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百四十九章 情之所契 如鈴合歡 文 / 柒鑰
更新時間:2013-08-16
陽光透過薄窗,暖暖的照在雕花書架上,牆面上形態各異的桃花圖一束一束絢爛的綻放。風兒吹過書頁,發出窸窸細響,薄冰散盡的銅鼎依然留著一絲清涼,風吹皺了水面,泛起了層層漣漪,一圈一圈向著四面蕩漾。
辰時已至,屋內卻依然十分安靜。
幾日幾夜的奔波勞累,加上昨夜毫不節制的暢飲,令白炎至今仍陷在沉睡之中。無瑕早已醒來,卻未曾起身,只輕眨著雙眼,一動不動的望著身邊之人。
他做了什麼夢?為何如此不安?
指尖抬起,慢慢撫上了那睡夢之中依然深鎖的眉頭。
他的眉弓如此突出,所以讓他的雙眼顯得十分深邃,還有他的鼻樑,很高,很直,上唇卻略薄,唇角總是不自覺的揚起,帶著一種不羈的笑容,下頜很奇怪,中間有一道淺淺的溝,摸著很舒服,也令他的臉型看起來更為菱角分明,更加迷人。
「你在看什麼……」
剛剛醒來的嗓音帶著一種獨特的沙啞,彰顯著誘人的聲線,吸引了無瑕的耳朵。指尖依然勾勒著那人的輪廓,見他已經醒來卻並不睜眼,無瑕輕笑著撫上了他的臉,道:「看你,想好好看看你的樣子。」
「是不是因為長得太帥,所以覺得看不夠麼。」
「哧——是因為太過不要臉,所以要看得清楚一點。」嘴上絲毫不饒,無瑕說著便去揪白炎的臉,白炎這才雙眼一睜哈哈一笑,揚聲道:「惱羞成怒了,你便承認了自己對我的癡心吧,反正這也不是什麼秘密了。」
「果真是給你三分顏色,你便開起了染坊,說出這話來也不嫌害臊。」無瑕被他一說有了惱意,放手便要起身,白炎見他果然惱了,忙伸手將他一拉,耍賴道:「天還沒亮,再陪我躺會兒。」
「辰時已過,一會兒弦伊便要來伺候洗漱了,你昨日剛回的便來了,理當回去向侯爺請安,安排接下來的事情了。」
「爹爹說了,許我先歇兩日,好好陪陪你,我都這麼久沒見你了,你當真忍心便這麼趕我回去?」白炎說完雙眉一鎖,可憐巴巴的望向了無瑕,無瑕本已撐起了身子便要離去,被他這一望之下,竟心生不捨,有了猶豫。
「無瑕……」語帶委屈,那在戰場上浴血拚殺皆眉頭不皺的男子此刻竟如孩子一般撒起了嬌來:「就一會,讓我抱抱你,我好久好久都沒有抱過你了,好不好。」
「昨日剛抱過。」無瑕撇著唇角斜覷了他一眼,不由自主的便顯出了小性子來。
「可是那一下怎麼能夠,你若不陪我躺,今日你走到哪,我便跟到哪,而且,是寸步不離。」
「我哪兒也不去,就在房間裡。」
「那正好,咱們今日便一整天窩在房間裡,不出去。」白炎說完嘿嘿一笑,伸手又要去拉無瑕,無瑕見狀狠狠一掌打在了他的手背上,唬道:「你敢再動手,我便將你的雙手用金絲絞了。」
「你可捨不得——」白炎怪叫一聲摟住了他的腰向下一帶,然後一個翻身間便將他壓在了身下。
「你下來!」無瑕霎時紅了臉,身子掙扎了幾下,卻根本拗不過那人的力氣,反而越動彈越貼近了他的懷抱。
「孟白炎你給我下來!」
「不下。」白炎嬉笑著將身子一俯,突然間緊緊貼住了無瑕的臉頰,那炙熱的呼吸掠動著無瑕的發,肌膚相觸的溫度讓他瞬間安靜了下來。
「噗通——噗通——」
心跳得好快,白炎的熱度便要將自己融化了……
「白……炎……」眼神有了迷離,無瑕伸出手去,緊緊扣住了白炎的雙肩,用盡全力的將他拉向了自己。
不夠,就算是抱得這麼近,這麼緊,自己為何依然還是覺得不夠。
「無瑕,我想你……每一天,每一刻,每一次呼吸都在想著你……我想你想得都要瘋掉了……我想就這麼抱著你,抱一輩子……一輩子都不放手……」低沉而沙啞的聲音響在耳畔,那熱切而又露骨的話語讓無瑕窒住了呼吸,他睜著雙眼怔怔的望著半空,然後雙唇一動,喃喃道:「那就不要放手,抓住我的手,一輩子都不放開。」
十指緊扣,修長的雙臂交疊著向上延伸,那栗色肌膚之下的身軀如同冬天的雪花,白得那般無瑕,纏綿悱惻的熱吻燃燒了所有的一切,讓人在迷亂之中沉淪,再也無力掙扎。
「白炎,我將你的小廝帶來了——」門突然一聲碰響,驚醒了那情難自已的兩人,無瑕下意識的伸手一推,白炎始料未及,竟一退之下未曾注意,就此跌下了床去。
「噗——哈哈哈哈——」
纏綿與雲嵐滿臉無辜的站在門口,大笑出聲,白炎臉朝下趴在地上,恨恨的回頭看向了他二人,咬牙切齒道:「君子不擾人清夢,你倆這麼大早的跑來可是故意的!」
「我打賭輸了,打早過來開工的。」雲嵐早上醒來得知自己竟敗在那人手裡,心中本還憤憤不平,奈何纏綿死活拉著他要他過來領罰,他心不甘情不願之下才跟著到了這裡,可來了之後發現,原來杵在這裡做個招人嫌的眼中釘還蠻不錯的,至少七日之內,他可報了那人長久以來加諸在自己身上的仇了。
「小的雲嵐,在接下來的七日之內,是小侯爺您的跟班,您有什麼事情儘管吩咐,我會日夜不離的跟著您,聽候您的差遣。」雲嵐笑得忒賊,待發現白炎聽了自己的話後果然一臉苦相的皺起了眉頭,他禁不住得意的對著纏綿使了個眼色。纏綿卻在笑過之後漸漸凝住了神,見他回頭望向自己,才刻意淡然的道了一句:「昨夜宿醉,到早了也一身酒味,不如你去浴池放了水,讓他好好醒醒酒氣。」
雲嵐聽罷點了點頭,衝著白炎一揚眉頭,道:「小的在池邊等你,保準給你搓下三層皮來。」他說完抬步出了門去,纏綿卻走到床邊,拿起外衣對著白炎一丟,道:「天氣熱,泡個澡去去火氣。」
白炎接過衣服套在身上,回頭看了床內一眼,然後神色古怪的出了門去,待他的身影消失,纏綿才走去將房門一關,又慢慢的回到床邊,伸手將那被子一拉,道:「出來。」
「不出……」無瑕從方才開始便一直蒙在被中,此刻纏綿叫他,他卻怎麼都不肯出來。
「害羞了?」纏綿伸手將被子一扯,無瑕頓時暴露在外,卻依然側著身子面對床內,不肯回頭。
「你與白炎兩情相悅,耳鬢廝磨自然會有所反應,你雖聰慧,但於情事卻懵懂之極,這些反應只是人的本性,又何來羞恥之說。」見他依然死命的埋著頭,纏綿忍不住低聲一笑,將被子蓋回他的身上,然後靠在床頭俯下身去,伸手撫住了他的發。
「一個人若是無情無慾,那麼他的生命也就如同一潭死水,毫無生趣。你自小就性子淡然,考慮的是牽動萬千性命的大事,身邊來來往往的又都是些刀口舔血的漢子,別人少年縱狂,情竇初開的時光,你卻在權謀之中沉浮掙扎,心中想的,永遠是如何才能立於不敗,擊垮敵手,所以,你已經丟失了太多美好的,該要去享受與得到的東西,無瑕,情之所至,只要順應自己的心便好了,便如同我與奚昊,世俗算得了什麼,人生百年也不過白駒過隙,我們若是為了他人的眼光而活著,會活得很累很痛苦。」
無瑕依然沒有回頭,卻默默的看著前方呢喃道:「從來沒人跟我說過這些……因為從六歲開始,無瑕便是一個人在拚命的奔跑……不敢遲疑,不敢停下腳步,怕自己的一個疏忽便會賠上無數條活生生的性命,在這樣一種狀況之下,自然沒有兒女情長,情竇初開的體會,甚至至今為止,我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何時動了心,動了情,所以,更不知道要怎樣去面對白炎的那份炙熱,我……感到好害怕……覺得很丟人……」
纏綿聞言又是一笑,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怕什麼,白炎那小子若是敢欺負你——」
「咳咳!你們在說什麼悄悄話,讓我也來聽聽。」
悄無聲息之間,白炎竟已經回到了房中,正湊上前來想要一聽究竟,無瑕身子一僵,抓起一個軟枕看也不看便往身後一砸,卻正砸在了白炎的臉上,令他吃痛的叫出了聲來。
「都出去,中午之前,誰都不許進來。」無瑕說完將被子一拉,再次將頭蒙在了裡面,纏綿回頭看了白炎一眼,見他可憐兮兮的揉著鼻頭,還想說話,遂伸手一摟他的脖子將他往外一拽,道:「出來,我還沒審你方才都做了些什麼呢。」
白炎這才恍然大悟的瞪大了眼,繼而訕訕的乾笑了一聲,見無瑕蒙住被子不理自己,只好將手中軟枕對著床中一丟,由得纏綿將他拉出了門去。
「說!你方才是不是動了什麼壞心思。」纏綿一手將他摁在了門框上低聲問著,白炎翻著白眼望著空中,然後誇張的言道:「居然快要中午了,馬上便可以叫無瑕起床了。」
「你小子——」纏綿恨得牙根癢癢,正欲再問,院門外突然傳來了呼喚聲,聽來人叫得急切,他二人皆心頭一凜,鬆了手,下了台階迎了上去。
「出了何事?」見進門的竟是白山軍中的薛長安,白炎心底隱隱有了不安。
「侯爺讓屬下來告知小侯爺,大軍今夜便會拔營前往盤龍,侯爺說讓小侯爺立刻準備啟程。」
「究竟出了什麼事?」
大軍本定在五日之後才全面拔營前移,為何現在突然提前了這麼多?
「屬下剛從巨鹿回來,韓國的鬼影將軍帶領大軍過境,不出三日便會到達巨鹿!」
「鬼影將軍柳洛冷?!」
「是!韓軍押運了大批的糧草軍馬,不日便會到達了。」
白炎心頭一沉,瞬間鎖起了眉頭。
劉劭康這是要來報仇了,赫博多大軍盤踞巨鹿,他卻派兵前來增援,這分明便是他借刀殺人之計,他這是要來報當初的斷臂之仇了。
「白炎,你便要走了嗎?那無瑕怎麼辦?」方纔還笑鬧著的纏綿此刻也亂了心神,白炎剛回便又要走,那無瑕又該怎麼辦?
「傳令下去,讓龍衛前來見我。」身後突然傳來了無瑕的聲音,白炎與纏綿皆是一驚,回頭去看時,無瑕已經幾步下了台階,到了他們的身旁。
「無瑕,我……」
指尖輕點,無瑕制止了白炎的話,然後抬頭而望,於燦爛的陽光下微微一笑道:「我跟你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