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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六百六十章 劍行偏鋒 刀光盡處天地撼 文 / 柒鑰

    更新時間:2013-05-19

    方文正那一聲令下讓所有的人皆愣在了原地。

    方纔那般猛烈的攻擊已經讓城牆上的守軍疲憊之極,此刻正是一鼓作氣衝上前去的好機會,且少爺也下了令,方大人卻為何要求大家撤退?

    「大人?」鐵牛緊了緊手中的長矛,帶著不解與焦急望向了方文正,他不明白方文正此刻的舉動究竟是為什麼,但他知道,既然少爺下令攻城,方文正敢違抗的話,便只有死路一條!

    「大人——」語氣愈發焦灼,鐵牛腳步剛剛一動,便被方文正一個冷眼定在了原地。

    「撤!」只那一個字,方文正便再不說話。

    身後跟著的人很多都是他一手帶出來的,他歷來做事沉穩,為了相國府更是拚鬥打殺從不畏懼,嗜血與不擇手段早已經深入人心,所以在巨鹿軍中威望極高,便連左隆德都及他不上,武飛雲將打前鋒的任務交到了他的手上,此刻又突然離去,方文正所說的話如今便是軍令,讓士兵們不得不從。

    「纏綿你看——」明威將幾個士兵的屍體扒開探身一指,詫異的問道:「這是怎麼回事?」本以為巨鹿軍會一鼓作氣的衝上來,可突然之間那人潮向著兩邊一散,然後竟開始後撤。

    「不知道。」纏綿伸手將他一扣,沉聲道:「趁著這機會,你帶著薛長平去南北兩道城門看一看,估計一下咱們的兵力,還有,將侯爺帶下城樓去。」

    「好。」明威抹去臉上血痕回身喚來了兩個小兵,到了孟昶龍身邊將他架起,孟昶龍抬頭看了纏綿一眼,想要說話,卻知此刻自己說什麼都已是枉然,遂輕輕一擺手,道:「我不下去,我就在這裡,跟你們在一起。」

    鄂閔帶著幾人奔到了孟昶龍身邊,看了看他的手臂,道:「侯爺受傷了,鍾大夫隨著先鋒營撤離,咱們這如今已經沒大夫了。」

    孟昶龍聞言一笑,道:「軍中最不缺的便是刀傷劍痕,扯下幾尺粗布纏著便是,男兒大丈夫,沒這麼多窮講究。」他說完自己動手拉下了鎧甲,鄂閔見狀低頭一扯自己的衣服下擺,撕下布條便纏在了孟昶龍的臂間。

    「這巨鹿兵去得蹊蹺,咱們得謹防他們突然反撲,鄂閔,將人手召集起來,再清點一下箭矢,另外讓人去西城門看一看,如果這裡實在守不住,便帶人從西門突圍去追先鋒營的隊伍。」纏綿說完又返身到了垛口處,細細的觀察著對面營中的動向。

    武飛雲一語不發的站在營帳之前,巡防營的士兵們抖抖索索的的跪了一地,一個個皆噤若寒蟬,未敢發出絲毫響動。他們分成四個方向擴散了方圓幾里地都未曾搜到那人的蹤影,如今不見了人,少爺臉色陰沉得簡直要將他們生吞活剝了一般,讓人心底顫慄與害怕。

    「人跑了多久了。」壓抑的怒火眼見便要蓄髮,武飛雲當真恨不能一刀劈了那帶頭的士兵,那人聽他問起,這才伸手一擦額上的汗珠,顫悠悠的回道:「不……不到半個時辰,一發現屬下就……就讓人去通知少爺了……」

    武飛雲眸中一寒,抬頭看了一眼四周。

    奚昊沒有武功,根本就跑不出去,來救他之人箭術如此了得,絕非泛泛,莫非便是那夜夜闖軍營之人?

    「少爺——少爺!」一個士兵急沖沖的奔來,口中大叫道:「不見……不見了,那慕容默,也不見了!」

    「唰——」的一聲,那一干人等還未看清眼前狀況,一顆連眼睛都還沒來得及閉上的人頭便咕嚕嚕的滾到了那士兵的腳邊,將他那尚未落音的話語生生扼在了喉間。

    「少爺饒命!」咕咚一聲,那士兵雙腿一軟跌跪在了武飛雲面前,武飛雲則面帶猙獰之色將那尚滴著熱血的長劍在他的頰邊一下、一下慢慢的擦拭著,然後竟漸漸的露出了笑容來:「好,你終究還是要跑,我便讓你知道,敢離開我,是個怎樣的下場!」

    透著血腥味的長劍自臉龐劃過,讓那士兵面如死灰,就在他以為難逃一劫之時,前方傳來了急促的馬蹄聲,然後便見羅雲飛身下馬直奔而來。

    「方文正下令撤兵了!」

    武飛雲的動作一頓,沒有大的反應,那通紅的雙眸卻透著陰鷙之氣揚了起來。

    好,你終究還是按捺不住了。

    沒想到,最後背叛我的人,竟是你。

    「他們撤退了——咱們走!」雲嵐突然一勒韁繩揚聲而道:「公子抓緊了!喝——」

    後撤的人群中突然出現了一隊人馬,由西北角切入,來勢洶洶的從陣中穿過,然後毫不停留直奔了十方的方向而去。

    士兵們皆不明所以,莫說這一隊人馬來得如此突然,便是那沖在首列的馬背上之人便已經讓大家懵了頭。

    那不是少爺身邊的奚昊公子嗎?他為何會被人帶著衝入陣中,且看這架勢,他們竟是要奔向十方城的方向,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低著頭,別看他們!」雲嵐的話語清晰的飄入了耳中,奚昊死命的一咬牙,伸出雙手抱住雲嵐的腰,然後將頭一低不去看任何一個地方。方文正打馬立在陣列的最前方,默不作聲的看著越來越近的那一隊人馬,然後抬眼看向了另一邊。

    人潮突然捲動,一隻利箭自遙遠的地方呼嘯而來,因相隔太遠,終在行進之中失了力道,待到了方文正面前之時,被他伸手一扣握住了。

    黝黑的箭頭泛著寒光停在眼前,方文正的手有些顫抖,他知道這一箭是何人所射,也知道這一箭,已將他二人之間殘留的那一點點情義扎得支離破碎了。

    「方文正陣前倒戈,殺無赦!」武飛雲心中的怒火已經爆棚,當發現方文正之所以這麼做竟是因為要幫奚昊逃離自己時,他便已經陷入了瘋狂。

    沒有人可以這麼做,沒有人能夠從我武飛雲手中奪走任何一個東西,宗奚昊只能是我的。

    「他只能是我的——」馬兒被鞭策得幾近癲狂,鐵蹄踐踏,撞倒了無數士兵衝向了前方,武飛雲的雙眼一直緊盯著與自己並駕齊驅的那兩人,他清楚的知道那馬背上坐著的是誰,那是他全心全意愛著的那個人,那個他此刻拼了命也要奪回之人。

    「奚昊——」失聲成啞,武飛雲那一刻的呼喚竟如尖刀一般扎進了奚昊的心裡,他沒有回頭去看,卻突然之間淚盈滿眶。

    就算再否認,他也無法抹去那人陪在身邊的無數個日日夜夜,那種扭曲的,不顧一切的愛終也有滲入心底的一瞬間,就算再輕,也會留下痕跡。

    奚昊?!

    奚昊?

    城牆之上的那個男人突然雙手一撐探向了前方。

    自己彷彿聽到有人在叫奚昊的名字,是錯覺嗎?在哪裡?奚昊在哪裡?

    「奚昊,奚昊——」那被小心翼翼的藏在心底,只有午夜夢迴之輾轉難眠之時才敢呢喃低語的名字突然間爆發而出,纏綿已經全然不顧自己會暴露在對方的射程之下,他躍上城牆,高高的站起,只是想要得到那千軍萬馬之中的一個回應。風揚起了他那凌亂的發,曾經錚亮的鎧甲被血污覆蓋,顯得那般破敗不堪,當年那個一身青衣,纖塵不染的妙手公子已經不復,現在的這個,是一個鐵骨錚錚浴血重生的好兒郎。

    隊伍混亂了起來,虎賁護著奚昊衝向了隊列的最前端,與此同時,武飛雲也已經到了跟前,雲嵐載著奚昊,他不敢動手,於是將手中利箭對準了他們身旁之人。

    「嗖嗖——」

    雙箭並發,眨眼便撂倒了兩人,武飛雲雙臂一振,高聲道:「給我殺!」

    方文正陣前倒戈已成事實,所以,同樣不能放過。

    善射之人從來不懼馬兒顛簸,武飛雲箭術精湛,縱然場面混亂,他也同樣列不虛發。箭嘯長鳴,自間隙之間射人射馬,只片刻功夫,竟便射殺了十餘虎賁。

    與他不同,虎賁此刻既要應對身邊的士兵,又要護住奚昊不受傷害,由此被絆住了手腳,竟成了他手中的活靶。

    「將軍先走!」鬼翼反手一掌拍在了纖離的身上,奪下身邊一人的長矛向前一個直衝,竟憑著蠻力撞開了一條道路來。

    士兵實在太多,因武飛雲的追擊,那百餘人已經被重重圍擋住了,四面皆成了密不透風的人牆,帶著利勾的長矛絆住了馬腿,刺穿了馬腹,也撂下了無數虎賁。虎賁落地之後全力反抗,刀劍的砍殺聲與骨頭的碎裂聲不絕於耳,飛濺的鮮血如噴湧的熱泉燙傷了所有人的眼,四處都是紅色,便彷彿天空在下著血雨一般。

    「嗖——」利箭直追雲嵐,聽得那近在咫尺的碰撞之聲,雲嵐劈開一人回過了頭去。

    武飛雲手握長弓端坐馬背,臉色鐵青,他那一箭本可以取雲嵐的性命,卻突然被從對面射來的一箭給擋下了。

    出手疾如閃電,只那瞬間武飛雲又是一箭射出,然只到了半路,竟又被人給截住了。

    「誰——給我滾出來。」三箭齊發,鳴鏑陣陣,武飛雲拍馬而起,隻身向了圈中而去,隨著他的身影,另一人也手持長弓一躍而起,然後利箭離弦,再次截住了他的射殺。

    「龍脈山上的那人是不是你?」武飛雲手中未停,暴喝而問,白少卿一個翻躍躲過了他的襲擊,反手便是一箭回了過去:「正是我,西營白少卿!」

    武飛雲回身站定,看著白少卿冷冷一笑,道:「原來是你。」龍脈山上自己本就可以殺了孟白炎,卻半道殺出了一人以同樣的手法截住了自己的箭,才會讓他給跑掉,留下了無窮的後患,原來,那人便是他!

    「來得正好,咱們新帳舊賬一起算!」武飛雲身形一閃,倏然間便失去了蹤影,白少卿腳步一點飛身上了馬背,一勒韁繩撞開了幾人奔到雲嵐身邊急聲道:「雲將軍帶人衝出去,我來斷後。」

    雲嵐因時刻護著奚昊,已經受了傷,此刻見大隊人馬正蜂擁而至,他知道不宜再做拖延,是以大喝一聲對著奚昊道:「公子抓穩了,咱們衝過去。」

    「纏綿——」大家全都被纏綿的舉動駭住了,他們不知道那對面究竟有什麼是能夠讓纏綿這般不顧安危的,當發現巨鹿軍營竟然內亂之時,大家心底的詫然更甚。

    所有的走勢都聚向了那一處,纏綿睜大雙眼緊緊的盯著人潮湧動的方向一動不動,他不知道對方的軍營究竟出了何事,可是依照那流動之勢來看,是有人要從中突圍了。

    纖離的身子在淌血,無論是衝撞亦或是奔跑都有滴淌的鮮血隨著它的馬蹄飛濺撒去,戰場之上馬兒與兵器一樣重要,一匹好馬,便能帶著主子衝破重圍,奔向彼方。

    那是,那不是——

    那渾身鮮血的男子身後帶著的,不是奚昊嗎……

    纏綿竟突然一個飛躍撲下了城樓,然後不顧一切的向著來人奔去。

    那是錯覺嗎?那一身素衣已經浸染得赤紅一片的人兒,果真是奚昊嗎?

    不敢肯定,就算他抬眼看向了自己,就算他落淚奔向了自己,就算他伸出雙手撲入了自己的懷裡,自己竟都依然還不敢確認。因為思念太重,重得讓人透不過氣,若這只是一個幻覺,一個夢,那麼待到破裂之時,自己也會隨之消散了。

    「奚昊,奚昊,奚昊……」那是奚昊的味道,縱然血腥覆蓋,自己依然能夠分辨他的味道,這是他,他的眉眼,他的臉,他那傻傻的模樣,他鐫刻在自己心底從來不曾忘記的一切。

    「你還敢丟下我嗎,纏綿,你還敢丟下我嗎,你再丟下我一個人試試看,我恨你,恨你,恨你——」雙拳狠狠的砸在了纏綿的胸口,奚昊終於肆無忌憚的哭出了聲來,所有的委屈,不安,痛苦,無數的思念與刻骨銘心的牽絆,化為了那滾滾落下的眼淚,砸在了纏綿的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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