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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五百九十章 落定的塵埃有幾顆 文 / 柒鑰

    更新時間:2013-03-10

    「消息肯定?」

    「是,歸雲莊的人去了巨鹿,是從巨鹿來的傳書,消息的確可靠。」羅雲說完將手中信箋呈到了武飛雲面前,武飛雲打開看了一眼,轉身到了暖爐旁,將信丟入了炭火之中。

    「沒用的東西,這麼點事情都辦砸了,在自己地盤上都能讓人將糧草劫了,冷秋之這次算是栽大了!從別處調集糧草需要多少時間?」

    「粗略計算,不下半個月。」

    「讓左何鏜速速將糧草補齊,赫博多的大軍已經從蒼華道出發,若是糧餉無以為繼,保不準他們會鬧出點什麼亂子來,吠承啖如今對我心存不滿,不能讓他抓了機會反過來壓我一頭!東都可有回音?」

    「還未!」

    「咱們雖然封鎖了消息,可是,皇上也不是省油的燈,他必定安插有內線在九原之中,這白山城破的消息如今定已經傳到了東都,爹爹需得盡早離京才行!」

    「相爺深謀遠慮,定早有防備,少爺不必擔心。」

    「文正可有消息?」

    羅雲搖了搖頭,武飛雲雙眉一皺,沉凝著低下了頭去。

    文正究竟出了什麼事?白山城破,他應當率人前往巨鹿與自己匯合,可為何他手下兵馬全都丟在白山,他卻不見了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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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沖的死是不是你推給白炎的!方沖是我殺的,是我殺的!他的哥哥為了給他報仇,將赫博多的大軍引入了白山城,我宗奚昊自小到大只知救人,從未想過害人性命,可是現在,我的雙手鮮血淋漓,這麼多人就因為你的一個謊言而無辜慘死,武飛雲,我讓我情何以堪——為什麼要這麼對我——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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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然之間,奚昊的話語重重迴盪在了武飛雲的腦海之中,他霍然轉身,面帶異色來回踱了幾步。

    這麼說來,文正是因為發現方沖之死並非孟白炎所為,而是自己的一個謊言,可他卻因此做了內應,破了白山城,所以心生內疚才會跑掉的嗎?

    愚蠢!

    當真是愚不可及!

    很多事情,只要錯了一步,便別想再回頭,他現在跑掉有用嗎?這白山城死去的將士已經活不過來了,便是逃避,也根本於事無補。

    「公子去哪!公子留步!」

    門外傳來了侍衛的阻攔聲,武飛雲疾步而出,只見奚昊站在雪地裡,冷冷的看著阻擋在面前的士兵,一動不動。

    武飛雲揚了揚手,令那侍衛退下,奚昊聽得他靠近,沒有回頭,只低聲道:「我要見一見南宮先生,你若幫不了我,便不要阻攔我去找吠承啖。」

    「我幫不了你,就算你去找了吠承啖也根本沒用。」

    「你們殺了他?」奚昊聞言眸中一動,轉過身去看著武飛雲,眼中透露的怒火似乎要將他燃燒殆盡一般,武飛雲見他生氣,踏步向前,伸手便去抓他的胳膊,奚昊卻向後一退,然後返身抓起身後灌木上的厚雪對著武飛雲狠狠砸去。

    蓬鬆的雪球砸在武飛雲的眉間,發出一聲輕響散落而下,他卻未有絲毫惱意,只是慢慢走到了奚昊面前,伸手拂去他頭上沾染的雪花,然後沉默著將他的手臂一拉。

    「放開我!」

    武飛雲沒有回頭,執拗的拉著奚昊的胳膊,再也顧不上他是否會疼,只是要將他拉入房中,不讓他離去。

    吠承啖那日中了奚昊的毒,縱然立刻服用了解藥,也還是昏迷了一日才醒,自己永遠不會忘記他那日看著自己的眼神有多可怕,他的確該恨自己當時未曾告知奚昊身上毒性有多強,可是,若非他一再對奚昊動手,又怎會中了那毒,所以說來,終還是他咎由自取,可是,他不能死!他若死了,這一切便都完了!

    「你們是不是殺了他?是不是!」奚昊百掙不脫,被武飛雲拉扯著入了屋內。

    手微微一鬆,見奚昊返身要跑,武飛雲一個緊扣將門關上,雙臂於奚昊耳側一環,然後俯身向下,將他堵在了懷中。

    奚昊輕輕喘息著將頭側向了一旁,不願去面對那張讓他憎惡的臉,武飛雲雙眼不動的看著他,臉上漸漸浮現出了一種痛苦與無可奈何。

    頭緩緩低下,帶著一絲小心翼翼,慢慢的將額頭抵在了奚昊的眉角,武飛雲的雙唇嚅喏了許久,才帶著苦澀輕聲道:「究竟我要怎麼做,你才肯原諒我!」

    小巧的身子毫無預警的顫抖了一下,奚昊驟然之間咬住了自己的唇,他依然側著頭,望著一旁,因那人的逼近而不由自主反摳身後門框的雙手握得愈發用力,他能夠感到那人炙熱撲面的氣息,也知道他一直以來的痛苦與掙扎,可是,就因為他動了真心,便能逼迫自己背叛纏綿,放棄仇恨接納他嗎?

    道不同不相為謀,這個淺顯的道理,自己懂,他也懂,可為何……他依然要這般糾纏……不肯放手!

    那氣息已經如此貼近,近得能夠掠動奚昊頰邊的細發,那種緊挨令他再也無法沉默下去,他輕吸了一口氣,然後突然伸手去推武飛雲,卻沒料一推不動,反而令他更加貼近了武飛雲的懷抱。

    指腹輕撫過那夜被那人咬破而結痂的唇角,武飛雲歎息著將奚昊抵在了門框上,鼻尖從那光滑的臉頰滑過,埋首在了奚昊纖瘦的頸間。

    「我是真心的,你為何不信我……為何……」

    奚昊愣愣的睜著雙眼,抬頭看著空中,突然間落下了淚來。

    「在你將我的整個世界都毀掉的時候,我還能看著腳下的皚皚白骨,若無其事的接受你所謂的刻骨銘心嗎……武飛雲,是你太幼稚,還是我太無知……你在令人追殺我的親人,卻還要奢求我在這囚籠之中對你感激涕零……我已在你手中死過一回,不怕,也不在乎……再死一回……」

    「我在乎……我在乎!我在乎!我在乎——」壓抑的低吼聲在耳畔迴盪,似乎想要將自己的感受傳遞給那人,想要他知道失去他的那些日子自己是怎樣度過的,想要得到他哪怕只是一絲一毫的回應,可是,就算將他緊擁在懷中,卻依然空蕩得可怕!

    「我累了……」累了!身心都累得便要撐不住了……

    「我只是一個普通人,沒有經世之才,沒有傾國之貌,沒有家世背景,沒有兵馬後盾,一無所有!所以,請你放過我吧……」身子輕輕一掙,奚昊倦怠的低著頭,從武飛雲身邊擦肩而過。聽著那緩慢而沉重的步子,武飛雲雙眼一閉,狠狠的咬緊了牙關,在原地站了半晌之後,終伸手將門一拉,離去了。

    人這一生,能與天鬥,與人鬥,卻終究鬥不過一個情字!

    那一列人馬已經從峽谷之中穿行而過,一路暢行,並未看到任虎所說扮作響馬攔道打劫的歸雲莊影刺,鄭翔於馬背上回過身來,惡狠狠的瞪著任虎,任虎不明白究竟出了什麼事,不敢出聲,只好縮著脖子,灰溜溜的不敢抬起頭來。

    陡峭的山壁之上向外斜伸著一顆大樹,樹上掛滿了冰稜,那樹本身並不奇怪,這峽谷之上還有許多,讓人奇怪的,是那樹上靠著的一人。

    紅衣獵獵,在蒼茫一片之中分外顯眼,然因位置頗高,一般人不會抬頭去看,是以也未曾有人注意。

    那人抱著一把長劍,目視著穿行而過的那隊人馬,直到他們安然無恙的過了峽谷,才身子一轉,如飛燕般翩然而上,落在了峭壁懸崖之旁。

    「你怎會來的?歸雲莊現在不是很多事情等著你處理嗎。」話語不鹹不淡,並不摻雜過多情感,不用回頭,他也知道身後站著的是何人。

    許諾低頭笑了一下,走到懸崖旁與那人並肩而立,望著那連綿的群山,深吸了一口氣,揚聲道:「你這次黑鍋可背得大了,這份人情,我許徵棠不知還有沒有機會還你。」

    「還?等你留著命的時候再說吧!」鳳守摘下腰間的酒囊仰頭喝了一口,然後對著許諾一丟:「算上十三年前那場大火,你許徵棠欠我的,好像不止這一點。」

    許諾滿滿的喝下了一口酒,聽到鳳守的話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腳步一轉,沒有回頭,只將酒囊對著身後一拋,揚長而去:「我走了,不出五日,鄭氏父子便會萬劫不復,那糧草走水路運往臨於瀝泉山莊。」

    鳳守跟著走了兩步,在那人身影即將消失之時突然揚聲問道:「你如此為他,值得嗎?」

    許諾的腳步微微一頓,依然沒有回頭,黑色的發在風中飛舞,那頎長的身形在身後那人眼中竟有了一份寂寥。

    許君之諾,莫敢有違!

    許諾這一生既然認定了這份諾言,便將無怨無悔的走下去。

    「傻瓜。」看著那人身影消失,鳳守面帶嘲弄的笑了笑,然後抬起頭來,將那囊中烈酒一仰而盡。

    人這一生或許會有很多朋友,當你得意的時候,他們在你身邊,金樽對月,長笑人生,可只有當你失意的時候,還留在你身邊的,才算得上是真正的朋友,很不巧,許徵棠便是如此一人!所以……

    「臨於瀝泉山莊,好,我鳳守便為你送上這份大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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