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百八十九章 忠肝義膽 文 / 柒鑰
更新時間:2013-09-26
「放我出去!你們這些狗奴才——你們敢關本宮!你們敢!」
殿門「辟里啪啦」一陣碰響,一扇接一扇的被關上了,鄭婼歆撲在門邊狠狠拍打著門框,雲鬢散亂,姿態全無。
這算是怎麼回事,自己不過就是撕了那姬無瑕的一張畫像而已,有什麼大不了的,為何就連晉文帝都變得這般不可理喻了,他們是怎麼了,難道都受了那人的蠱惑,中了他的毒了嗎?
「我恨你恨你——恨死你了!姬無瑕,我鄭婼歆與你勢不兩立!」滿腔的怒火無處宣洩,鄭婼歆返身奔回殿內瘋了一般砸起了東西,德雅跟在一旁嚇得眼淚直流,想要制止,卻又不敢靠近。
「娘娘別砸了,小心割了手!」
名貴的花瓶玉器被一拂而下摔得粉碎,鄭婼歆站在那一地狼藉之中,淚眼婆娑。
為什麼!
為什麼無論自己到了哪裡都能看到那人的影子,他就像一個陰魂不散的孤魂,散在自己所能看到的任何地方!他果真是那魅惑人心的狐嗎?否則怎會讓這麼多人為他瘋狂!
「德雅……我好難受……為什麼我就是鬥不過他!我輸了自己的幸福,輸了自己的一生,換回來的,卻只是這樣一個結果嗎?我不服!我不服——」
「娘娘撒手——出血了——」德雅奔上前去拚命的掰開鄭婼歆的手心,看著那汩汩而出的鮮血慌了神,鄭婼歆卻沒有說話也沒有動,只垂下雙眸默默的看著傷痕纍纍的掌心,落下了淚來。
若有一天,姬無瑕落入了自己手中,自己定要十倍,百倍,千萬倍的將今日之痛奉還!
「纏綿,纏綿……」
「嗯?無瑕怎麼了?」纏綿被明威喚醒,雙眼一睜便去看那床頭,明威見狀伸手將他一拉,低聲道:「無瑕還沒醒,換我來守著了,你去睡一睡,總這麼熬著,身子受不住。」
「哪有這般不濟,我還挺得住,你不是去見趙穆將軍了嗎?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吃了奚昊公子的藥,趙穆將軍的身子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這盤龍附近還有很多小城小鎮的防守都亟待加強,將軍與我商議了佈防之後便去了附近的蒼中,我巡查完邊防就回來了。」明威說著探身摸了摸無瑕的額頭,輕聲道:「透了汗,似乎已經退燒了。」
纏綿點了點頭,回身去拿了一條干帕子遞給了明威:「他身子如今抗力不足,小小風寒都會引發大毛病,所以咱們得處處小心,寧願累一點,都不可懈怠了。」
明威拭去無瑕額頭的汗水,看著他那蒼白的臉和睡夢之中依然緊鎖的眉頭,不禁心疼的歎了口氣,然後伸手輕輕撫在了他的眉間。
他夢見了什麼?為何在夢中都依然那般不安與不開心?
好想撫平他眉間的那道蕭索與愁容,雖然自己不知道究竟出了什麼事,但從他與纏綿的表現來看,這軍營之中必定是有了不對之處,且對方的身份還非同一般,否則他們也不會這般為難與退讓,可是,他們卻都不願說對方是誰,如此一來,自己便是想要為他分擔都已是不能了。
「明威……明威。」
「欸?」指尖驟然一縮,明威有些尷尬的回過了頭來,待看見纏綿面帶深意望著自己時,他急忙將帕子一放避開了身去。
「我去換盆水來。」
「明威!我知道你想問什麼,不是我不說,而是這事涉及到無瑕往日一段不可觸摸的傷痛,你也看見他那晚上的反應了,那段經歷給他帶來的傷害太大,令他至今都無法釋懷,所以,我不想,也不敢去觸及,我怕他再像從前那樣縮在自己的世界裡不出來。白炎不在,咱們替代不了他於無瑕生命中所存在的意義,但是,卻可以他回來之前,竭盡全力的將無瑕保護起來,不讓他再受到傷害。」
明威端著盆站在原地,默默的聽完了纏綿的話,沒有回頭,卻輕而堅定的點了點頭,然後再次離去。
於無瑕來說,白炎永遠都是無可替代的,同樣,於其他呵護他疼惜他的人來說,他也一樣無可替代!所以,任何想要傷害他的人,都不可原諒!
夜幕降臨,宵禁的真元城已經回復到了一片寧靜之中,街道上除了巡防的士兵,剩下的只是戰爭之下的空蕩與悲切。
郡衙府中燈火通明,後廳此刻正在設宴,因白天打了勝仗,蘇隴堅持讓人做了一桌好酒好菜,叫上了龍菽保一同來陪柳洛冷暢飲一番,柳洛冷心中有事,正好借此機會以酒澆愁,從入席到今一路狂飲,來者不拒,到了最後醉得連腳步都透出了虛浮。
「將軍,來,屬下再敬你一碗,這朝野上下,我龍菽保只對一人心服口服,那便是將軍你——」龍菽保平日裡是個悶葫蘆,只一點,喝了酒便成了話匣子,且不善遮掩,當初便是因為酒後失言,才被貶了官職,任了一個柳洛冷手下一個參軍,他本也是個不喜高調的,倒也沒見十分不滿,只隨著柳洛冷東征西戰,也算自在,此次韓軍入晉,柳洛冷任他做了先鋒官,他感念柳洛冷提攜之恩,心中甚是感激。
「將軍知道屬下性情,直來直往,不善拐彎抹角,屬下從此次出征便憋著一口氣,當真是不吐不快!」
見他說著說著上了臉,柳洛冷知道他又要不分場合大放厥詞了,遂伸手將他手中酒碗一奪,道:「既然憋了那麼久了,便不要說出來,繼續憋著去。」
「屬下心中惱火,實在憋不住——」龍菽保粗著脖子叫了一聲,霍然起身一站,一拳拍在了桌上,隨著那聲巨響,後廳附近突然多出了數道身影。
「放肆,將軍在飲酒,你們跳出來做什麼!還不退下!」驟然間多了那麼多人,蘇隴大驚之下揚聲呵斥著將手一揮,見柳洛冷望向自己,他忙將身子一躬拱手言道:「此地靠近汲水,屬下擔心將軍安危,怕有人潛入對將軍不利,所以擅作主張在附近布了一些守衛,還望將軍恕罪。」
那些暗藏的全都是要諸帶來的人,埋伏在附近便是要等柳洛冷喝醉之後伺機動手,誰知沒等到蘇隴的信號,倒是被龍菽保那一巴掌給拍了出來,如今他們盡數暴露,想要回轉已是不能了。
「呵……」柳洛冷沒有抬頭,只晃動著方才奪過的酒碗輕輕一抿,繼而笑了起來。
「你倒是細心,沒枉費我這麼多年對你的教導。」他說得輕描淡寫,蘇隴心中卻掀起了驚濤駭浪。
他似乎,太平靜了……
自己背著他布下人手,無論理由是什麼,他都不該如此淡然的,他的這種模樣不像是鎮定,反而,像是他已經知道了一切,只是在看自己如何自圓其說罷了。
「蘇隴,你跟了我多少年了?」
聽柳洛冷突然問及這個,蘇隴心中的驚駭更甚,他強忍著內心的恐慌,舔了舔乾澀的唇舌,低頭回道:「回將軍,已經十年了。」
十年了……
柳洛冷點了點頭,又道:「你覺得,我對你怎樣?」
蘇隴的眼中突然有了熱度,他不知道柳洛冷如今這話有何意義,但他卻不能不感懷過去,對眼前這個男人充滿感激。
「將軍對屬下恩重如山,沒有將軍,便沒有屬下。」
柳洛冷一個仰頭,又是一碗烈酒下喉。
「姩瓷該生了吧。」
「是……差不多了……」蘇隴的心頭怦怦亂跳著,不敢抬頭去看那人,柳洛冷那話看似如閒話家常,可在現在這般時機之下問出來,又似乎包含了很深的寓意。
「好,你長大了,我也該放心了。」手中酒碗突然發出了一聲清脆的響聲,隨著那聲音落下,從方才衝出的侍衛身後又出現了一列人馬,上來之後二話不說,直接手起刀落,那些侍衛們甚至還未反應過來,便已經身首異處,沒了聲息。
「將軍?!」龍菽保失聲驚呼,繼而抓起桌旁長劍護在了柳洛冷的面前:「來者何人,有本事衝著我來。」他一心護主,看蘇隴半晌不動,忙急聲一喚,道:「蘇隴,還不過來。」
蘇隴卻回身去看了看來人,然後笑道:「小侯爺好快的身手,我方纔還真怕那一幕糊弄不過去。」
「你二人戲演得如此真,便連我們看了都要陷入其中了,更別說這些傻不啦嘰待宰的羔羊了。」白炎說完將臉上的黑巾拉下,擦了擦劍上的血跡,笑道:「那要諸還真如你所說,在這真元城中酒菜最好之處,所以說哪,人不可貪食,喝得手腳都軟了,就算劍再快,也拔不出來了。」
他說完示意了一下,白少卿從後將一個包袱凌空丟過,扔在了蘇隴的腳下。
「人頭在此,保準能讓韓武帝分不出真假來,蘇兄帶回去覆命吧。」
蘇隴聞言將那包袱一掄,回身對著柳洛冷抱了一拳,繼而雙膝一屈,跪下地面重重三叩,道:「屬下就此拜別,回京之後,我接了姩瓷母子便會遠走他鄉,隱姓埋名,自此之後不能跟在將軍身邊,還望將軍多多保重!」
十年的生死相隨,卻因緣分已盡而各奔東西,柳洛冷伸手拉起蘇隴,重重將其肩頭一扣,點頭道:「記得,接到她母子二人之後立刻就走,皇上生性多疑,恐立馬便會發覺端倪,我不能與你一同回去,所以,一切都要靠你自己!」
「是!屬下知道了。」
「去吧。」
天下終無不散之筵席,緣分到了盡頭,就該瀟灑放手。
「若是能有機會見到訾烯,告訴她,我一定會回來找她!」
柳洛冷的那句話讓白炎等人皆心頭一酸,繼而默默的別開了頭去。
蘇隴走了,他最終還是沒有為了自己而背叛柳洛冷,而是選擇了一種十分危險的方式去救自己的妻兒,無論成敗與否,至少他都坦蕩蕩無愧天地。
龍菽保怔怔的看著發生的一切,有些茫然的望向了柳洛冷,柳洛冷卻報以平淡的一笑,道:「想知道發生了什麼?喝酒,咱們慢慢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