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百二十二章 情深幾許別離淚 文 / 柒鑰
更新時間:2013-07-20
明月高懸,風兒刮動了樹稍,發出了窸窸窣窣的細響,清輝灑在窗欞,皎潔的月色被樹葉的縫隙絞碎,散了一地銀光。
寂靜的屋子因那人的微微一個側身發出了聲響,只那一個輕微的響動,白炎便警覺的驚醒了過來。「無瑕……」他輕喚著支起了身子,藉著昏暗的燭光看向了身旁躺著的那人:「怎麼了?可是身子不舒服,還是要喝水?」
無瑕並未完全清醒,雙眼半開半閉,帶著一種懵懂之色側過了頭來。
「怎麼了,又不記得自己在哪了麼。」白炎輕輕笑了笑,伸手將無瑕頰邊濡濕的發撥了撥,然後撫了撫他的額頭,道:「熱嗎,頭髮都濕了,我去打水給你擦擦。」
無瑕溫順的點了點頭,待白炎下地出了門後,他才慢慢的坐起了身子,卻並不下床,反而靠著軟枕發起了呆來。
白炎出去了一會兒,端回了盈著熱氣的銅盆,看無瑕在兀自發呆,他將盆放下後打濕了帕子,然後擰乾抖開,走回了床頭。
無瑕依然一言不發,沉默之極,白炎用帕子擦了擦他的額頭,然後又沾了沾雙頰,輕聲問道:「是做了什麼夢了麼?」
「沒有。」無瑕輕吐了一口氣,垂下眼眸又靜坐了一會兒,才將被子一掀,下了地去:「感到有些悶熱,不想睡了。」
白炎見狀將帕子對著那盆內一丟,忙不迭的去拿了紗衣跟在無瑕身後往他肩頭一披,道:「白天氣溫太高,這會子還沒降下來,你身子弱,蓋得稍厚了些,所以才會感到燥熱,起了還是將衣裳加起為好。」
無瑕走到窗前將窗子左右一推,抬頭去看皎潔月色,夜風拂過臉頰,帶來了一絲涼意,令他的心境寧靜了許多,白炎緊隨他到了窗前,與他一同抬頭去看明月,見他仰望夜空的臉上露出了笑意,禁不住伸出雙手將他的雙臂輕輕一環,摟入了懷中。
「怎麼,有我陪在身邊,感到很開心是嗎。」
無瑕的雙眸一動,沒有回頭,卻「撲哧——」一聲笑出了聲來:「你可知道什麼叫厚顏無恥。」
「當然知道,纏綿便是一個典型。」白炎答得一本正經,絲毫不知臉紅,無瑕聞言歎息了一聲,然後將頭一仰靠入了他的胸口,帶著一絲無奈道:「我為何偏偏就愛上了你,明明便是一個潑皮無賴,卻就那麼闖進了我的心裡,死皮賴臉的盤踞著不肯離去。」
白炎聽罷嘿嘿一笑,將頭往他的脖頸處一埋,蹭了蹭,道:「我便是死皮賴臉了,反正這輩子我孟白炎就賴定了你一人,以後你到哪我便到哪,休想再甩掉我。」
「我若是想跑,只怕你也追不上。」那本是一句玩語,卻因突然之間引申了含義而變得令人不安,感到白炎的雙臂不由自主的一緊,無瑕將輕咬的唇一鬆,帶著安慰輕聲道:「傻瓜,我不會跑,哪兒也不去,就在這等著你,等著你回來。」
他知道了!他已經知道自己就要走了。
白炎沒有抬頭,卻透著一絲苦澀低聲笑了。
是啊,敏感如他,又有什麼是能瞞得過去的。
「明日戌時先鋒軍便要出發,入夜我跟南宮白澤就要趕回軍營了。」依然埋首在無瑕的頸間,白炎的聲音有了一種憋悶,許是想以此來掩飾自己心中的不捨與不安,他說完之後將無瑕的雙臂縛得更緊,不許他回頭來望自己,只將下頜往他的肩頭一磕,在他的耳畔輕聲呢喃道:「這一次你一定要等著我,而我,也一定會回到你的身邊,無瑕,相信我!」
無盡的沉默……
月光灑在窗前,映著那兩道頎長的身影,漸漸的,漸漸的將兩人的影子疊合。風吹過,搖曳了輕紗,糾纏了千絲萬縷的發。
「你若不回來……我便去找你……」不管你將自己遺失在何處,我都一定會找到你,陪著你,永不分離。
「小聲點,別吵醒了公子,只喚了小侯爺出來便可。」院子裡突然傳來了隱隱約約的聲音,然後幾道身影從院外急奔而入,很快,卻很輕,顯見如他們所說,怕吵醒了無瑕。
「何事?」如此深夜有人前來,必定不是好事。
白炎與無瑕的心底皆是一驚,而來人見他二人竟就站在窗前之時皆是一愣,然後竟面面相覷的噤住了聲。
「我去瞧瞧。」藉著廊燈與月色,白炎已經看清了來人是誰,他放開無瑕返身到了門邊,拉門而出,走到了南宮熱河等人的面前。
「出了何事?」聲音壓得低沉,他不放心的回頭看了無瑕一眼,無瑕卻只是靜靜的站立窗前,一動未動。
「軍營出了亂子,屠單跟竇榀的人又鬧起來了,這次不但波及了九原軍,便連慕楓將軍的人都忍不住動了手,侯爺氣得不行,正在營中發火,秦大哥怕場面失控,才讓人連夜趕來報信,小侯爺,咱們得回去!」
「慕大哥一向沉穩,怎也會按捺不住。」白炎緊鎖眉頭問了一句,回身往屋內走,南宮熱河緊隨他走了幾步,道:「慕將軍沉得住氣,可蘇將軍年輕氣盛,勸了那兩方人馬之後未果,他心中火氣,便動手了……」
白炎這才恍然大悟的點了點頭。
慕楓做事可靠,當不會沉不住氣,但蘇翀還很年輕,他不知九原軍的底細,一勸之下拉不住,又被言語相激,必定會動手,如今盤龍關破陣在即,大家更當齊心協力,怎能在這節骨眼上出現這種分歧。
「無瑕,我——」
「去吧。」無瑕五感敏銳,縱門外壓低了聲音,他也依然聽清了一切,白炎剛進了門,他便先一步打斷了他的話,然後將白炎的外衣拿過走上前去輕輕一搭,道:「大事要緊,我沒關係。」
白炎伸手撫住了他的雙頰,帶著不捨俯身在他的眉間深深一吻,輕聲道:「我走了,你要照顧好自己,等著我回來。」
「知道。」伸手拂下白炎的指尖,無瑕努力的保持著臉上的微笑,然後將手一鬆,推離了那萬般不捨的愛人,背過了身去。
「無瑕……」
「去吧。」依然是那般決絕的兩個字,並非不心痛,而是怕說得越多,就越是不捨,所以,便去吧!帶著對彼此的承諾,安心的去做應該做的事情,然後再次回來!
腳步匆匆而去,當身邊只剩下奚昊與纏綿二人之時,無瑕才失神的望向了門外,然後身形一晃,跌坐在了桌旁。
幸福的時光總是如此短暫,白炎留在這裡的時間不過短短三日,可也是這麼久以來自己過得最為寧靜的三日。或許正是因為從一開始便知道這短暫的相擁之後是必然而然的分離,所以反而少了那種患得患失的不安,才會在擁有彼此的日子裡盡可能的將真情賦予,可當離別來臨之時,痛卻依然是痛,不會因為自己的偽裝便少之分毫,也不會因為自己拚命支撐的堅強便減弱半分。
「無瑕,你有沒有事?」奚昊急切的奔到無瑕身旁扣住了他的手腕,然後細細探查著他的脈象,纏綿卻只站在一旁,靜默不語。
能夠打倒無瑕的並非是他那羸弱不堪的身子,而是他與白炎一次又一次無可奈何的分離!
「我去跟在他身邊!」纏綿突如其來的話語令奚昊的雙手狠狠一抖,他回過頭去,怔怔的看向了纏綿,帶著一種由衷的怕意顫聲道:「你要去哪……」
「你若再敢離開奚昊半步,我便永遠都不會原諒你!」無瑕沒有回頭去看纏綿,卻一字一句清晰異常的對他說道,纏綿的腳步一動,想要靠近他二人,無瑕沒動,奚昊卻驚嚇似的往後一退,然後將下唇死死一咬,別開了頭去。
「……」
「我說了,你若再敢離開奚昊半步,我定不會放過你!」纏綿的話語尚在喉間,無瑕突然抬頭一瞥,言語中有了怒意,而奚昊在他的那句話後將頭垂的更低,皓白的齒更是將下唇咬得滲出了縷縷血絲來。
「這戰爭本就不屬於你跟奚昊,很多事情也並非我們想做便一定能夠做到,纏綿,你不欠我什麼,也不欠白炎什麼,你欠的,是奚昊的一生一世,是他的終身幸福,所以,不要再為我去做什麼,否則你們做得越多,我肩頭的負累也就越重,總有一天,我會不堪重負而崩潰掉的。」無瑕伸手將奚昊拉過,拭去他唇邊的血絲,帶著心疼輕聲道:「每個人都有珍惜幸福的權利,奚昊同樣會哭會痛,會傷心,纏綿,你不可以再辜負他!」
「無瑕……對不起……」奚昊拚命抑制的淚水因無瑕那一番話語而嗆然落下,他為自己方纔那一瞬間的自私而感到羞愧,因為聽到纏綿說要跟著白炎一同去破陣時,他的心中的確是有著害怕與不願的,他怕纏綿會如從前那般消失不見,讓他遍尋不到!他自認自己只是一個平凡人,沒有抱負,沒有野心,只想平平淡淡的過此一生,難道如此一個渺小的願望也不能擁有嗎。
指腹從眼角劃過,無瑕輕拭著奚昊的淚水,淺淺一笑,道:「你已經為我做得太多,又怎會對不起我,纏綿便是如此一人,為了別人可以不顧自己,可若他不是如此,你便也不會這麼愛他,對不對。」
「小傻瓜。」纏綿微笑著走到奚昊身旁,將他輕輕一扣,摟住了懷中:「我不會走,不會再離開你,別哭。」
奚昊抽泣著將雙眼一閉,然後伸出雙手環過纏綿的腰,緊緊的,緊緊的將他擁抱。
因為經歷得太多,所以害怕失去,也因此而更加珍惜所得的一切!我們說過從此之後不會再放開對方的雙手,所以,請信守這個承諾!
「公子,屬下等人請命隨同小侯爺一同前往盤龍關破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