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百八十六章 莫道年少是張狂 文 / 柒鑰
更新時間:2013-03-06
士兵在頻頻調動之中,樸成用此刻正站在案桌前,看著青衣衛頭領張儉之將一個小琉璃瓶放在了桌上。
這瓶裡的藥汁一會兒是要去給那人喝的,只要他喝下了這個,保準三日之內無法發聲,一會兒到了九原將士面前要他與趙穆對質,他卻口不能辨,豈不是正好合了自己的意。
伸手去抓那小瓶,樸成用才發覺自己的雙手竟顫抖得止不住。
要說他不緊張那是不可能的,那人是誰?那可是東都放跑了冷公子,雲城撂倒了安逸王,臨安滅了龍家,涇陽燒了相國府門第,還將韓國當今聖上韓武帝打得斷了一條手臂的成樂小侯爺,他的惡行早已名揚在外,這大晉上下誰人不知,誰人不曉,連相國府的飛雲少爺都三番兩次栽在他手裡,此次若非他來到這裡,自己是打死也不願與他打交道的,而今卻已經是騎虎難下,後退不得了。
「樸大人可不要先怯了場,自亂了陣腳。」張儉之見他面露懼色,忙在一邊旁敲側擊,打起了邊鼓。這事雖然冒險,但若是成了,將來相國府逆反而起,奪取這天下之後,自己等人豈不是榮華富貴享用不盡!所以,萬萬不可錯過機遇。
樸成用點了點頭,先是擦了擦頭上的汗珠,然後將心一橫,抓了那小瓶在手,道:「走!」
青衣衛一溜煙的站在帳外等候著,見兩人出來,忙緊隨其後向著關押那兩人的營帳而去。
途中士兵穿插,腳步匆匆,因為樸大人已經下令整個巡防營進入了備戰狀態,雖然他們不知道是為什麼,可是,軍令如山,容不得他們去質疑。
秦篪從遠處的人群中望向了這頭,看樸成用帶著青衣衛直奔了關押著犯人的營帳而去,他不禁暗暗一驚,將身旁一名喚王川的士兵抓住,低聲道:「去通知左淵跟子修,讓兄弟們上了心,一會兒無論這裡發生什麼狀況,大家都不可胡亂聽命行事,那樸大人跟咱們九原兄弟想來不是一條心,咱們定得擦亮眼睛看清楚了再說。」
「是。」王川應了一聲,轉身而去,秦篪則在樸成用入了那營帳之後,一個閃身沒入了人群之中。
白炎依然是那副模樣,嘻嘻笑笑,吊兒郎當;樸成用卻已經緊張得身子發抖,嘴唇發乾,來到白炎與南宮熱河面前之時,他一張口,竟乾澀得沒有發出聲音來。
白炎先是疑惑的看了看他,然後若恍然大悟一般望向了帳門處,誇張的對著南宮熱河道:「今天天氣竟如此好,樸大人在外面中了暑,現在連話都說不出了,咱們還是退開一點,免得一會兒他暈倒了,砸到了咱倆的腳。」
南宮熱河聞言點了點頭,竟果真向後退了一步,道:「小侯爺也退一退,樸大人如此肥碩,要是壓到了你,不定這骨頭都折了去。」
「也對也對。」白炎說著也點了點頭,竟一副惶然的模樣,那樸成用本來樣貌就不出眾,更兼身體虛胖,此刻又如此緊張,倒的確讓人覺得可笑,白炎與南宮熱河嬉笑之間又退了幾步,旁人看來只道他二人頑劣,逞口舌之能,卻未發覺他倆無形之間已經形成了防禦之勢,只待那人發難。
樸成用在原地怏怏的站了半晌,突然眼中神色一沉,將牙一咬,道:「來人,將他們抓過來。」
一旁的青衣衛聞聲而動,直直撲向了那二人,白炎見狀與南宮熱河向前一奔,只片刻之間便已經完成了進攻與防禦的分配,南宮熱河抵擋了青衣衛的攻擊,白炎卻身形一弓,直奔了樸成用而去。那樸成用只道他倆雙手被縛,無力反抗,自己身邊又有這麼多青衣衛貼身保護,一時之間竟也大意了,待到白炎伸手將他扣住,那透著寒意的匕首架在了脖子上時,他才知道了自己是疏忽到了何種地步。
「放開大人!」
匕首向著脖子一抵,鋒利的刃面劃開了肌膚,殷紅的鮮血順著脖頸緩緩流下,白炎衝著張儉之嘿嘿一笑,道:「我看你也覬覦這位置許久了吧,不如這樣,咱們來交換個條件,我幫你殺了他,你讓跟著我的人走,我留下。」
樸成用一聽冷汗瞬間便下來了。
這張儉之本就不服於他,只不過礙於相爺之令不得不從,此刻這人提的條件只是放走他的手下,若那張儉之果真頭腦發熱,聽了他的挑唆,自己豈不是白白搭上了一條性命。
「你……你休要在此胡言亂語,本官是朝廷命官,這官位是皇上所賜,豈是你說能坐便能坐的,張頭領,你可不能聽信了他的話。」
張儉之本已經有所鬆動,此刻聽了那話心頭一凜,臉上頓時現出了一絲尷尬的笑意,道:「樸大人說的哪裡話,屬下怎會聽他胡言亂語,大人放心,這外面全是我巡防營的兄弟,他再如何翻浪,也出不了這軍營的大門去!」
白炎聽到這卻突然笑出了聲來,那笑聲中透著一絲詭譎,令旁人皆摸不著頭腦。
「你笑什麼?!」張儉之說完腳步一動,卻在白炎的一個用力之間又被樸成用罵了回去:「你是想要本官死嗎?趕緊退回去!」
所謂博弈便是如此,越是怕死的人,越是珍惜自己的性命,也便越是容易掌控。
白炎於樸成用的身後動了一動,然後將他一推,向前而去:「你以為,我會只帶了這麼一點人馬便來這裡嗎?」
此話一出,就連南宮熱河也是一驚,眉目間有了不明顯的波動。
小侯爺私自出京的消息相國府定早就已經通告各處,無論他去到何方,只要是相國府的勢力當都不會放過於他,而他這一路帶了多少人只怕各地都已經清清楚楚了,此刻他說出這麼一番話來,只要是有點頭腦的人,想來都不會相信。
果然那張儉之冷冷一笑,道:「誰不知道你孟小侯爺身邊常年帶著兩人,南宮熱河與白澤,此次出京,你是違抗聖旨私自跑的,御林軍奉命追趕,大不了就是你現在帶著的那些人,你以為,這點小伎倆會騙得過我嗎?」
白炎已經挾著樸成用到了帳門處,南宮熱河與他背背相抵,警惕的注視著帳外,他則緊了緊手中匕首,湊到了樸成用耳邊,用眾人皆能夠聽得見的聲音道:「誰說我帶的是御林軍?」
「不是御林軍,你還能調動何處兵馬!」那話一出,張儉之自己倒是驚出了一身冷汗:「你能調動的……還有……還有……」
唇角微微一揚,那透著邪氣的笑意令樸成用遍體生寒,見張儉之突然之間啞口,他不禁恨恨的吼道:「還有什麼?」
「自然,還有我成樂的百萬之軍!」
樸成用聞言雙腿一軟,幾近癱倒,白炎伸手將他一架,道:「樸大人此刻可不能倒,咱們還有話沒說完呢。」
「沒有皇上聖旨,你敢私自調兵!那可是誅滅九族的大罪!」依然在垂死掙扎,樸成用希望那人所說的一切都不是真的,白炎聽完卻衝著他的耳後惡劣的吹了口氣,低聲笑道:「為何你相國府能調,我侯爺府便不能調了,武氏父子不是要玩大的嗎?我孟白炎便陪他們玩到底!」
南宮熱河此刻已經明白了那人的意思,他是想以此來威懾住樸成用等人,以免他們輕舉妄動,可是,哪有什麼成樂的軍隊哪,此時此刻除了自己等一百多御林軍外,便是想再多一人都是沒有的。
他臉上聲色不動,心底卻已經七上八下,亂成了一團。
與以往不同,此刻的他們根本沒有任何外援,這九原的幾萬兵馬若是真動起手來,他們定無可能安然脫身,白炎此刻便是在賭,與天賭,與人賭,與這人性的自私與貪婪賭。
身子退出了帳外,青衣衛步步緊逼,帳外的士兵們見狀也重重圍了過來。
「小侯爺!」南宮熱河低聲一喚,微微示意了一下,不遠處的營帳之外綁著數人,正是水玲瓏等人。
見白炎挾著樸成用退出帳外,水玲瓏回身看了一眼身後眾人,然後輕輕一抖雙臂,那袖內悄然滑落了一片薄如蟬翼的銀葉子,只輕輕一劃間,腕間繩索便已倏然而落。
「秦大哥!」
王川帶著左淵與子修到了秦篪身後,見場面混亂皆是一驚,秦篪伸手將他們一攔,道:「不可輕舉妄動,那人不是細作!」
因為方才在那帳後自己清清楚楚的聽見了那人口中的自稱,他不是赫博多的探子,而是成樂威武侯爺之子,小侯爺孟白炎!
白炎沒有因重重靠攏的士兵而亂了陣腳,他微抬了雙眼,掃過人群,細細的搜尋著什麼,當那蒼茫之間立著的一道黑影赫然躍入眼中之時,他唇角一揚,露出了一絲微笑。
口中呼哨突然響起,那遠處的黑影在聽到哨聲之後長嘶一聲,然後前蹄騰空一躍而起,直奔了這頭而來。
「御林軍何在!」南宮熱河突然暴起,於身旁一人手中奪過長劍長嘯了一聲,只瞬間便撂倒了幾人,一百多御林軍聞聲而動,若猛虎一般闖入了包圍,湧到了那人身邊。
「秦大哥!」身旁幾人皆有些按捺不住,摩拳擦掌躍躍欲試起來,昨日便聽說抓到了赫博多的細作,大家都等著看如何處置其人,豈料這百餘人的隊伍竟還敢在數萬軍營之中動手,當真是不把九原的將士們放在眼裡了!
胸中怒火潮湧,巡防營的將士們皆揚起了手中兵器,迅速的向著白炎等人奔去,樸成用雖在他手中,卻已經擋不住那國仇家恨的恨意。
秦篪見場面失控,將身邊王川一推,道:「調集人手,咱們護中間那百人!」
王川被他推得一愣,回頭還欲說話,卻被他低吼一聲驚得一跳,與左淵子修二人拔地而起,於人群中大聲喝道:「三營兄弟何在!秦大哥之令,護中間百人!」
那話一出,人群之中開始湧起了暗潮,秦篪率先衝到了白炎身邊,返身將他一擋,揚聲道:「大家不要動手!此人不是赫博多細作!」
若是那話此刻是白炎自己說出,恐根本沒有人會去相信,然現在說這話的是秦篪,這巡防營中有多少人是與他一同沙場馳騁流過血的兄弟,他的話一出,本還亂成一團的人群突然間安靜了下來。
白炎微微舒了口氣,然後露出了一絲笑容。
自己果真沒有賭錯了人!
烏騅馬已經到了身邊,白炎一手扣住樸成用,一手卻探入了烏騅的馬鞍之下,然後,將九原虎符抓入手中高高揚起:「九原虎符在此,我乃成樂威武侯府小侯爺,孟白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