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百五十五章 浮生長恨 文 / 柒鑰
更新時間:2013-05-14
「少爺請下馬。」羅雲拉住韁繩止住了馬兒的腳步,武飛雲先是看了一眼前方,然後伸手將奚昊雙肩一扣一併帶下馬來:「離十方還有多遠。」
「五十里。」因大軍的到來,駐紮的營地已經向前推移,只是十方城破敗已久,入夜未見燈火,否則從此處望去或能窺其一斑。武飛雲聽罷斜睨了一眼,然後伸手抓住了奚昊的手腕向前一拉。
奚昊從下馬之後便一直在發愣,他知道大軍已經到達目的地,可天色太晚,他尋不到自己想要去看的方向。武飛雲看他失神之貌,臉色越發難看,握住他手腕的五指也不由自主的用上了力。
「看夠了沒有,是否要我此刻便去破了城門,將那人的人頭提到你的面前!」
奚昊的心猛的一跳,他回過神來看向了武飛雲,看著他那湊得極近幾乎扭曲的臉,禁不住腳步一退,卻登時又被他拉扯著拽了回來。
「怎麼,心疼了?別急,還會有更讓你心痛的事情在等著你,我就是要你站在我的身邊,看著你所在乎的人如何一個接一個的死去!」明知道這樣他會更恨自己,可是,卻為何就是抑制不住心中的那股怒意。恨他所愛的那個人不是自己,恨他對自己所做的所有事情都無動於衷,恨他的冷漠,恨他的無情,恨他恨他——卻,只是因為自己深深愛著的那個人便是他!
「我要見慕容大哥!」奚昊昂起頭,毫不妥協的看著武飛雲,武飛雲則擰著他的手腕,緊緊的盯著他,許久,將他一放,道:「文正,將他帶下去。」
方文正上前一步看向奚昊,然後冷聲道:「請。」
縱心有不甘,卻奈何自己要見慕容默還得經武飛雲應允,奚昊只好默不作聲的低下頭,順著方文正所示方向走了下去。
「羅雲,將王鍇慶喚來,我要知道此刻十方城內的一切情況。」
「少爺不先歇息一下麼?」大軍剛到,必定人疲馬憊,羅雲本以為武飛雲會先做歇息,豈料他竟如此著急。武飛雲寒著臉瞥了他一眼,沒有說話,只抬步入了帳內,羅雲見狀忙讓人去喚王鍇慶,自己則緊隨而入,到了武飛雲身邊。
「十方城內可有動靜?」武飛雲此刻最關心的莫過於城中的兵力,孟昶龍的兵可都不是吃素的,白山之亂不過是因為計謀恰到好處,否則以方文正三千兵馬怎麼可能那麼輕易便迎得赫博多十萬大軍入城,那可是清風先生設的一手好局。
「我曾派了熊晨帶人潛入探查,那城內如今已經糧草盡絕,孟昶龍令人殺馬果腹,早就已經支撐不下去,昨夜聽得動靜頗大,似乎是城內雪崩坍塌,想來傷了不少人,少爺,這十方城已經搖搖欲墜,不足為懼。」
武飛雲聞言眉頭一舒,卻又冷哼了一聲,道:「不足為懼上次為何攻城不下,別忘了孟昶龍身邊還有那麼多猛將,且,還有本少爺此刻最最痛恨的一人!」雙拳一握,武飛雲恨不能立刻便能攻入城去將纏綿的人頭拿下,然欲速則不達的道理他又豈能不明白,越是心急,便越是要沉得住氣!
「將軍,前方有一座城池,想來便是十方城了。」虎賁盡數隱藏在風雪堆積的小丘之後,巨鹿的大軍已經停下駐紮,所以他們也隨之停了下來,鬼翼帶人向前探查之後回轉,將看到的情形告知了雲嵐,雲嵐沉凝了半晌之後道:「那城內我們不認識任何一人,若是貿然前去必然解釋不清,為今之計,只有再潛入巨鹿軍營尋找奚昊公子,商議營救對策,你說過你曾看見小侯爺身邊的白少卿將軍,這樣,你再去尋找一番,看是否能聯繫上他,聽聽他們的計劃。」
「好。」鬼翼應著起身一站,將黑巾拉過遮擋了面容,臨走之時雲嵐又道:「一切小心,萬不可打草驚蛇。」
「知道了。」黑影一閃即逝,轉眼不見。
「慕容大哥——你怎麼樣?」武飛雲終於讓人將奚昊帶至了關押慕容默之處,剛挑開帳門,奚昊便看見了雙手被反剪身後,傷痕纍纍的慕容默。
慕容默那日被武飛雲以皮鞭抽打,後背皮開肉綻,這幾日雖然得以李大夫醫治,卻因一路顛簸,未曾得到休息,此刻已經精神恍惚,疲倦至極。
「公子……我沒事……」想到那日奚昊為了護自己挨了一鞭,慕容默強打起精神看了奚昊一眼,問道:「公子肩頭的傷可有好些。」
同為俘虜,奚昊的待遇卻是天壤之別,那鞭傷武飛雲每日都會親自照料,雖然未曾痊癒,卻已經結痂消腫,不會再痛。奚昊噙著淚水搖了搖頭,將慕容默扶起坐下,輕聲道:「都是我連累了慕容大哥,若不是我惹惱了他,他也不至於拿你來出氣。」
慕容默自然知道他所指何人,見奚昊滿臉歉意,他虛弱的一笑,道:「有什麼大不了,不過是一頓鞭子,公子有骨氣,不屈服,才會讓他那般生氣,我慕容默便是死了,也是笑著死的。」
「慕容大哥別說這話,只要我還活著,便一定不會讓你死。」奚昊說完那話,卻想到慕容默雖然保住了性命,可一再被自己牽連,吃盡了苦頭,心中不禁更加難受。慕容默看他沉默,突然雙眼一抬,看了看帳門處。
門外士兵並未注意帳內的情形,慕容默又觀察了一會兒,在奚昊給他解開繩索褪下衣衫換藥之時,才將頭微微一側,低聲道:「公子可知這營中有人在想辦法救你。」
奚昊的雙手驟然一頓,臉色霎那間浮現了詫異之色,然只一瞬,他便又低下頭去繼續換藥。手在不由自主的顫抖,奚昊穩了穩心神,輕咬了下唇,努力平復著心頭的悸動。
慕容默所說的是這營中有人在想辦法救自己,那麼,是除了無瑕派來的人,另外還有人潛在這軍營之中嗎?
本以為除了慕容默,自己便是一個人孤零零的在戰鬥,可原來,還有人不惜以身犯險藏在了這軍營之內想辦法營救自己……
鼻間有些發酸,奚昊在那一刻突然感到了一種充實感,當他在吠承啖手中,在武飛雲手中苦苦掙扎之時,他曾那般絕望的以為纏綿已死,這世上已經再沒人會想到自己,能救自己,可原來,他們大家都不曾放棄過的一直在努力。
淚水止不住的落下,奚昊深吸一口氣,使勁的擦了一把眼淚,然後輕聲回道:「慕容大哥指的是誰?」
「便是——」
「還沒好麼,少爺我等得有些不耐了。」門口傳來了一人懶洋洋的聲音,奚昊與慕容默皆是一驚,忙閉口噤聲,不再說話,奚昊默默的將那傷口洗淨,灑上藥粉,然後細細的包紮,待到一切完畢,武飛雲已經在他身旁等了許久。
「如今人你見到了,傷口也親手處理了,滿意了?」
武飛雲的語氣有些陰沉,方才聽得王鍇慶回報當日戰況,他已經十分肯定帶兵抗擊攻城軍隊之人便是纏綿,所以他的心情十分不爽,待來了之後又見奚昊如此細心的照料慕容默,禁不住心頭愈發火大,當真恨不能將慕容默的後背再次撕開,以洩心頭之憤。
奚昊本還想探究慕容默所說之人是誰,可武飛雲就在身邊虎視眈眈,他又怎敢將此事暴露,若是被武飛雲知道了,慕容默的性命無論如何都將保不住了。
「走吧。」很是意外的沒有與武飛雲較勁,奚昊說完轉身便走,武飛雲看著他離去的背影,竟半天有些反應不過來。
「我乏了,你若是不睏,便自己留下吧。」
奚昊那話令武飛雲心頭一喜,忙不迭的抬步跟了過去。出了營帳,奚昊被涼風一吹,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武飛雲見狀脫下身上披風將他一裹,道:「熱水都備好了,你去泡了暖暖身子。」
「不去。」想到那日此人趁自己洗澡偷偷溜入共浴的情形,奚昊不禁頰邊一熱,然後有些賭氣的否定了武飛雲的話,武飛雲看了他的模樣,知道他防備自己,不禁揶揄的一笑,道:「你是說,自己一個人不洗,等我嗎?」
「你還能再無恥一點嗎?」奚昊有些無力,武飛雲最近的狀態讓他捉摸不定,他雖知道因自己身上的毒性令武飛雲不敢有逾越之舉,可是,擁抱親吻之類的動作他卻也沒少做,但凡能夠佔到便宜的時機他可從未放過,所以只要能夠躲開他,奚昊都是避之不及。
「你放心吧,我今夜還有事要做,不會來打擾你,你去泡了澡便歇息,等我忙完了再來看你。」
「最好永遠忙不完。」奚昊丟下如斯一句返身便走,豈料武飛雲根本沒打算如此就放他離去。身子突然被那人一拉,奚昊揚頭正欲呵斥,卻被武飛雲將腰肢一摟,向後一推間便被頂在了一道營帳之上。
「做什麼!」奚昊驚呼,那聲音過大,引得巡防而過的士兵紛紛側目,他霎那間窘得滿臉通紅,伸手便去掰武飛雲的手指,武飛雲卻唇角一揚,露出了一絲邪邪的笑意,向上一舉間竟若抱一個孩子般將他舉離了地面,然後身子向前一壓,將他扣在了雙臂之間。
「你放我下來。」雙腳夠不到地面,想要穩住身形便要用腳去夠那人的身子,而那姿勢卻極其引人遐想,奚昊驚得腦中一片空白,那來來往往的士兵們雖然不敢直視,可那種匆匆而過的模樣卻同樣讓他羞憤難當,他掙扎了一下,然除了身子懸空帶來的不適之外根本毫無用處,武飛雲瞇著雙眼緊盯著他,幽幽的眼神便彷彿看著一個勢在必得的獵物在自己的利爪之下屈辱偷生一般。奚昊低泣了一聲,突然伸出雙手揪住了武飛雲的臂膀,在與他怒目相對之後將身子一俯,狠狠咬在了他的肩頭。
武飛雲吃痛的鎖起了眉頭,然卻緊著牙關一動未動,只是那般揚起頭,任由奚昊若擁抱一般環過他的脖頸,咬在他的肩頭,直到感到有溫熱的鮮血流出,他才將眉間一展,看著漫天落下的雪花笑了。
便若我留在你身上的痛一樣,也讓你的恨意滲透我的身體,留下永難磨滅的印記。奚昊,若是不愛,那麼便恨吧,這樣,至少還能讓我留在你的記憶裡,讓你難以忘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