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百四十二章 刀光中 塵埃落地 文 / 柒鑰
更新時間：2013-08-09
殺聲震天，戰鼓擂動，這並非是大晉反擊以來的最大一場戰役，同樣，也不會是最後一次，但這場仗，勢必會成為狄戈爾心中一道永難磨滅的疤痕。在此之前，他尚毫無懼色的面對突然湧出的大批晉軍，而下一刻，他卻在自己的身後看見了那一路披荊斬棘，勢如破竹的男人。那是一個讓人見後永遠不會忘記也無法忘記的男人，不光是因為他那頑劣不堪的名聲，還因為他頸間的那條紅巾和他所帶的紅巾軍在無數的戰場上掀起的滔天駭浪。
孟白炎！
竟是他！他竟帶人從自己身後殺過來了！
「花都——將左翼人馬拉過來——」狄戈爾聲嘶力竭的吼叫著，於馬背上高高揚起了頭來。清風走時曾在此處勘察地勢警告過他，地形的限制使得這陣法出現了兩處致命的弱點，便在這兩翼的根部，若敵軍從前方進攻可無所畏懼，但若敵人從後方切入，直擊雙翼，便會切斷與主陣之間的聯繫，從而被各個擊破，變成一盤散沙。當他看見孟白炎從身後出現，帶兵直擊右翼之時，他便知道這陣法的軟肋已被其窺破了。
「花都——」他又喚了一聲，見依然無人應答，禁不住心頭一亂，竟於亂陣之中踩著馬背立起了身來。
大地在沸騰的鮮血與嘶吼聲中顫慄，那如潮水般洶湧的人群之中，同樣出現了一隊頸束紅巾的人馬，以一員白袍銀槍小將為首，策馬直入了左翼陣營，一路廝殺，若翻騰的蛟龍掀起了更大的巨浪。
他們竟是從兩翼同時進攻的！他們一共來了多少人？又是如何繞行到後方去的？
心中有太多的疑問與不解無法得到解答，狄戈爾揮舞著手中巨斧逼退了前方的進攻，然後一拉韁繩往後一退，狂呼道：「合翼！」
隊形迅速變幻，前方一千多人馬依然抵擋著正前方的敵軍，雙翼卻在瞬間向內閉合，那兩翼與主陣的把守士兵之間有數道拒馬，皆為青竹為柱交叉固定，行動起來比木柱更為輕簡快捷，竹間鑲嵌帶刃，能阻滯敵軍人馬行動，閉合之後可殺傷敵軍，當初前軍攻陣之時便曾陷落於此，死傷無數，而趙穆也正是被此物夾擊，落入了困境。
「大家小心——」見雙翼向內閉合，白炎知道狄戈爾已放手一搏。與趙穆帶兵攻陣的那次不同，他們此刻是從後方而來，狄戈爾為了將他們扼殺於陣中，將雙翼後撤，前方的陣營便勢必會形成弱勢，而現在他們的陣前洶湧的可並非當初那區區千餘人馬，為了將盤龍關奪回，慕楓從建州帶來了八千精兵，只待赫博多的陣營出現薄弱之處，他便能將其一舉攻破，以虎口之形向後吞併，而現在，正是最好時機。
「楊大哥帶人切其後翼，南宮白澤跟我來——」烏騅四蹄騰空飛躍而過，逕直撞入了亂陣之中，那五百人的隊伍迅速分散，以扇形之勢與蘇翀白少卿帶領的其餘人馬匯合，拒馬從兩頭向內夾擊，入陣的晉兵們卻絲毫未退，扯開身上衣衫之後，露出了奇特的土褐色鎧甲來。
拒馬夾帶尖刃，入陣者往往被兩面夾擊，被阻擋行動之後殺之，而此刻見那些晉兵入陣之後毫不退卻，反而身披怪異的鎧甲對著尖刃迎擊而來，那些守陣的士兵們一時之間皆有些發懵。
他們都不要命了嗎？！
「喝啊——」怒喝聲起，那些晉兵們背背相抵，竟用身軀生生的擋住了拒馬的閉合，然後突然出手，在極近的距離中反擊了。
他們都瘋了！
狄戈爾策馬停住了腳步，見自己的手下在利己的情況之下反被擊殺，他瞬間失了神。鮮血噴湧著濺染了整個大地，那些赫博多的士兵們怎麼也沒想到自己用以殺人的利器竟突然之間不起作用了，慘叫聲不絕於耳，在戰爭面前，所有人的生命都一樣的脆弱。
一桿銀槍挑破長空直襲狄戈爾而去，他恢復了神智，迎擊而上，那巨斧劈下，帶著赫赫嘯鳴，「鐺——」的一聲撞在了銀槍桿上。
白炎感到雙臂一麻，槍桿在手中震動了幾下，又穩住了。
「孟—白—炎！」狄戈爾從牙縫中逼出了三個字來，巨斧揚起，恨不能立刻劈了面前那人。
白炎唇角一勾，透著俏皮之意笑道：「多日不見，老狄你還是這麼威風，還好你懂得咱們大晉的語言，要不我倆可得學了啞巴比劃著來了。」
「別叫的這麼親熱，我跟你不是很熟！你個無恥小子，竟從背後偷偷摸上來破陣！」一見那人嬉皮笑臉之貌，狄戈爾胸中的怒火便遏制不住，可他越是發火，白炎便越是笑得令他惱火。
「狄將軍在這盤龍關也呆得夠久了，不如，跟我回建州玩兒幾日，可好。」白炎說完揚了揚眉，手中長槍一緊，已是蓄勢待發，狄戈爾用力握了斧柄，以餘光掃過身旁，見場面混亂，知道這陣法已經無法控制，是以在目測了距離之後，勒馬向右轉了幾分。
「狄將軍這是想去哪啊？」白炎口中突然一厲，只眨眼之間，他拍馬一縱，發動了攻擊！
「不得了了，晉兵已經攻入陣營了！扎木達——」聲音戛然而止。
扎木達驚疑不定的看著營帳邊慢慢倒下的人影，向後一退，當聽見急促的腳步已到帳外之時，他抽出彎刀返身便奔了趙穆而去。
「去死吧老東西！」彎刀尚在空中，他的腳步突然一滯停住了，他呆呆的低下頭去看了看自己的胸口，然後晃動著向前走了幾步。
透胸而過的利刃轉動了一下，繼而被抽了回去，他的喉間發出了無意識的咯咯聲，向前撲倒了，而在那時，趙穆才看見了手持長劍鮮血滿身的竇榀以及跟在他身後的屠單等人。
「將軍！」竇榀哽咽著將手中長劍一扔，抬步奔了過去，屠單緊隨其後，到了近處幫著他一同快速的解開著趙穆身上的繩索。
「屬下等人來遲了，讓將軍受苦了。」
趙穆心中激動，卻未顯於色，只望著他們，雙目一瞪，出聲喝道：「老子還沒死，哭個屁，好男兒戰場之上流血不流淚，把眼淚給老子嚥回去，給我一把刀，咱們一起出去殺個痛快！」
他從來便是如此脾氣，竇榀屠單等人豈會不知，如今看他還能這般豪氣干雲，皆忍不住喜悅的一笑，伸手將他扶起，道：「小侯爺帶人破陣去了，咱們便從這裡往前走，去匯合蘇將軍與白將軍的隊伍。」
「那還不走！」趙穆將雙臂一抖，自己站定，然後從竇榀手中接過長劍穩步一走，率先出了營帳而去。
「走！」竇榀屠單二人見狀緊隨其後，帶兵追了上去。
那曾克敵無數的陣法此刻已經崩落，被層層阻隔的赫博多士兵皆亂了陣腳，左翼以花都為首守陣，可當蘇翀與白少卿帶人從側面衝入之時，他便已經慌了手腳，狄戈爾下令合翼之時，他未曾守陣指揮，反而趁人不備悄悄後撤，豈料竟正正撞上了蘇翀，被蘇翀一槍挑下了馬背，命喪了當場。
「少卿——帶人前去支援小侯爺，我帶兵衝往前方打開通路，迎大軍進來！」蘇翀殺了花都之後立身去看右翼方向，見其雖有潰敗之勢卻依然頑強阻擋，知道與自己遇到的境況不同，狄戈爾已經放手一搏，但凡不懼生死之人，便總會有其強勢之處，於是他回頭對著白少卿大叫了一聲，白少卿一刀劈下一人，回頭去看了一眼，然後將韁繩一擰，揚聲道：「來一隊人馬跟我去右邊。」
楊雲驄與北堂川已經切斷了陣型的後翼，此刻也在帶人往了右邊匯合，相較於其他幾個方向來說，這右翼因為有了狄戈爾的鎮守，凝聚得十分牢固，所以也注定了會比其他幾方來得更為慘烈，難以攻克。
狄戈爾大聲喘息著抵擋著白炎的進攻，漸漸的感到了一絲力不從心。
面前的這個男人才不過雙十，就在兩年之前他還只是一個大晉人盡皆知的紈褲子弟，王子也曾說過，晉中能夠作為敵手的，只相國府的武飛雲一人而已，可兩年前此人突然間便冒了頭，然後一路飛騰，其勢力發展迅速與仕途平坦得令人吃驚，如今反而壓了武飛雲一籌，成了這大晉朝野最有前途的臣子。
「鏘！」
狄戈爾感到胸口一痛，繼而身子向後一仰，竟被白炎生生挑下了馬背，眼見那索命銀槍眨眼便到，他伸手抓起身旁一人一擋，白炎長槍沒入，還未來得及抽出，他已返身躍上馬背向著亂陣而去。
糟！他竟要逃！
白炎反扣長槍往前一追，卻不料突然從對面衝出一人，在狄戈爾過去之後直直迎上了他。
「將軍快走——」巴魯吼叫著縱身一撞，其力量之猛令人始料未及，烏騅被他迎頭撞上，竟長嘶一聲趔趄後退，差點跌倒。白炎看他一副無懼之貌，知道他已抱了必死之心，是以也不去與他糾纏，只飛身下馬再去追趕狄戈爾，卻被他一把抱住，死死拉住了腳步。
狄戈爾回頭看了一眼，然後毫不停留的打馬而去，白炎伸手扣住巴魯的手臂一個回摔，將他重重摁倒了在地。
「小侯爺——」遠處傳來呼喚，白炎抬頭看了一眼，甩去了滿頭滿臉的血污揚聲吼道：「將人抓回來！」
兵敗如山倒，前方的陣營已經被破，慕楓帶人衝入了陣中，赫博多的軍隊全線潰敗，狄戈爾一路疾馳逃向巨鹿方向，白少卿追擊之時射中其一只眼睛，卻未能將其擒獲。
所謂窮寇莫追，狄戈爾帶兵逃離之後，白炎沒有下令繼續追擊。因為拿下盤龍關後，大晉的軍隊便可大規模向前推進，而從盤龍關到巨鹿所要經過的城池皆有赫博多的軍隊駐紮，所以這般倉促之舉斷不可取。
夜幕降臨，熊熊燃燒的篝火映亮了整個元山山谷，谷口之處負手站立著一人，在漫天繁星之下眺望著遠方，慢慢的露出了一絲笑意來。
無瑕，白炎要回來了……
等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