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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七百八十四章 忠義之言 自欺欺人的謊言 文 / 柒鑰

    更新時間:2013-09-21

    動手二字看似容易,可此刻對他蘇隴來說,卻沉重得像一座山。

    從十二歲跟在柳洛冷身邊起,至今已是第十個年頭,在旁人看來他蘇隴或許只是柳洛冷身邊的一個跟班,一個侍從,可於他自己來說,卻遠遠不止這些。

    自小便父母雙亡的他在遇到柳洛冷之前,不過是邗河街頭一個小乞兒而已,每日受盡了旁人的冷眼與地痞無賴的欺辱,那種不堪回首的日子是他心頭的一道噩夢,每每午夜夢迴想起之時仍餘悸不已。

    是這個人將他帶回了家,給了他溫暖的衣服,香噴噴的饅頭,以他那當時也還青嫩的聲音笑著對他說,饅頭管夠,慢慢吃,吃完了睡一覺,醒了便什麼都好了。

    的確如此!

    醒來之後他再沒有回到那臭氣熏天的破廟,也沒有在寒風中蜷縮在角落瑟瑟發抖,因為那個人將他留在了身邊,教他習武,認字,帶著他馳騁沙場,所向披靡。

    那是他生命中最為難忘的時刻,縱然之後那人被貶被排擠,卸甲歸隱風光不復,他也依然不願離開,而是一直一直都跟在他的身邊,直到……

    遇到了自己心愛的那個女子。

    秋風蕭瑟,搖晃了滿樹的枯黃,蘇隴站在巷口,癡癡的望著那一地落葉,慢慢的,慢慢的握緊了雙拳。

    姩瓷差不多要生了吧,自己不在她的身邊,也不知她會不會害怕,皇上說,只要自己完成了任務就可以見到她了,可是,他要只自己去做的,卻是這樣一件天地難容,背信棄義的事情……

    鳥盡弓藏!

    帝皇的心思竟如此可怕,將軍為了他背負了千古罵名,到頭來換回的卻是這樣一種結局!

    自己該怎麼辦?

    動手,自己便再無臉面活在這個世上,不動手,姩瓷與孩子就會從這世上消失……

    為什麼!

    為什麼要這樣?

    為什麼!

    從不輕易落下的淚水順著眼角盈眶而下,蘇隴抬起雙手死死的摀住了自己的眉眼,然後狠狠一拳砸在了巷子的壁上。

    背叛了將軍視為不忠,拋棄了妻兒視為不義,在這種生死兩肩,進退不能的絕境之下,自己又該如何才能做出抉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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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寒風過堂,吹滅了亮了一夜的燭火,纏綿的身子一晃,從夢中驚醒,當聽見床頭傳來無瑕急促的呼喚聲時,他起身便是一奔,到了近前一看,才見無瑕並未醒來,而是閉著雙眼叫著白炎的名字。

    「無瑕醒醒,無瑕。」他出聲喚了幾句,見無瑕絲毫沒有醒來的跡象,不禁心頭一沉,伸手便去撫他的額頭,繼而一驚,回身叫道:「弦伊,叫奚昊過來,無瑕寒症犯了。」

    弦伊正蹲在門外的火爐旁看著湯藥的火候,聽了纏綿的話後將手中扇子對著於程顥一丟返身便跑,明威剛上了城樓,見她跑得急切,忙閃身避在一旁,口中急道:「怎麼了?跑這麼快去哪。」

    「公子寒症犯了,我去找奚昊公子。」

    明威聞言疾步走到了房內,見纏綿正俯身幫無瑕擦拭汗水,忙轉身尋了盆倒了熱水,走到了床旁。

    「他還好嗎?」他伸手將帕子打濕後擰乾,遞給了纏綿,纏綿深鎖眉頭望了他一眼,接過帕子後苦澀的一笑,道:「怎會好,這漠北的天氣說變就變,他自小身子便弱,如今被那幽冥的藥效鬧得愈發不堪一擊,更別說這兩日心情沉到了谷底,若是白炎在或許還有點作用,而今,卻連他都不在身邊了,無瑕這病雖然與身體有關,可更多的,卻是精神上的……」

    「說起來……他這兩日究竟是怎麼了?」明威遲疑了一下,終還是將心中的疑問問出了口,他知道無瑕這兩日精神恍惚,狀態十分不好,可是,他卻不明白究竟是為了什麼。

    纏綿的雙手頓了一下,沒有回答,屋內就此陷入了沉默,有了一種難明的尷尬。

    「我去換水。」天很冷,水入盆中沒一會兒便變得冰涼,明威為了掩飾那種尷尬而轉了身,無瑕卻在這時睜開了雙眼,醒了過來。

    「纏綿……」沙啞的聲音將那二人皆嚇了一跳,明威的腳步頓住,盆還在手中便急急的又轉了回去。

    「這聲音是怎麼了?可是嗓子腫了,說話不方便?」纏綿伸手輕扣無瑕的雙頰,想讓他張開嘴看看他的咽喉,卻被他輕輕一掙,甩開了。

    「沒事,有些疼。」

    不能張口,因為整個咽喉似乎都被堵住了一般難受,那痛感並不尖銳,但十分磨人,便連吞嚥都有了困難。

    「弦伊怎麼還沒回,奚昊方才說了去做些助你御寒的藥丸,所以沒在這裡,等他來了之後讓他好好給你瞧瞧,開上幾劑藥,喝了就會好的。」

    「嗯。」無瑕用力的坐起身子,倚著纏綿的手臂靠入了軟枕之中,抬眼看了看明威後,想要與他打招呼,然張口之下才發覺自己已經無法再出聲。

    「別說話,我去換盆水來給你敷一敷。」明威說完返身出了門去,無瑕則愣愣的望著房門的方向,漸漸失了神。

    整個身子都輕飄飄的,似乎很冷,又彷彿很熱,這感覺自己太熟悉了,每到季節交替這種症狀都會來襲,而與往日相較,這次似乎來得更為兇猛了些。

    「纏綿公子——」門外突然傳來了一聲呼喚,纏綿聞言回頭一看,見是九原軍中的一個士兵,於是回身走到了門邊,輕聲問道:「何事?」

    「是留守的駐軍與大鄭的士兵不知何故突然打起來了,召喚大哥讓我來叫你,明威大哥呢?」那人說完往屋內一探,纏綿回頭去看了無瑕一眼,然後將門框一拉,關上了房門,道:「明威去了那頭,你去叫他,我先去看看。」

    「是!」那人應著朝著他所指的方向跑去,於程顥將火爐上的藥罐端下之後也隨著纏綿一奔,往了城樓下而去。

    場面十分混亂,還隔著一段距離便能感受到那劍拔弩張,一觸即發的氣氛,那不再是九原軍中士兵們之間的小打小鬧,而是數萬之眾的群毆打鬥,雙方已經在推搡嘶吼,局勢的爆發只需一個小小的引信而已。

    究竟發生了什麼?

    這兩日雙方人馬雖然互相並不待見對方,可若說到挑起事端兵刃相見還當真是不至於,畢竟對方的將軍是雲嵐,以他與白炎的交情自然不會故意滋事,可又究竟是為了什麼,才讓雙方人馬打起來的呢?

    「別動手——誰都別動手——」

    人群太多,纏綿的聲音很快便淹沒在了一片喧嘩之中,他十分惱火的推開面前湧動著的人潮,快速的向著衝突地帶奔去,與此同時,從人群的那一頭也衝入了幾人,隨著兩方人馬的聚攏,纏綿看見了雲嵐充滿了憤怒的臉。

    「給我住手!」

    雲嵐個子不算很高,面容也十分俊秀,平時被白炎欺負時總是一副很哀怨的樣子,讓人感受不到任何脅迫力,然當那一聲怒吼爆出之時,莫說旁人,便連纏綿都禁不住愣在了原地。

    虎賁之首,並非浪得虛名。

    那撞在一處的士兵們全都喏諾的住了手,有人受了傷,還有人倒在了地上,身上的鎧甲被撕扯得七零八落,濺染了朵朵血花,雲嵐寒著臉走到正中間,看著那一地狼藉,怒極反笑。

    「好,很好,都長本事了,軍中滋事,當以軍法論處,我看你們一個一個都活得不耐了,既如此,不如便由本將軍來成全了你們,來人!將這些帶頭鬧事的全都給我綁了,推出去斬!」

    「將軍!」

    「我看誰敢求情——」那一聲虎吼震懾了所有人,本還抱拳想要求情的士兵們全都被鎮在原處,不敢再發出絲毫聲音,數以萬眾的人群在那一瞬竟安靜得落針可聞。

    「都綁了帶出去。」旁人不敢說話,纏綿卻一挑眉頭道出了聲。

    這裡是大晉的土地,鄭兵不過是來協助退敵的,旁人不敢說話,是因為沒那個資格,可纏綿不同,他可以代表孟昶龍在這軍中的地位,而大鄭的將領們不敢道出的求情於他來說,毫無壓力。

    「都懸在城門外去,晚上子時再放他們下來,明日一早,讓他們來見雲將軍。」

    受罰的不光是大鄭的士兵,還包括了大晉的士兵,在這一點上,纏綿做得比雲嵐更加乾淨利落,雲嵐再狠,也只能對他自己的兵,而纏綿那一句話,卻將兩軍擺在了同一個位置上,既不偏袒自己人,也不放過對方。

    「帶下去。」雲嵐見自己的手下還有遲疑,遂雙目一瞪,重複了一遍纏綿的話,待那些鬧事的士兵被帶走之後,他才輕舒了一口氣,到了纏綿面前雙手一拱,深深一躬身,道:「雲嵐管教無方,望纏綿公子見諒。」

    「將軍說了哪裡話,本就不是一國士兵,朝夕相處難免會有摩擦,既然避免不了,便不去迴避其問題,今日姑且放下此事,讓他們吃吃苦頭也好,明早問明緣由再做決斷。」

    「便聽纏綿公子的。」雲嵐說完之後返身一退,回轉之後卻將雙眼望向了那重重疊疊的人潮人湧。

    這事不對,這些士兵們絕沒有這麼大的膽子在這種情況之下挑起事端來,究竟是誰在操縱著這一切,又是為了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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