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百二十三章 孤單的決堤 文 / 柒鑰
更新時間:2014-01-02
「公子,公子在哪?讓我們過去——讓開——」拼盡全力的擠開環繞成牆的士兵,弦伊大叫著奔到了人牆之內。驚慌,焦躁與不安在看見靜然而立的兩道身影時嘎然止住,她怔怔的睜大雙眼,不可置信的看向了眼前的那一幕。
公子就站在那裡,站在那人的身後,一頭發絲凌亂的散落著,渾身染滿了鮮血,而令人不敢相信的,卻是他此刻所做的動作!
他為何……從身後抱著那個人?他不是從不主動去靠近他,與他有所接觸的嗎?為何在這般眾目睽睽之下,他竟緊緊的抱住了他的身體?他……
「讓駱冰看看你的……傷……」尚在唇邊的話語因那人的一個猛轉而堵回了喉間,無瑕被動的昂著頭,感受著鄭澈軒用盡全力的擁抱,慢慢的,慢慢的閉上了眼睛。
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你原諒我了嗎,無瑕!你終於原諒我了嗎!你終於不再抗拒我,憎恨我了是嗎!無瑕,只要你肯原諒我,就算讓我捨棄了這條性命,我都在所不惜。」
深深的歎息在心底百轉千回,卻無論怎樣都道不出口。無瑕輕輕吐了口氣,睜開雙眼,看著漫天飛舞的雪花,漸漸滲出了兩行淚花。
佛說,人生七苦,生,老,病,死,怨憎會,愛別離,求不得;自己這短短二十餘載,竟,已全都嘗遍了。老天究竟要懲罰自己到什麼時候,才會停止這無休無止的折磨,是否真要到自己生命結束的那一天,才能掙開枷鎖,卸掉所有沉重的負累,自由自在的,做回自己。
白炎,你究竟在哪,沒有你的日子,太寂寞……
寒風呼嘯,蜿蜒的隊伍早已陷入了沉寂的睡眠之中,幾個巡防的士兵交接了崗哨,縮頭縮腳的跺著冰渣跑進了依然亮著燭火的伙頭營中。
「來幾碗熱茶給爺暖和暖和——」粗獷的聲線帶著濃厚的外番口音,來人皆是身材魁梧的彪悍之軀,從方才就一直靠在灶角的年輕男子並未因他們的呼喚而站起身來,反而嘟囔著縮了縮脖子,繼續做著好夢。
「啪!」的一聲,重拳落在了桌面,連帶桌上的茶杯一併跳了起來,那幾名赫博多的巡防兵見竟叫不動燒火的韓兵,頓時火冒三丈的站起了身來。
「他娘的!聽不懂老子說話?」其中一人幾步走到灶台邊,伸手便掄起了那韓兵的領角,然後一個用力,將他懸空摔向了地面。那韓兵雖然睡得朦朧,也沒有如此不濟,巡防兵氣力雖大,卻沒能將他摜倒,被摔出的一剎,他的身子在空中做了一個迴旋,只登登退了兩步便穩住了身形。
「你他娘的!老子睡得正香,要喝茶,自己倒!」毫不客氣的回話讓那幾名赫博多的士兵愣了一下,繼而桌旁的幾人也圍了過來,高大的身軀往那韓兵面前一站,如鐵塔般將其堵了個嚴實。
「小子,別給臉不要臉,惹得爺不痛快,爺就撕了你。」
赫韓兩兵相處已久,簡單的言語交流並不算難,軍營裡都是五大三粗的漢子,說起話來自然都毫不客氣,那幾名赫博多兵自恃身材高大,根本不將那韓兵放在眼裡,說話之間手腳便與其有了碰撞,還時不時的互使眼色,想藉機尋事,將早就看不慣眼的韓兵教訓一頓。
那韓兵此時雖只有一人,但被那幾人推來搡去,漸漸也有了火氣,悶不吭聲了一小會兒後,他突然將頭一抬,對著其中一人勾勾手指,揚眉一笑道:「大個子,你過來,我給你說個事。」
「哈哈哈哈——」一旁幾人看著那韓兵的模樣,突然爆出了一陣大笑來,繼而揶揄的將那被叫的赫兵一推,道:「柯陀,這小子看上你了,趕緊的過去讓他爽爽,記得別太猛了,也給哥兒幾個留點甜頭。」
這些士兵們皆背井離鄉征戰幾載,身邊何曾有過女人,血氣方剛的年齡,自然會有按捺不住的時候,軍營之中常有年幼瘦小者屢被侵犯,早已不是什麼隱秘之事,只要不是鬧得太大,帶兵者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去計較。
赫博多地處北方,多為身形高大的魁梧之輩,韓軍與之相比顯得矮小了很多,從兩軍並行開始,就一直有此等不堪之事發生,一來赫兵根本沒將韓軍放在眼裡,在他們看來,這些韓軍不過就是受了韓武帝的指使藉機挑事之徒,無論是兵力亦或是物力上都沒什麼大的助益,所以平日裡兩軍的關係也不是很融洽,而如今夜這般的情況,就算是那韓兵出了什麼事,也是他咎由自取,活該倒霉。
柯陀被旁人一慫恿,倒也起了壞意,他看那韓兵雖較之平常的士兵為高,可在他面前也總總矮了一個頭,若要撂倒豈不是手到擒來。心頭轉念,手腳便不由得有了放肆,他嘿嘿笑著湊到了那人面前,將之下頜一握,道:「怎麼著,爺過來了,要說什麼,不如做完了再說。」
那人聽罷也不掙扎,只笑著退到了桌旁,往上一坐,抬起腳尖來點在了他的胸口,慢條斯理,一字一句的道:「要小爺我伺候也並非不可能,只不過,要看你有沒有這本事!」
昏暗的燭光在風中跳動,忽明忽暗的飄搖讓眼前情景有了一種難以言喻的微妙。那韓兵笑罷往後一靠,支著臉頰倚身半躺,俊朗的眉目之間透出了一絲慵懶,竟端端有了一種撩人的風情。柯陀看得喉結一滑,不由自主的吞了一口唾沫,搓著雙手迫不及待的道:「要怎麼個本事,你倒說說看。」
「你過來,我便說與你聽。」略為低沉的聲音帶著一種無法形容的魅惑,竟生生勾住了柯陀的心,他舔著乾燥的唇舌慢慢到了桌前,粗糙的雙手撫上那人的肩頭,正欲說話,那韓兵卻突然間語鋒一轉,大笑道:「果然是條聽話的狗,給老子滾出去!」
湊在一旁準備看熱鬧的幾人還未看清他的出手,便見柯陀「啊——」的一聲被飛踹出了帳去。
「柯陀——」
那幾人詫異之餘更多的是震驚。
柯陀的身材何其高大,光是重量便是這人難以匹敵的,可他竟就這麼輕輕的一踹,柯陀便整個的飛了出去!若非是他力大無窮,便一定是他的功夫高出太多,讓柯陀無法招架。
「操傢伙——」
「砰!」的一聲,話語未落,便又有一人飛了出去,剩下的三人頓時慌了神,四下張望著想要尋一件趁手的傢伙去還擊,卻在眨眼之間又被摔出了一人去。
「小爺我心裡正在不爽,你們他娘的還敢自己往上撞,來,爺好好伺候伺候你們,讓你們以後再也不能人道!」
「啊——」一聲慘叫,剩下的兩人中的一人雙手往身下一捂倒在了地上,餘下的的那個見狀返身就跑,卻被飛來的茶盤砸中後腦,還未來得起起身,便被一個泰山壓頂壓得幾乎斷了氣。倒沒想到那韓兵看著比他們矮小,力量卻大得驚人,那人被壓得動彈不得,只好昂著頭拚命的叫喚,卻只兩聲之後便摀住口鼻重重趴在了地上。
「柳大哥!咱們過去麼?」帳內動靜不小,帳外不遠處卻站著兩人,其中一人焦灼的關注著事情的動態,不時的低聲問著身旁之人,另一人卻只仰頭看著天空,靜默不語。
「再打下去怕事態難以收拾,柳大哥!」旁觀者正是白少卿與柳洛冷二人,聽動靜越發的大了,白少卿忍不住又道了一句,柳洛冷這才收回眼神,呵呵一笑,道:「他在這憋了這麼久,只怕早就忍不住了,趁這機會讓他發洩發洩也是好事。」
正說著,又是一聲慘叫傳出,看附近的營帳皆有了動靜,柳洛冷才斂住笑意,抬步向前,直奔了伙頭營的營帳而去。
「這是怎麼了!」已有人在他之前進了帳門,被響動吵醒的兩軍士兵也重重靠攏了過來,柳洛冷也不著急,只冷著臉從眾人面前經過,一挑簾子走了進去。
那帳內僅剩的兩名赫博多士兵已在旁人的攙扶之下站了起來,其中一人因疼痛而扭曲著面部,顯得十分難受,另一人卻死命的捂著鼻子,含含糊糊的叫著什麼。
「柳將軍來得正好。」統領此處赫博多士兵的副將扎合德正火冒三丈的看著自己的手下,見柳洛冷進帳,他冷哼一聲將桌子一拍,橫眉怒對揚聲喝道:「看看你的人將我的人打成什麼樣子了,你們不過是來助陣而已,怎麼著,這晉兵還沒來呢,便要在我們身後捅刀子了?啊?」
柳洛冷沒有接話,只皺著眉頭看了那兩人一眼,又回身去看了帳外躺著的三人,突然將頭一低,笑了:「扎將軍說笑了,柳某也是剛到,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怎麼,這幾人都是被我的人傷的?莫非是群毆,傷得這麼慘,將軍也別生氣,待我將他們揪出來,嚴加管教便是。」
柳洛冷說完煞有介事的看了看營帳中各人,然後面帶不解的問道:「這帳中似乎只我伙頭軍一人,莫非打人的都跑了?還是……」
那扎合德本還憋著一肚子氣,此刻聽了柳洛冷的話心頭便是一堵,再回頭細看,才發覺竟果真如此。那帳營之中在他們進來後除了倒在地上的那兩人外,便只有一個站在灶台前的韓兵了,若是打人的都跑了,這人又為何不跑呢?
「人呢?」他揚聲追問,那兩受傷的士兵各自捂著痛處看了灶台一眼,然後耷拉著腦袋伸手一指,吞吞吐吐道:「他。」
「哄——」的一聲,帳外眾人全都笑了起來,那幾人低著頭,窘得不敢抬起來。扎合德一口氣沒緩過去,惱得來回踱了幾步,衝著柳洛冷剌剌的吼道:「人就在這,看你怎麼收拾。」
柳洛冷透著不屑回了他一眼,然後一個轉身到了灶台之前。
「來人。」
「在!」
白少卿排開眾人到了他的身後,躬身應道。
「大牛不守軍規,滋事擾眾,罰他受奴役之苦,任何人不得求情。去,將他跟那些大晉的俘虜綁在一起,同吃同住,未得本將軍批准,不得釋放。」
「將軍!請將軍三思!」
「求情者杖責三十,與他同罪,還不退下!」柳洛冷寒著臉瞪了白少卿一眼,轉身便走,白少卿苦著張臉站在原地,見柳洛冷離去,還欲上前去想扎合德求情,卻被其冷哼一聲給擋了回去。無奈之下,他只好走到那大牛面前,將其臂膀一扣,道:「走吧。」
大牛倒是毫不在乎,到了那兩名傷兵面前居然還眉角一揚,啐了他二人一口,挑釁著大笑而去,扎合德在後看著他那玩世不恭的模樣,氣得一腳便揣在了那兩人身上。
「還不滾!」
一場鬧劇就此落幕,轉過帳角的白少卿與大牛二人行了一段後慢慢放慢了腳步,見漸入俘虜關押之地,白少卿回頭看了一眼,然後壓低嗓音湊過身去,道:「天寒地凍,小侯爺顧好自己。」
白炎這才微微一笑,將雙手互握舉到了白少卿面前,道:「綁上吧,替我看好了南宮那小子,在我回來之前,切不可讓他有所行動。」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