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百四十六章 畫情為蠱 入了髓 透過骨 文 / 柒鑰
更新時間:2013-05-05
屋外傳來的喧嘩聲較之方才更甚,奚昊不安的踱著步子,頗為擔憂。武飛雲抓住那些人了嗎?若果真如此,自己便定不能袖手旁觀。
心頭怦怦猛跳著,奚昊在桌旁坐了一會,然後又焦躁的看了看門外,他不知道外面的形勢究竟怎樣了,武飛雲讓人看住了這裡,便也就限定了他的自由。門外的士兵來來往往,讓他的心也懸得更緊。
不行了,等不下去了!
奚昊站起身,逕直奔到門邊將門一拉,卻在抬頭間被門外那人震住了。
武飛雲默不作聲的站在他的面前,也不知在外面呆了多久,臉上神色高深莫測,令人發瘆。
「你來了多久了?」奚昊暗自驚心,武飛雲低頭凝視著他,然後腳步一動俯身向前道:「不算很久,可是,卻發現你坐立不安,怎麼,你有心事?」
「沒有。」奚昊否定著向後一退,武飛雲的腳步一頓,突然露出了一絲奇怪的笑意。那感覺便彷彿一切都已經明瞭,奚昊卻還在心虛掙扎一般,倒生生惹了他發笑。
奚昊有些氣惱的昂起了頭,毫不示弱的瞪向了他,然後往旁邊一繞,道:「睡不著,我要出去走走。」
武飛雲自然不會讓他出門,無論奚昊走向哪一邊他都毫不猶豫的擋了下來,直到奚昊有了怒意揚手砸在了他的胸口,他才動手將他一拉,道:「今夜太晚了,你先歇一下,因為過不了幾個時辰咱們就要走了。」
「走?去哪?」奚昊被他驚到,不由自主的反扣住他的手臂急聲問道。
「不必多問,總之,跟我走。」
「你不說我便不走!」無瑕的人剛剛找到自己,如果現在走了豈不是便要與他們錯過了!莫非武飛雲已經發覺了那些人是來找自己的,所以,他要將自己藏得更加隱秘嗎?
「你的意思是說,我說了,你便跟我走嗎?」抓住那字面之意,明顯的扭曲了奚昊的意思,武飛雲那一刻竟笑得有些邪氣,奚昊被他拉扯著到了床頭坐下,身體卻因他的靠近而緊繃了起來。
「你在怕我。」
「我沒有!」雖然嘴硬,身子卻在這人靠近之時自然而然的做出了防備之意,這是一種無法控制的行為,由心而生,由不得自己。
「不出兩個時辰我就會帶兵前往十方,我要你也跟著我一起去,奚昊,無論在哪,我都不許你離開我。」
十方?!
自己剛剛才聽說過這個地名,是那鬼翼口中所言無瑕跟白炎要去之處,武飛雲也要去?那裡究竟是什麼地方?為什麼大家全都要往那邊聚集?
心頭疑惑萬千,卻因為目的地的那頭有著與自己息息相關的兩人,奚昊心中竟湧起了一種從未有過的安定感。無瑕跟白炎就要到達那裡了,或許自己還有機會見到他們,還能見到他們!
掩不住的喜悅從眉間漸漸蔓延,因為這一路走得實在太苦,與纏綿的幾度聚散已經讓他的心脆弱得再也受不住任何壓力,無瑕與白炎便是他的親人,只這一個信念,就能支撐著他繼續捱下去。
「你似乎……很開心。」語氣有了遲緩,武飛雲伸手撫在了奚昊的發間,竟意外的發覺他沒有躲閃。
他莫非已經知道了什麼?那麼,今夜潛入軍營的人,是來尋找他的嗎?
武飛雲心中有了答案,本還帶著笑意的臉上漸漸凝起了深意。
蒼鷹帶來了駱玥的訊息,樓船軍竟在江上出了問題,糧草未能到達她與柳醒手中,左何鏜沒有露面,建州郡守府也被抄了,只因為那一直跟自己作對的孟白炎出現在了樓船之上,如今這樓船軍從水路直奔十方,自己需得在他們之前到達十方,拿下那裡,然後守株待兔,殺他們一個措手不及,所以,從現在起,自己得與他們搶時間,畢竟十方城中還有孟昶龍與纏綿兩個大阻礙!
奚昊依然在發呆,就算他離開若水小島已經兩年多,也經歷了這麼多坎坷看盡了人世百態,卻依然還是保持著一顆純淨的心,他不懂得好好掩飾自己的一切,包括情感。
當武飛雲的氣息撲在他的頰邊,掠過他的耳畔時,他才猛的醒悟過來。
「做什麼!」發覺那人貼得如此近,奚昊心頭一驚,剛想伸手推開他,便被他一個輕扣壓倒在了床上。
武飛雲沒有進一步動作,只是俯身望著奚昊,一動不動的望著他,雖眼中神色複雜,但那種想要將他鐫刻入髓的愛意卻絲毫不加掩飾,熱切得令人害怕。
「為了你,我會不惜一切!」
我會殺入十方,取纏綿首級,讓他再也無法阻擋在你我之間,無法佔據你的身心,你的一切!
貼近,貼近,再貼近,直到兩人的額頭抵在一處,呼吸交融,因彼此的靠近而窒住了氣息。
奚昊怔怔的睜大雙眼望著武飛雲,眼角慢慢的淌下了淚水來。他不知道武飛雲心中的想法,可是,他卻能夠感到他要去做什麼。
他要奪走自己生命中每一個重要的人,每一份值得珍惜的感情,每一個快樂的回憶,直到自己的世界崩塌,然後在那廢墟之上打造他給予自己的牢籠,捆綁禁錮,直到自己死去……
唇齒相依,從輕柔的碰觸到不顧一切的掠奪,武飛雲努力克制著自己的瘋狂,奚昊血液中的毒性便若讓他沉淪的深淵,求而不得,卻若飲鴆止渴一般讓人癡迷,越陷越深!
「你說什麼?他要親自帶兵前往十方?」發覺自己聲音過大,白少卿狠狠抑住了自己的驚呼,方文正看了帳外一眼,回身道:「不知為何突然有此變故,想來是有了不得已的理由,他才會改變了自己的計劃,無論如何,他都會將宗奚昊帶在身邊一起走,所以,咱們現在還不能動手。」
「十方城!」白少卿呢喃著那三個字,回身到了桌旁坐下,漸漸失了神。
白山敗軍撤入了十方城中,也就是說,侯爺也在其中,而現在自己就算隨著巨鹿軍前往十方,又還有何臉面再見白山的兄弟們,再見侯爺呢。
看他失神,方文正避讓性的低下了頭去。
當初是他帶著自己回到了白山,又帶著自己前往的長野,自己利用他的信任殺了他那麼多手下,又假裝敗兵混入白山做內應迎了赫博多的鐵騎入白山城,這麼多的後果當是他從來都未曾想過與料到的,如今大軍前往十方,他必定不敢去面對白山那麼多的將士,而這一切,卻都只因為他當初信錯了自己!
愧疚感在心頭翻湧,可是,卻再無回頭路可走,為今之計,就是幫助他將宗奚昊救出去,讓他能有一個回到他所熱愛的兄弟們身邊的機會,就算再渺茫,再微乎其微,自己都將在所不惜!
「你在看什麼?」
殘破不堪的城牆,凜冽的寒風放肆的吹刮,並肩而立的兩個男人皆抬頭望著天空中難得出現的繁星,輕聲說著話。
「我在看,天上最亮的那顆星星。」纏綿帶著笑意伸出手去,彷彿想要將那顆耀眼的明星摘下,皎潔的月光透過他的指縫灑下,映亮了那張溫潤如玉的臉。
「以前在相思谷,奚昊常常會傻傻的看著那顆星,想像那便是他自己,正從天空對著我笑。」
「你又在想他了。」明威歎息了一聲,依然抬著頭,突然也笑了:「你看,他對著你眨眼了。」
星星本是不會眨眼的,可卻因思念著的那人變成了它,所以,便有了喜怒哀樂。
「等我們離開了這裡,我就去找他,無論天涯海角我都會將他找回來,若是……若是他已經不在了,我便追上九天,墜下黃泉,絕不讓他一人孤孤單單,我答應要寵他一輩子的,還沒做到呢……」從當初花轎外看見那張落淚的臉時,他的容顏就已經刻入了纏綿心底,無法再抹去了。
生而同衾死同穴,紅綢相牽,花燭以對,從此,這世上有奚昊才會有纏綿,奚昊死,纏綿亡,不負君,不負卿!
夢魘中的哭泣永遠這般刺痛人心,縱然醒來不再記得內容,那種傷心欲絕卻不會減去分毫,喉間發出不由自主的哽咽,胸口也因那種刺痛而悶得透不過氣來,無瑕大聲喘息著坐起身子,額間冷汗涔涔。
他抬眼四顧,竟突然間反應不過來自己身處何方,昏暗的燭光隨著船身的晃動而模糊不定,讓人產生了錯覺。
這是什麼地方?!
弦伊在哪?為何沒人在自己身旁?
本就偏冷的身子被冷風一吹愈發寒意難耐,卻意外的清醒了過來,無瑕抹去汗珠掀被下床走了兩步,想到白炎每日的提醒,遂回身拿了披風披好,才又走到了桌旁坐下。
桌上的暖爐上依然煨著熱茶,騰騰的冒著熱氣,他伸手倒上一杯,卻在擎起之時突又頓住了。
心突然跳得很急,彷彿要從口中躍出了一般,這感覺不對!他丟下茶杯撫住了胸口,努力的深呼吸著想要讓自己平復下來,可那種噗通噗通的聲音卻越來越響亮,一如在他耳畔跳動一般清晰得可怕。
白炎……
伸手揪住胸口起身往床邊一奔,然後倒入床中蜷縮了身子,無瑕狠狠一咬下唇,拚命忍受著那越來越劇烈的刺痛,可是,那疼痛並未因他的忍受而減弱半分。
好痛!嘴唇開始發麻,呼吸受到阻滯,突然就過不來了!
白炎……你在哪……
你在哪……
門被輕輕推開,白炎疲憊的揉著脖子轉動了幾下,今夜是他當值,所以他一直在四處巡視,然每隔一個時辰,他都會悄悄來到無瑕的房間看上一眼,只為了那一絲絲的安心,勿需無瑕知道,就算只是遠遠一眼,只要看著他睡得安穩便已足矣。
腳步輕柔的靠近,慢慢到了床邊,伸手撫了撫無瑕柔順的髮絲,見他雙眸輕閉睡得正香,白炎不禁唇角一揚,然後俯身向下輕輕吻在了他的發間。
奇怪,無瑕身上的冷香較往日濃烈了許多,是出了汗嗎?
手伸出,想要探入被中摸一摸,卻被無瑕的一動逼退,白炎笑了笑,輕手輕腳的將被子掖好,然後悄然離去。
當門被碰上之時,無瑕大吐了一口氣,睜開雙眼回過了頭去。
白炎,對不起,無瑕不能讓你知道我現在的狀況,因為這會讓你分心,不管怎樣,在無瑕最後的日子裡能陪在你身旁,無瑕便死而無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