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八百七十六章 許亂世如芳華 文 / 柒鑰
「將馬兒藏好,衣服全都換掉,赫兵很快就會大肆搜城,在此之前,咱們得尋好藏身之處,否則很快就會暴露的。」白少卿邊說邊卻扯下身上軍服撂到一旁,南宮熱河與白澤默默的站在原地不聲不響,衡越卻一臉憤然的看著他們大家,透著怒意低聲吼道:「小侯爺一人獨擋那麼多人,咱們卻拍拍屁股全跑了,什麼兄弟義氣,都是他娘的狗屁!他如今身陷敵營,咱們卻還在這裡苟且偷生,要我說,應該殺了回去,大不了便是一死,總好過背負這不仁不義的罵名!」
他這頭罵得痛快,那頭白少卿卻只是微微皺了皺眉頭,並未與他爭辯。衡越一看愈發火大,心中按捺不住,將脖子一梗,朝著另外幾人揚聲叫道:「他們不走我走!你們去不去!就算是死,我秋衡越也要堂堂正正的死在沙場之上!」
他說完抬步便走,經過南宮熱河身邊之時,那一直靜默無聲的男子突然向前一探,狠狠一個過肩摔將他摁在了地上。
青筋突起的雙手在隱忍的暴怒中顫抖,南宮熱河緊咬著牙關用盡全力的將衡越按在地上,自齒間逼出了一句話來。
「誰說我們貪生怕死!誰說我們不顧兄弟道義!要說難過,我南宮熱河比誰都難過!那營中陷著的,一個是對我有生養之恩的爹爹,一個是與我出生入死從未離棄的兄弟,若能換回他們,我南宮熱河便是捨棄了這條性命也在所不惜!可是,單憑我們這麼點人,在全然暴露的情況之下,根本就是以卵擊石,自不量力!誰說我們不救,我們若是全都被抓了,又怎麼去救!如今敵在明,我們在暗,我們才能有機會去想辦法,你可聽清楚,聽明白了!」
其實並非不明白,衡越心中同樣有面明鏡,他只是無法接受在小侯爺一人獨擋千軍之時,大家頭也不回的棄小侯爺而去,他過不去的不是這個決定,而是,他自己。
緊握的雙拳重重砸在了地面,卻就此卸了力,衡越將額頭抵在地面上,慢慢的閉上了眼睛。
小侯爺說過,不管遇到什麼困難,大家都不可失去信心,而今他一人深陷千軍萬馬,定也會百折不撓的撐下去!
「潑醒!」
「嘩——」的一聲,冰冷的水劈頭蓋臉的潑在了白炎的頭上,他一個激靈,從劇烈的疼痛中清醒了過來。狄戈爾揚著唇角斜斜靠入椅背,看著他那已經血痕斑駁的臉,突然間透著嘲諷笑出了聲來。
「猶記得當年在東都見到孟小侯爺時,小侯爺一身金絲白袍衣,頸間還繫了一條緋紅的紅巾,若一隻桀驁不馴的鷹,是何等的威風凜凜!誰知,竟也會有身為階下囚的這一天,小侯爺如今這副模樣,那與你糾纏不清令天下人恥笑的無瑕公子知道了,不知會作何感想。嘖嘖嘖嘖,我可還記得當年在東都殿上公子輕紗之下的驚鴻之貌,別說是小侯爺你,便是老狄我見了,心中也癢得不得了——」
「住口——不許你提無瑕的名字!我孟白炎今日落入你手,要殺要剮悉聽尊便——但只一點,你給我記住了,永遠不要在我面前侮辱無瑕,否則有朝一日,我必定千百倍將這份不敬與你奉還!」身子向前一奔,卻在鐵索的拉扯之下生生頓住了,白炎雙目赤紅的看著眼前那人,發出了憤怒的咆哮。
沒有人可以侮辱無瑕,任何人都不行!不管這天下人如何看待他與我孟白炎的這份情,我都絕不會讓他在世俗面前低下高昂的頭!
「哈哈哈哈——沒想到你孟小侯爺竟如此深情,只是言語不敬便這般捺不住火氣,看來傳聞果然沒錯,兩個男子,竟心生愛意互通款曲,當真是——哈!也不怕天下人恥笑於你!」
「我與無瑕兩情相悅,發乎情止乎禮,何懼天下人的目光,這般道理便是與你說你也不懂,又何必多費唇舌。你要的不過就是心底的痛快,來吧,將你的手段全都使出來,我孟白炎要是皺一下眉頭,就不算個爺們!」
「好!你孟小侯爺既然如此硬氣,便別怪我手下無情!」狄戈爾陰沉著臉色站起身來,從一旁士兵手中拿過長鞭,浸入了寒氣逼人的鹽水之中。
「聽說小侯爺自小頑劣異常,大晉朝野無人不知,惹惱了你老子,便被鞭子抽得撒丫子四處奔跑,練就了一身銅皮鐵骨,我老狄今日就來見識見識,這銅皮鐵骨……當真是不會流血不會痛的嗎!」
「啪——」的一聲,濕潤冰冷的長鞭帶著水痕從空中甩過,狠狠抽在了白炎身上,白炎下意識的偏開了頭去,卻未能躲開那火辣辣的一鞭。
「唔!」沉悶的呼聲被死死壓在了鼻間,白炎甩了甩依然滴落著水珠的發,深深吸了口氣,突然回過頭,對著狄戈爾爆出了大笑聲來。
「哈哈哈哈——便只是如此嗎?小孟爺我精神還好著呢,狄戈爾,看著你牛高馬大的,卻原來,是個中看不中用的草包,這娘們一樣的力氣,也就給爺撓撓癢,要跟我鬥,回家再喝三年羊奶去!」
「你——好,我今日便讓你好好嘗嘗我的厲害,看你能嘴硬到幾時!」狄戈爾的理智在白炎的挑釁之下全然喪失,那長鞭一鞭接著一鞭狠狠的抽打著白炎的身體,劇烈而焦灼的疼痛令他的渾身皆在顫抖,他卻只是咬緊了牙關一聲不吭的硬挨著。
大粒的汗珠順著滿是血痂的額頭滑落而下,一滴一滴潤濕了腳下的地面,當身子上的疼痛變得麻木,白炎的眼中漸漸出現了迷離之色。
「將軍,將軍,不能再打下去了,再打下去他便要沒命了!將軍——」一旁士兵見情勢不對,忙出聲喚著那已經喪失了理智的男人,狄戈爾不依不饒的又甩了幾鞭之後,才喘著粗氣停了手,看著眼前那已經血肉模糊的人影,冷笑一聲,道:「死不了,死了便將他的屍首懸於汲水城前,以告天下!」
他說完恨恨的瞪了白炎一眼,返身出了帳去,直到這時,那守衛的小兵們才叫苦不迭的靠了過來。
這可如何是好,清風先生出帳時千叮萬囑,說這孟小侯爺對整個時局非常重要,萬不可讓人傷了他的性命,而今他成了這幅模樣,自己等人又如何向先生交代。
「趕緊的去請罕木大夫過來,快快!」
「這就去。」
紛沓的腳步聲迴盪在耳邊,白炎被放平的身子在疼痛之中慢慢蜷縮,他努力的睜開雙眼,想要看清眼前的一切,可是,卻什麼都看不到。
好冷,渾身上下似乎都已經不再是自己的了,感覺輕飄飄的,便彷彿……
整個人懸在雲端,虛幻得渺渺無邊……
是誰在輕輕的撫摸著自己的臉,那麼的溫柔……那秋水般深不可測的眼睛透著萬種情意,靜靜的看著自己。
他在說什麼……
好想到他的身邊去!好想……好想……
「……無瑕……無瑕……」
可能……白炎要做先離開的那一個了……
若果真如此,這世上留下你孤零零一個人,又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