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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百八十八章 誰將誰跟隨 寒暑兩交疊 文 / 柒鑰

    更新時間:2013-03-08

    白炎很慶幸自己首先見到的人是蒼浪而非趙穆。

    眼前這男子一身藍衫,個子很高且較為清瘦,五官普通,並無十分出彩之處,然一雙眼睛卻十分有神,十指很長,修剪得整整齊齊,非常乾淨,渾身上下透著一股書卷氣,竟生生的讓人覺得他比實際年齡年輕了許多。

    目光交錯,蒼浪此刻同樣在打量著這一來便將九原軍營掀翻了天的年輕人。

    看模樣,他當不過雙十,眉峰如勾,透著風華意氣,黑瞳如墨,帶著幾分清明,微薄的唇角揚著一抹似有似無的笑意,桀驁不羈之容果然與傳聞一般無二,而他的行事手段……

    不得不說,讓自己甚為快意!

    「聽說樸大人抓到了赫博多的細作,今日會帶來於眾將面前公開審問,蒼浪已經令人去喚回趙穆將軍,想來已經在回來的路上了。誰料,方才聽人來報,說巡防營突生變故,細作成了成樂的小侯爺,倒是青衣衛全都跑了,這世上的事當真是瞬息萬變,讓人始料未及啊。」

    蒼浪說完身子一退,將白炎請到了座上。

    白炎不加辯解,只往那案後一站,示意蒼浪一同坐下,這才微微一笑,道:「白炎頑劣之名早已眾所周知,先生能如此禮待,倒讓白炎慚愧了,初來乍到,便在巡防營惹出了諸多事端,還請先生見諒。」

    蒼浪聞言仰頭一笑,道:「那樸大人入我九原軍營是何居心,我與趙穆皆心知肚明,然雖說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他卻終究是朝廷派來的,若無大過錯,咱們便是想動他都是不能的。說句難聽的,他昨日抓住小侯爺若下了殺手,或許咱們也難以抓住他的把柄,可惜啊,人性貪婪,他卻想藉機將九原軍營一口吞併,握入囊中,我想他現在估計連腸子都悔青了。」

    白炎未料蒼浪其人竟如此快言快語,與心中所想文人的迂腐之氣大相逕庭,聽了他的話,禁不住哈哈一笑道:「白炎曾以為馬背上喋血征戰的漢子豪爽義氣,容易打交道,可原來,胸有溝壑的文人謀士同樣讓人爽快如此!蒼浪先生,白炎與人相交在乎情義,投了脾氣的,便是要我兩肋插刀也當在所不惜!」

    蒼浪見他坦誠以對,忙將手一拱,道:「國之興亡,匹夫有責,咱們這九原向來是相國府覬覦之地,若是破了這道防線,外敵便可長驅直入,不瞞小侯爺,這幾年來,咱們九原處處受到排擠,趙括將軍離開之後,更是糧餉軍需常有短缺,上報朝廷的奏章不是被打回便是石沉大海,了無音訊,便連侯爺駐紮白山,也是糧草無以為繼,將士們常常飽一頓饑一頓;我與趙穆派了信使帶著軍情上奏東都,結果全被半路截殺,這九原,已經被孤立很久了!」

    那話一出,白炎便一掌拍在了案桌之上,南宮熱河則滿臉怒火的向前踏了一步,道:「武氏父子簡直欺人太甚!難怪九原的消息一直收不到,便連侯爺的家書也斷了,想來,都被人截殺於半道了!」

    「白山已經有變,可為何我來這軍營不見任何動靜?莫非這麼久以來,白山與九原的消息也已經斷了麼?」白炎想到自己一路走來,九原軍中肅整,並無調兵跡象,若說白山已經岌岌可危,甚至可能已經淪陷,九原不是應該前去增援的嗎?他心頭不解,自然便脫口而出。豈料蒼浪在聽了那話之後,竟眉間一動,詫異的道:「未曾啊,白山前天還有軍情送來,侯爺書信中說除了糧草短缺,讓我們想辦法之外,未曾提及任何危機,小侯爺是從何處得知的這消息?」

    不可能!

    若是白山無變,相國府為何要大肆封鎖消息,切斷各個郡縣之間的聯繫?這不合常理。

    白炎低頭想了一想,然後抬眼看著蒼浪道:「我爹爹的書信可否讓我一看。」

    「當然,小侯爺稍後。」蒼浪說完返身去小櫃中取出了一個四方的錦盒,那裡面放著白山與九原互通軍情的信函,而前日剛到的那一封,正壓在了最上面。

    白炎接過書信急切的打開,南宮熱河也傾身向前,湊到一處觀看,那信中內容果然如蒼浪所說,除了提及糧草不足之外,並未說起白山有何緊急危機,然當白炎再往下看,直到那最後的簽名之時,他頓了一頓,而那時南宮熱河便已經驚呼出了聲。

    「這信不是侯爺寫的!」

    「什麼?」蒼浪被他那一聲驚得變了臉色,軍情若是有假,那麼,其內容便不會是真的,而這樣做唯一的一個目的,便是掩蓋已經突生變故的軍情。

    蒼浪將信拿回細看,然後返身去尋了前面的信函一個比對,頓時雙手一顫,蹬蹬退了兩步。

    是自己大意了!

    帥印可以作假,字跡可以模仿,簽名雖然亦可,但細細比來,卻仍然有了不同之處,而這種細微的改變,若不是因為小侯爺十分熟悉他爹爹的筆跡,旁人當是不會注意的。

    「爹爹不喜筆尖太細,每換一根新墨筆時,南宮先生便會將那墨筆頂端剪去,也因此,他的字跡總是暈染著旁枝,娘親那時便總笑他粗人一個,可是,他卻獨愛如此,如今這信的筆跡圓滑,透著細膩,雖然字跡一般無二,卻絕不是我爹爹所寫。」白炎說完心中狂跳不已。

    白山必定出事了,只是,不知事態究竟到了何種地步。

    「那信使人在何處?!」

    蒼浪此刻已反應過來,急步走到帳外揚聲叫道:「來人,速速將鄧氿找來。」

    帳外士兵應聲而去,帳內那三人皆坐立不安,亂了心神。

    「趙穆將軍何時能回?」

    「昨夜便已經派人去找,來回急趕,估計下午便會回到營中。」

    白炎來回走了幾步,然後突然到了蒼浪面前,搭手齊眉,向他深深行了一禮,蒼浪見他如此鄭重,忙用手將他雙臂一搭,道:「小侯爺有話儘管說,蒼浪受不起如此大禮。」

    「白炎知道蒼浪先生與趙穆將軍一向不合,其中緣由雖然清楚,然未經其事,感受遠不及當初你二人的切膚之痛,去年赫博多之所以能夠兵臨九原城下,原因為何先生比我清楚,如今大敵當前,總有人要做退讓的一方,捨小節而取大義!先生是讀書人,大道理比我等後生晚輩懂得更多,戰場上的殘酷廝殺也看的更多,白炎在此懇請先生,能夠摒棄前嫌,與趙穆將軍聯手,將咱們九原的將士們擰成一股繩,讓他們在戰場之上,能夠放心的將後背留給自己人!」

    蒼浪被他一番話哽得站在原地楞了半晌,才一仰頭,歎道:「其實當年那事也並非是他一人之錯,可我畢竟失去了親妹妹,失去了這世上唯一的親人,他便在那城中,卻連自己的娘子都未能保護,我又怎能不恨!」

    「可是先生,他也失去了娘子,失去了世上唯一摯愛之人哪!」

    白炎的那一句話讓蒼浪瞬間失了神,他低下頭,竟有些茫然的不知去望何處。

    是啊,這麼多年了,自己一直在怪他讓自己失去了親人,可是,那一日,他失去的……比自己少嗎!

    腦中突然之間清醒,眼前這人的話若醐醍灌頂,令他糾結了多年的心結瞬間散開了。

    可笑,妹妹的在天之靈看著自己與那人多年來鬥個你死我活,又怎能安息……

    「報——先生,鄧氿不見了!」

    士兵的回報讓那三人不再懷疑,白山出事已經確定無疑,那麼現在要做的,便是探清如今的局勢,迅速做出應對!

    「傳我命令,召集五路將領十營頭領速速趕來,片刻不得耽誤!」

    「是!」

    士兵領命疾奔而去,白炎站在原地,慢慢閉上了眼睛。

    雙拳發出卡嚓輕響,顯示著他內心此刻的急措與痛苦,因為消息被全然阻隔,白山城如今形勢一片模糊,為了九原將士們的安危,他絕不能自私的下令不顧一切的調兵前往,所以,軍情十分重要,可是,每耽擱一點時間,白山的將士們性命也就多了一份危險。

    戰場何其殘酷,沒有人會因為身為主帥便多一分安全,相反,還需處處率先,鼓舞士氣,而他的爹爹,卻正是如此一人!

    恨,恨自己為何沒有早一點出京,就因為皇上的一句話,自己便竟如此安分的被他禁在了東都之中,若是自己能早一點到來,或許,事情便不會發展到如此不可收拾的地步了。

    「彭——」的一聲悶響,白炎將拳重重砸在了自己的胸口上。

    「小侯爺稍安勿躁,侯爺定會沒事的。」蒼浪知道自己此刻的安慰有多麼蒼白,可是,除此之外,又還能怎樣呢?

    南宮熱河呆呆的站在一旁,也痛苦的低下了頭去。

    爹爹,您可還好?!

    「清點人數,萬不可有漏網之魚。」泛著寒光的長劍從青衣之上抹過,水玲瓏站在那一片血紅之地之中揚聲囑咐道。

    張儉之是青衣衛中地位較高者,然卻因身邊所帶的人皆是精兵,人數反而會較俞達之流所帶的百人一隊更少些,以四十為一隊。此刻御林軍一百多人追上了這一隊人馬,激戰之後皆已經盡數殲滅,然安全起見,人數是第一個要清點清楚的。

    「玲瓏,只有三十八人!張儉之不在其中——」白澤抹去一臉血污,疾奔到了玲瓏面前,揚聲道:「小侯爺說不能漏掉一個,這裡一條道路直通崇泉,另一條卻是小徑,你可知通往何處?」

    玲瓏聞言靜下心來,細細一想,道:「若我沒有記錯,這條小徑應該是通往一個叫廣元的小鎮,而廣元的那頭又分了道路,上可至官道,下可去丹陽,所以,咱們定要在那之前將他截下。」

    「咱們兵分兩路,一人一邊,另派一人回九原軍營報信,好讓小侯爺知曉情況。」

    「好!」玲瓏抓過韁繩飛身上馬,道:「我走崇泉,你去廣元,餘震回轉九原報訊。」

    「小心!」

    「你也是!喝——」

    百人之隊只留下了一人回轉九原軍營,其餘人分成兩路直追而去。

    通往廣元的小徑上此刻正狂奔著兩人兩馬,張儉之滿臉倉皇之色,時不時的回頭去看那漸漸暗淡的密林。從衝出九原軍營的那一刻起,他便知自己已經在劫難逃,所以他留下了所有手下引開追兵的視線,只帶著親信譚衛倉皇逃命,他知道只要過了廣元,自己便能去丹陽尋求冷秋之的援助,所以此刻絕不能停下。

    馬是千里挑一的好馬,速度自然非比尋常,張儉之知道自己跑得越快,被身後御林軍追上的機會就越小,所以那馬被他鞭策得幾近瘋狂,而他不知道的是,馬跑得越快,他離鬼門關的距離卻也便越近!

    馬車勻速前進著,車內那人傷勢未癒,需要靜養,所以跟著的人皆噤聲靜氣,不敢擾了他的睡眠。馬車旁跟著的眾人一溜煙的普通百姓打扮,遠遠看去,便若誰家大戶出門巡遊一般。天色已黑,這一行人馬皆已經趕了整整一日路程,這道路卻似才過了一半,走在最前方的雲嵐見狀將手一揚,弓忙將馬車停住,隨著那輕微的一晃,車內傳來了無瑕的低咳聲,片刻之後,問道:「何事?」

    「天色已黑,這路卻才過了一半,雪已經停了,咱們是否便在此紮營休息?」雲嵐在前揚聲回道,車簾一掀,無瑕就著打起的簾子向外看了一眼,點頭道:「便在此紮營吧。」

    「好!」雲嵐應著,話音剛落,卻突然又將手於空中一握,眾人見他動作,皆警惕的抬起頭來,望向了前方。

    「有人直奔了這頭而來,鬼翼!」

    黑影若鬼魅一般閃過,只瞬間,鬼翼便消失在了黝黑的道路那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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