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八百二十四章 眸回成塚 文 / 柒鑰
更新時間：2014-01-07
「進去。」牢門打開，守衛的士兵毫不客氣的將白炎推入了其內，白少卿有心護他，卻知這附近的守衛全都是赫博多的兵，若是他不多言或許還好，否則只怕白炎在這裡的日子會更加難熬，於是在看了一眼之後，他便轉身離去了。
這裡是關押晉兵俘虜的地方，說是牢房，其實也就跟關牲口的圈差不多。歪斜的四壁八面通風，冷得如同冰窟，晉兵們缺衣少食，一路受盡虐待，根本與待宰的羔羊一般無二。與白天一樣，就算是關在牢籠之中，他們手腳上的鐐銬都未曾打開過，嚴重的凍傷致使暴露在外的皮膚潰爛，有些已經與鐵鏈黏在了一處，稍稍動彈，便是血肉模糊。
白炎進去之後並未去看那些晉兵，只尋了一處人少的地方坐下。他如今的身份是韓國的士兵，就算因犯事被關了進來，也不可能得到晉兵的信任，更別說是去與其搭訕了。
夜已中天，被鞭策行走了一天的晉兵們早已睏倦得睡去，只靠近牢門的部分人被吵醒，當看見被推進來的是身著韓軍軍服的士兵時，他們皆面露憎恨的往後退去，倒是給白炎騰出了一大片地方來。白炎見狀也不說話，只冷眼看了看守在門外的那倆士兵，然後不以為然的拍拍屁股，坐了下來。
肆虐的寒風夾雜著片片雪花飛入牢房，不堪淒苦的晉兵們抱住手腳依偎著相互取暖，然環境惡劣如此，他們的自身又能有幾分溫度，或許更多的，只是想要感受到對方依然還活著而已。
這是一種黑暗無邊的絕境，在他們看來，死，不過是早晚的問題，可縱如此，他們卻還是頑強得不想放棄。
白炎低頭靠著冰涼的柵欄，感受著後背傳來的寒意，默默吐了口氣。
身邊這些人是曾經與自己的爹爹並肩作戰對抗外敵的兄弟，他們之中或許很多人還救過爹爹的性命，如今，他們就在自己的眼前，受盡凌虐飽嘗痛苦，自己卻連最基本的問候都做不到。他們的憎恨是這般的強烈，因為在他們的眼中，自己是助紂為虐的韓軍，與發動戰爭的始作俑者一樣不可原諒！
好想……哪怕只有一句，都好想告訴他們，他們並不是在孤軍奮戰，有那麼多九原的兄弟，白山的兄弟都在努力的向著他們靠近，大家都在拼盡全力的保衛自己的國土，捍衛大晉的尊嚴，他們沒有被放棄，沒有！
十指握到泛青發白，卻依然無法按捺心中那團火焰，白炎頓了一下，終於慢慢的抬起頭，轉過了身去。
「啪——」的一聲，不知從何處砸來的石塊不偏不倚的中了他的額角，他感到了火辣辣的疼痛，卻，沒有動。
黝黑的夜無法隱藏那幾十雙燃燒著怒火的眼眸，牢籠那頭的晉兵們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卻毫無掩飾的將他們那至深的恨意流露而出。
恨！
怎能不恨！
從白山城破，到巨鹿失守，無數的大晉士兵就這麼倒在了自己的國土之上，他們的父母妻兒至今還在倚門盼歸，苦苦等候著他們的消息，可是，他們卻回不去了，就連白骨，都回不去了……
苦澀在喉間蔓延，有種說不出來的疼痛死死的，死死的揪住了白炎的心。他沒有吭聲，只慢慢的拭去額角的血痕，悄無聲息的退回了黑暗之中。
等。
等天亮。
等看清他們的面容，尋找熟悉的面孔，只有這樣，才能讓他們卸下防備，靠近自己。
可是……
這夜，為何如此漫長哪！
無瑕，此時此刻的你，又在哪。
「纏綿，纏綿，纏綿！」夜半醒來，身邊突然沒了熟悉的溫度，奚昊驚愕之下猛的坐起了身來，在得不到纏綿的回應之後，他掀開被子慌亂的下了榻去。
出了什麼事？外面尚還是漆黑一片，纏綿為何不在了身邊？
帳外依然雪花漫天，被壓得幾乎熄滅的篝火散著裊裊黑煙，讓他那不安的心得到了一絲撫慰，當發覺巡防的士兵一如既往的從遠處走來之時，他才長舒一口氣，定下了神來。
「公子醒了？纏綿大哥到前面去了，叮囑了小的在這等著，說公子醒來若是找他，便去甄大夫那。」
「這黑燈瞎火的，他倒是不睡，跑去鬧騰甄大夫作什麼。」奚昊不解的皺著眉頭看了一眼谷雨，見他說話間已經進帳拿了自己的風雪披風出來，於是伸手接過，道：「我自己能走，你趕緊去睡，白天熬藥做飯的，得睡飽了。」
「沒事。」谷雨笑嘻嘻的撓了撓腦袋，透著憨厚道：「剛喝了一碗熱粥，胃裡暖和著，倒睡不著了。」
奚昊本還在納悶纏綿半夜不睡究竟是為什麼，此刻一見谷雨那模樣，他頓時明白了過來。
先行的晉軍因疫症的爆發被滯留了幾日之久，其所帶人馬與糧草除了自給，還需增援前方關屏駐軍，戰勢刻不容緩，自然不能一拖再拖。所以疫症被控之後，纏綿與明威商定，由明威與尤銳帶兵先行，染了病症的士兵則就地留下，待身體復原之後，與隨後跟上的大鄭軍隊匯合，再行前進。
於奚昊來說，這自然算是一個好消息。從那日與無瑕分別之後，他日夜擔心，唯恐無瑕的病情又犯，如今纏綿能與他一同留下等著無瑕，對他來說實在是件大好事。
這幾日復原的士兵日漸增多，駐地也熱鬧了起來，為了能讓大家盡快恢復體力，纏綿常常夜半還做東西給大家吃，他手藝超群，便是白粥也能做得讓人喝了津津有味，想來，今夜也是如此吧。
「我便知道你要醒，沒我在，被窩也不暖和了吧，到這來，我給你漚漚手。」剛入了甄大夫的營帳，便聽見了那人欠揍的笑聲，奚昊抬頭見帳內除了甄大夫還有張李二位大夫，纏綿如此不避諱的說笑，讓他頓時頰邊一熱，紅霞飛上了耳根。
「誰要你漚，這爐子莫非是擺設，還不及你的身子熱乎。」他說完往那火爐邊一坐，懊惱不迭的咬住了唇。那三人在旁聽了他二人的對話，又見奚昊彆扭生氣的樣子，皆忍不住笑出了聲來。
「公子這是與纏綿公子置氣呢？他方才說你一定會過來，這不，做完了大鍋粥後，特地到這來給你開小灶來了。咱們仨可是死乞白賴的坐在這等著一飽口福的，公子若是不理他，指不定連我們也跟著喝不上了。」
「他敢！」奚昊說完氣嘟嘟的看了纏綿一眼，纏綿則笑嘻嘻的站在原地，氣定神閒的攪動著手中的湯勺，不溫不慍。
「自是不敢，不知公子是否肯賞臉喝一碗纏綿親制的山藥枸杞養生粥，此粥色香味俱全，清香可口，天上地下，絕無僅有。」
「也不知臉紅。」奚昊聽他自誇，禁不住輕啐了一口，一旁三人見粥已起鍋，皆圍了上去，一人一碗到手之後，返身便退出了帳去。
「你們——」奚昊沒料到他三人會轉身就走，倒站在原地愣住了神，纏綿則微微一笑，將手中粥碗端起，走到了他的身旁。
「坐下。」
「不要。」
「當真不坐？」
奚昊不再回答，只將頭一昂，做出了一副誓死不屈的模樣，纏綿知他惱自己方才言語過當，起了小性子，於是也不強求，只往那桌旁一坐，攪動著手中粥碗道：「這粥不但健脾益胃，延年美膚，還滋腎益精，倒挺適合我喝的，我今日可還想著做壞事的，正好！」
「拿來！」奚昊精通醫術藥理，自然知道他言語之中的隱晦之意，他本就臉皮薄，又兼纏綿歷來便坦蕩蕩毫不掩飾情愛之意，是以常常讓他窘迫不已，然惱歸惱，卻也讓他從中感到了甜蜜。
紅燭相對，結髮共枕，真心相愛的兩個人魚水交歡，又何必畏懼旁人怎麼看，怎麼想，順應自心才不枉相濡以沫，生死與共的情深意長。
「纏綿，你說，白炎和無瑕，他們也會有這麼一天嗎？天地為證，日月為鑒，高堂在上叩拜成禮，然後，永不分離……」
「會的，等相思谷的花兒開遍山坡，我便替白炎將咱們的梧桐樹繫上一樹的紅巾，他站在樹下，風姿挺拔，像一顆耀眼的星，將光和熱，毫無保留的傳遞給無瑕，無瑕那傻子，定會哭吧……」
「無瑕不傻。」
「怎能不傻，他便是天底下最傻的傻瓜……因為，他竟將自己的整顆心都掏出來給了白炎，人沒有心，是會死的……」
「他若沒了白炎……也會……」
看到了書評區的留言，很窩心，也很開心，雖然更新很慢，但柒柒會一直堅持下去，愛炎瑕，愛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