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百五十六章 呼嘯的孤寂 黑暗中獨行 文 / 柒鑰
更新時間:2013-05-15
「你們做什麼?」發現那一干人等皆意圖明顯的擋在自己面前時,無瑕感到十分氣惱。酉時剛過他們便已經到達了信陵,白炎在那山上受傷流血,後卻怕耽誤行程,又兼血已經止住,所以只換了被劃破的外衣,說什麼都不肯停下包紮,好不容易到了信陵城池,大家安頓下來,無瑕返身便去尋弦伊所帶的藥箱,然只一個眨眼的功夫,白炎就從他身邊溜掉了。
「於大夫已經在給小侯爺包紮了,公子也累了,不如便在這等著,小侯爺包紮完畢了自然就回來了。」弓雖對著無瑕說話,卻眼神遊離,明顯的心虛異常。
小侯爺的後背被流石劃傷讓大家都很擔心,然那一路下來他卻依然談笑風生,與眾人打趣,所以大家皆以為沒什麼大事,可當方才於大夫將他的衣衫脫下去看之時,一旁站著的幾人差點沒當場掉下淚來。
那傷豈止是嚴重,後背上的皮肉被生生翻裂開來,拉下了二尺長的一道口子,那鮮血之所以止住,其實是因為衣衫上的血濘被寒風凍結,堵住了傷口而已。
「去攔著無瑕,不要讓他過來。」心知無瑕會來尋自己,白炎不想讓他看見後背的傷口,於是讓弓等人前去阻擋,可無瑕是誰,那幾人又怎能攔得住他。
「都說了沒事,你急急的跑來做什麼。」眼見無瑕出現在房梁歪斜的廢屋門口,白炎忙不迭的將衣衫一拉,想要遮住後背,於大夫正在給他擦拭,一見他的動作忍不住大喝一聲道:「別動,否則明日你便不許踏出這信陵城半步!」
於大夫本來性子謙和,這會子卻也忍不住發了火,白炎一聽吐了吐舌頭,對著秦篪使了個眼色,秦篪卻將頭一偏假裝不見,又對著南宮熱河等人示意了一下,然後竟不顧道義的揚長而去,那幾人一看他走了,哪裡還肯留下來,只轉瞬之間便走得乾乾淨淨,白炎瞪著眼挨著於大夫的怒火,眼見無瑕步步逼近,他牽扯著嘴角露出了一個比哭還要難看的笑容。
「你說,你是將我姬無瑕當成傻子了嗎?」無瑕無法不生氣,那傷口如此嚴重,這人卻從山上撐下一直不吭一聲,此刻還企圖隱瞞他,又如何不讓他生氣。
「我的身子骨好得很,不出三五天就完全沒問題了。」
「哼,三五天?想得倒美,你再敢胡鬧了瞧瞧。」無瑕沒有說話,於大夫卻忍不住發起了牢騷。這小侯爺與公子二人雖然與樓船軍相處時間不長,然大家同生共死,一起對抗了相國府的勢力,小侯爺雖性子頑劣卻與大家同甘共苦,頗得人心,公子手刃左何鏜,智取東渝水路,也是大家十分敬重之人,他們二人中有任何一人受傷大家都會心疼,又豈容他們不好好照顧自己。
「嘶——」因傷口拖延時間過長,需得好好清理然後縫合,天氣寒冷,那熱水放置了一下之後已經變涼,擦在身上便如刀割一般刺骨,饒是白炎忍得,都禁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氣。
無瑕沒有再說責備的話語,只默默的蹲下身去,伸出雙手將白炎的頭輕輕一摟扣入了懷中。
意外不可避免,可他衛自己之心卻無時無刻不在,這傷雖在他的身上,也同樣在自己的心底。
「今夜只能歇三個時辰,子時一過咱們就得出發,一會兒吃過東西之後你就去歇著,待時間一到——」
「我要你跟我一起睡。」無瑕一口否定了白炎的話,他的本意是不許白炎夜間巡視,要強制他的睡眠,可那話一出,卻讓還在動手縫合傷口的於大夫「咳咳——」兩聲嗆住了呼吸。發覺自己的話惹人誤會了,無瑕臉色一紅,垂下眼眸咬了咬唇,道:「你不睡,我便也不睡,反正今日你不許離開我。」
這幾日以來白天趕路,甚至晚上也在趕路,白炎從來都沒好好休息過,如今他又受了傷,若是再不停下來睡一睡當真便要垮掉了,所以無瑕寧願讓人誤會,也毫不妥協讓步。
「無瑕。」白炎喚了一聲企圖掙扎,卻漸漸沉溺在了無瑕輕輕柔柔卻又堅定有力的擁抱之中,鼻間縈繞著無瑕特有的冷香,讓他感到好安心,好溫暖,他閉上雙眼,想要放鬆身子緩解縫合帶來的疼痛,卻不料竟便那般沉沉的睡去了。
感到他的身子漸漸懈怠,無瑕將臉頰輕輕一貼,靠在了他的額角旁,一動不動的支撐著他,直到於大夫縫合完畢,綁上繃帶,穿好衣衫,他才將跪到麻木的雙腳放平,讓白炎貼著自己的胸口繼續沉睡。
「公子……」
「噓……去吧。」無瑕揚了揚手指,讓於大夫離去,於大夫見狀輕聲一歎,然後躡手躡腳的走出了門去。
弦伊來了一回,見無瑕竟摟著白炎一起睡著了,忙抱來了厚絨毯將兩人細細蓋好,將士們都已經在吃晚膳,那二人卻睡得很熟,讓人不忍吵醒,於是弦伊給兩人留了東西,又喚來了於程顥帶人守在門口,這才放心的離去。
小侯爺是太累了,而公子,卻是因為身子太虛弱了。
弦伊回望了一眼那破敗的房子,然後慢慢走上信陵城牆,抬眼看向了遠方。
好靜的夜,便連鳥兒的鳴叫聲都沒有,一路勞頓,那些士兵在吃完晚膳之後倒頭便睡,巡邏的人全都放輕了腳步,以免擾了他們的睡眠,也因此才讓這夜更加靜得可怕。
「誰?!」發現並非只有自己一人,弦伊低聲呵斥了一句,那城牆上的黑影聞聲動了一動,然後一道熟悉的聲音傳了過來。
「我。」
只一個字,對方便沉默了,弦伊感到心頭猛的一跳,然後一個返身準備離去。
「你就那麼討厭我,便連單獨跟我相處都感到這般為難嗎。」南宮熱河的聲音幽幽傳來,竟似帶著一絲哀怨,又彷彿透著一股倦意,深深觸動了弦伊的心。
「我沒有。」便連反駁都那麼無力,不可否認,自己現在竟害怕面對他,怕跟他單獨相處,更怕他跟自己說話,只是因為,自己害怕無法再去抗拒他。
一聲歎息從黑暗中傳來,然後腳步聲在慢慢靠近,弦伊動了一動,才發現自己的雙腿竟突然間動彈不了了。
是因為心底其實並不想走嗎?
不,不是的。
弦伊拚命的否定著自己的想法,她根本不願意承認自己早已愛上了那人,無論是當初的針鋒相對,還是現在的形同路人,其實都不是自己想要的,自己不過是害怕了,怕他與自己亦如公子與小侯爺一般痛苦掙扎,所以才選擇了無情的逃離。
「你的腳……好些了沒有。」本以為他會說些什麼,卻沒料他只是問了這麼一句,然後再次沉默了下來。
「已經沒事了,程……程顥他,每天都有給我換藥……」
「是嗎……」突然間那人的聲音就飄渺了起來,便彷彿一瞬間他就到了不可觸摸的天涯海角。弦伊苦笑了一下,然後決定不再停留。
此刻離開,或許兩人之間還能做個朋友,若是再彼此傷害下去,只怕便連陌路都及不上了。
指尖在觸及身體的一剎那停住了,南宮熱河看著弦伊疾奔而去的身影,漸漸失了神。
若是自己早一點拉住她,是否還能有一絲挽回的機會?
頓在空中的手在微微顫抖,然後慢慢縮回緊握。
還是……放手吧。她的身邊已經有了一個那麼優秀的男人,與她志同道合,不用顧忌身份帶來的壓力,不必害怕有朝一日會站在敵對的兩面,或許這樣子對她來說更好吧。
南宮熱河仰頭望向了天空,突然間便笑了起來,卻笑得無聲而又狷狂。
自己這算是愛過了,痛過了,得到了,又失去了嗎?
原來當初三生石旁那老人家所說的都是真的,紅繩被扯斷,最終後悔的果然是自己。小侯爺與公子的的紅繩也斷了,可他卻用匕首將他與公子的名字牢牢的刻在了石頭上,又或許正是因為如此,他倆才在分分合合之中無法斷卻塵緣,而自己與弦伊,又還能剩下什麼呢……
「侯爺您看——」
孟昶龍站在城牆之上眺望遠方,看著那彷彿示威一般燈火通亮的巨鹿軍營駐紮之處,心底慢慢沉了下去。
對方是故意的,他們就是想要威懾這城內的士兵,讓大家對其產生恐懼。
依那佈局來看,對方人數很多,且敢這般張揚,當只有一人。
武飛雲!應該是他親自帶兵前來了。此子與他的父親一樣城府頗深,記得當年夫人說過,此子可進可退,若調教得當,其父也難以望及其項背。如今看來,他深謀遠慮,為迎赫博多軍隊入白山步步為營,果然不可小覷。
但有一點很是奇怪,他的人駐紮在十方城外切斷了來去道路,就算不動兵,自己也已經撐不下去,他大可不費一兵一卒便坐收漁翁之利,這樣一個大好時機,他卻為何要帶著大軍壓境,不惜傷亡前來攻城呢?
「羅孚,傳令下去,將城防加強雙倍兵力,隨時注意對方的動靜,鄂閔,你與薛長安一起將百姓們轉移去西面城門,再去看看尤銳傷勢如何,若是無礙了,便讓他帶著先鋒營去西城門,一旦武飛雲攻城,讓他先護送百姓們從西面突圍離開。」
「是!」
「那纏綿大哥那?」
「暫時不要告訴他一切,非到萬不得已,都不要去叫他。」
「可是侯爺——」
「去,不必多言。」孟昶龍說完負手一立,不再說話,羅孚於鄂閔見狀只好躬身一揖,退了下去。
武飛雲究竟為何要這樣做?他是想在何人之前得到這十方城嗎?那麼,又是誰讓他不惜這般下大氣力全力以赴呢?
「公子,小侯爺,子時已到,咱們該出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