原軍營數萬人馬中,自己等人還未見到兩位主事的,便要被人追殺了。
心中轉念,白炎想起了當初聽莫寒說起的趙穆與蒼浪二人之性格來。
趙穆性子耿直,卻十分急躁,說白了,就是粗人一個,他這副將軍一職是隨著趙括將軍南征北戰打下來的,而蒼浪心思縝密,遇事沉著,善於思考,性子也較為柔和,偏就是與這趙穆合不來,聽說,事情緣於蒼浪的妹妹,也就是趙穆的夫人!
趙穆年輕之時行為不拘,打死了當地的一名無賴,逃離了家鄉當了兵,之後因勇猛異常而受到趙括將軍重用,他的夫人蒼玉彤在他離家三載之後得知其消息,與哥哥蒼浪一起千里尋夫,卻因到達之時遇暴民戰亂,死於趙穆帶兵鎮壓的南集鎮,趙穆三年未見娘子,卻不料見面之時已是陰陽兩隔永不相見,他悲淞欲絕,而蒼浪卻恨其連自己的娘子都無法保護,當場一劍穿了他的胸膛。
趙括將軍將蒼浪扣押,幸得趙穆福大命大,於鬼門關轉了一圈又活了過來,卻一直恨蒼浪將玉彤帶到險境,才會使其喪命,因而兩人勢如水火,無法相容。後蒼浪因才學過人,被趙括將軍賞識,也留在了軍營之中,可與趙穆之間的這道心結一直隔閡其中,越演越烈,最終到了如今這種地步。
「大人,人找上來了!」
那叫聲打斷了白炎的思緒,他眸中微微一動,終於退開了身子,未待面前那人發話,便將匕首反轉向著那人一遞,道:「方纔多有得罪了。」
那人本還憋著一肚子火氣,此刻被他這一動作鬧得一愣,伸手去拿了匕首,竟半天沒說出話來。
「仁堂,你可還好。」
方才事情發生得太快,大家都不知道摔下去的是何人,此刻那人被士兵們架了上來,白炎一看便已經認出,他走到林仁堂面前蹲身而下,伸手將他一扶,道:「傷了沒有?」
「屬下沒事。」林仁堂忍著疼痛搖了搖頭,然後一咬牙站起了身來。
「沒事就好。」白炎舒了口氣,這才回身對著那帶頭的道:「現在可以走了。」
那人將匕首抓在手中,有些疑惑的看了他一眼,方才看他不顧性命執意要救人,還以為那摔下去的是個至關重要之人,豈料現在看來,竟只是跟隨與此人身邊的一個侍衛模樣的人而已。
「將人帶走!」那頭領一聲令下,四周的士兵將弓弩一抬,白炎抬眼掃了一遍眾人,然後將頭一點,率先向著前方而去。
待他所帶的人馬在士兵的圍壓下消失在夜幕中時,那頭領才低頭看了一眼手中的匕首,發覺匕首的手柄凹凸有致,抬起湊到眼前一看,卻根本看不清刻了什麼。心中疑惑,卻著實佩服那人臨危不亂的膽色,瞅著那匕首站了半晌,然後將其往腰間一揣,疾步追了上去。
馬車碾到碎石,狠狠一晃,無瑕驟然一驚間睜開了雙眼,因腦中有些渾噩,他睜眼的第一件事便是去摸一向都放在枕邊的金絲,然一摸之下發覺不對,才又恍然間回過了神來。
對的,自己已經不在丹陽了,現在應該是在離開丹陽的道路上。
輕舒了一口氣,然後動了動身子,肩頭傳來的劇痛令他不由自主的倒吸了一口冷氣,剛立起的身子登時又倒了下去。被那動靜驚到,弦伊睜眼一看,忙伸手將無瑕扶住,道:「公子慢點,肩頭的傷好不容易才止了血,可別亂動又裂開了。」
「我們到哪了?」
「才走了一個多時辰,剛過了陸坪鎮,公子從入睡便發了熱。」弦伊說著探手一撫無瑕的額頭,道:「這會子還熱著呢,難怪方才一直說著胡話。」
「方纔……」無瑕有些失神的想了一想,然後將指尖抵在了自己的眉間。
方纔,只是自己的一個夢嗎?
那麼,白炎並不在身邊……
突然便感到有些難過,因為方纔的觸感是那麼真實,白炎指尖的溫度似乎還留在自己的眉間,可是,為何醒來,他卻不在了……
「公子怎麼了?可是傷口疼痛受不住?我去叫霍大哥——」弦伊說完未待無瑕出聲便掀開了車簾大叫道:「霍大哥,公子醒了,許是傷口痛了,你趕緊來瞧瞧。」
霍昔陽在前聽得呼喚,忙勒住了馬蹄返身躍下,直奔了馬車而來。
弓打起簾子,霍昔陽躬身入內,見無瑕雙眸垂淚,也驚了一跳,道:「這樣子不行,這傷口不比我們這皮外傷,肩頭都穿透了,再耽擱下去你的身子當真受不住。」
「昔陽哥哥——昔陽哥哥——」見霍昔陽說完便跳下了馬車,無瑕想要喚住他,才發覺自己身子燙的很,四肢也乏力之極,想來的確如霍昔陽所說,這身子只怕已經撐不住了,遂也不再多言,只往後一靠,喘息著閉上了眼睛。
弦伊看他雙頰緋紅,又伸手去摸了一下,發覺愈發燙人,不禁急得心頭亂跳,手忙腳亂的便翻了裝著藥丸的包袱出來,拿了錦盒捻起一粒藥丸塞入了無瑕口中:「這發熱萬不可大意,鬧不好便會引犯了心疾,如今身邊又沒有能夠熬藥的地方,真是急死人了。」
無瑕感到呼吸急促,那藥丸噙入口中透著絲絲涼意,卻也令他愈發倦怠。
霍昔陽奔到前方叫停了粟鋮海等人,說明了無瑕的情況,粟鋮海一聽也急得不行,抬頭看了看前方,伸手一指,道:「前方岔路一方向東,一方向西,向東直通官道,然路上並無小鎮歇腳,往西可去九原方向,再行百餘里便有一個小鎮,到了那裡可以先為公子醫治肩頭之傷。」
「那好,咱們便直奔西面,去九原方向!」霍昔陽說完返身便走,粟鋮海卻抬眼望了一眼於程顥,頗有些閃爍之意,於程顥心中不明,不知為何他總是有些避讓自己,可如今趕路要緊,也不便追問,只好將那疑問壓在心頭,卻總有些鬱鬱。粟鋮海見他臉色微變,知他必定已有察覺,卻只是訕訕的笑了一笑,打馬而去。
那一行五百多人迎著風雪又走了一個多時辰,終於在丑時到達了西面的廣元小鎮。這小鎮本就不大,小鎮上最大的客棧也不過三十間客房,如今被這一眾人等的到來擠得爆滿,無奈之下,粟鋮海只有讓眾人分散,去鎮上其餘客棧投宿。
好在冬季來往客商稀少,大多數客棧都空著,鬧了一陣之後,終於人馬分散,趨於寂靜。
無瑕的情形不容耽擱,弓問明了鎮上藥鋪的方向,冒著風雪前去請大夫,其餘人則先行去處理身上傷口,粟鋮海瞅準了空隙,在弦伊出門去倒熱水之時,一閃身進了無瑕的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