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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第九百四十五章 雪過了無痕 文 / 柒鑰

    「將旁邊的雪堆挖開,把咱們剛做好的支架從他的身下穿插過去,我數到三,從兩頭一起將他抬起來,傅超他們在那頭生火,盡量快一點把他轉移過去。」

    「他的鼻息幾乎都沒有了,還能救得過來嗎?」

    「盡力吧,他一人在這也不知躺了多久了,咱們盡人事聽天命罷。」

    「行了,白澤,弓,你們去那頭,我跟小侯爺在這頭,一起來。」

    「一,二,三!起!」

    蓬鬆的雪花順著交錯的麻繩縫隙紛揚落下,祜倫的身子被用力抬出了雪堆,順著溜滑的道路一路向下,急行軍的進程因他的出現而暫時停頓了下來,當擔架抬至枯枝盤踞的小樹林時,傅超已帶人升起了一大堆的篝火,白炎一面囑咐著眾人退讓,一面與那三人將祜倫小心翼翼的放在了火堆旁。

    「這是奚昊做的驅寒的藥丸兒,也不知有沒有用,他還有心跳嗎?」無瑕蹲身而下將一粒藥丸扣入了祜倫的口中,見他連眉睫上都結著冰花,不禁有些擔憂的碰了碰他的臉頰:「好冷,讓人再去撿些柴火來,天色已晚,將士們也都疲憊了,白炎,暫時休息一下吧。」

    「好。」白炎應著將身上披風脫下覆在了祜倫的身上,然後對著尤銳道:「煩尤將軍傳令下去,所有人就地休息兩個時辰,子時一到,馬上出發。」

    「是!」

    「弓,叫弦伊將簡易帳篷拿過來,敞地風大,恐一時半會兒難以暖和,再讓她將我那件狐腋子細絨披風也一併拿來。」無瑕邊說邊挑開祜倫的袖口一看,頓時倒吸了一口冷氣,他先去探了祜倫的鼻息,然後將頭俯下,以耳朵貼到他的胸口細細聆聽,頃刻之後,對著白炎道:「恐怕我們沒辦法將他救下,楚大夫雖然醫術不錯,但咱們條件有限,根本無力回圜。」

    「好歹也是一條性命,再說這地處偏僻,他一人出現實在太過突兀,那雪崩形成不久,想來他還有同伴,也不知是生是死。」

    「我的意思是,這裡離大部營地只有半日路程,與其將人耽擱在這,不如讓人帶著他回轉去尋奚昊。他的皮膚紅腫帶有水泡,雖已被凍傷卻不是特別嚴重,目前最主要的是讓他身體被損壞的地方能恢復過來,咱們沒這個本事,奚昊卻一定可以。」

    無瑕篤定的話語令白炎恍然大悟,見弦伊抱著披風跟著弓過來,他回頭示意了南宮熱河一下,道:「將我那件瓷白色的袍子拿過來。」說完之後又對著無瑕道:「那狐腋子披風保暖極好,這一路下去風雪交加的,你帶的衣服少一件都不行,一會兒等人暖和了,讓他穿著我的袍子走。」

    正說著,弓到了身邊將手中東西一放,喚著白澤與傅超便開始支搭帳篷,無瑕見狀不再說話,只默默的坐在了火堆旁邊,看著那跳動的火焰陷入了沉思。

    楚大夫來過之後給出了與無瑕一樣的看法,白炎於是喚來了幾名可靠的士兵細細叮囑,讓他們待人回暖過後將之送回後方去,語畢見無瑕發呆,他走到無瑕身邊坐下,開口問道:「在想些什麼?」

    「沒什麼,只是覺得這人很可憐,他許是與自己的同伴走散了,遇到雪崩沒法及時躲開,就這麼孤零零的一個人躺在這裡等死……」

    「誰說的,他不是遇見我們了嗎?雖然不知道他能不能活,但畢竟有人為他的生命去爭取過了,這樣,他也就不算是孤零零的一個人了。」

    無瑕聞言輕輕歎息了一聲,將頭往白炎肩頭一靠,喃喃低語道:「如果有一天,我也像他一樣,遇到無法抗拒的事情,剩下自己一個人……」

    「說了什麼傻話,不管到哪,你都不會是一個人。」

    「是嗎……」如此不確定的兩個字將他二人心底皆打得顫動了一下,白炎伸出手去攬住無瑕的肩頭,將他的身子慢慢扣入了懷中,兩個人便那麼不說話的坐著,坐著,直到楚大夫的叫聲將他們驚醒。

    「怎麼樣,他醒過來了嗎?」

    「對說話聲有了反應,眼睛也睜開過一下,可是,眼神渙散之極,他的口中一直在說著什麼,但是聲音太小,實在無法聽清。」

    楚大夫的話讓眾人有了欣慰,至少這說明讓人將他帶去奚昊身邊的決定有了意義。白炎拉著無瑕快步到了帳篷邊,見果然如楚大夫所說,那人的唇角一直在動,於是湊上前去,將耳朵貼近他的嘴邊細細聽取,頃刻之後,突然臉色一變,回過了頭來。

    「怎麼,他說了什麼?!」無瑕何其敏銳,只一眼就發覺了不對,白炎卻沒有立刻回答,而是趴下身去又聽了一會兒,才神色凝重的回到無瑕身邊,抓了他的雙手捂在了掌中:「他說的不是大晉的語言,我聽得似懂非懂,可有一個名字,卻聽得很清楚。」

    「誰?!」無瑕隱隱的有了不安,雖然心底極力想要否認自己的猜測,然在聽見白炎說出明威的名字時依然忍不住向後一退,有了無力感。

    「不會的,明威是先鋒軍,就算他有事,也當是在前方的戰場,他怎會出現在這裡,一定是你聽錯了,白炎,絕對不會是他。」

    「的確聽得不是很清楚,咱們都不知道這人的身份,那峽谷已經被堵住了,咱們過不去,也沒辦法去確認什麼,現在唯有繼續向前!山中小道甚多,或許他的同伴從另外的道路下來了也說不定,我現在就讓人將他送回去,咱們整理一下就馬上出發,無瑕,若是他說的那人果然是明威的話,我相信明威一定會有辦法自保的,你不要著急。」白炎說完返身去安排一切,無瑕一人站在原地,抬頭去看那黑幕之下的雪山,心中漸漸有了觸痛。

    不該是這樣的,自己當初救下明威,是希望他能無所牽絆的去過他自己的生活,可是,卻也因此而將他拉下了更深的深淵!明知道世事無常,人的生死非己身所能左右,然每一個逝去的人留下的傷痛都會一筆一劃刻在活著的人心裡,牽絆越深,留下的傷痕也就越深。

    風雪正盛,無邊的黑暗在雪光的映照下顯得更為猙獰,蒼茫的雪地望不到頭,呼嘯的風聲亦如咆哮的猛獸放肆的嘶吼,桑赤戈雅從來沒有這麼害怕過黑夜,不光是因為此時此刻的境況,還因為身後這個漸漸失去了聲息的人。

    「別睡,跟我說話,明威,跟我說說話——別拋下我一個人,求你……求你了!」淚水順著臉頰落下,瞬間化為冰涼,桑赤戈雅的腳步踉蹌了一下,隨即跌倒了。明威的身子從他背後摔下,掉入了雪地,他返過身去,抓住明威的兩條胳膊往自己肩頭去放,卻因力竭而再次滾入了雪堆裡。

    「明威你醒醒,像你剛才那樣跟我說說話!起來,你給我起來!」發覺明威已經沒有了反應,桑赤戈雅瘋了般晃動著他的身體,想要讓他如方纔那樣跟自己說話,可是,卻無論怎樣努力都沒辦法讓明威睜開眼睛。

    「起來,你給我站起來!你說過會帶我離開這裡的!是你讓我陷入了如此境地,你要為我負責聽到了沒有,你不能拋下我一個人,不能把我一個人留在這裡!」雙拳重重的捶打著明威的胸口,在無數次努力失敗之後,桑赤戈雅終於忍不住坐在明威身邊放聲痛哭起來。

    雪崩發生的時候他完全還沒有回過神來,明威踢開祜倫的馬兒奔到了他的身邊,拉著他一併向著斜陡的坡面衝去,他聽到了震耳欲聾的聲音,看見自己的眼前從炫白一片到了無底的黑暗!冰冷的雪塊從四面八方將他壓住,他能夠感受到明威用盡全力的擁抱,甚至是他為自己阻擋石塊時的那種痛楚,可是,卻沒辦法抬頭去看他一眼。當雁翎被崩塌的積雪與山石撞下斷崖的那一剎,明威死死的摟住了他的身子,最大努力的護住了他,而他自己卻在跌入雪堆的時候昏厥了過去。

    不知道時間過去了多久,只知道天空從光明到了黑暗,又從黑暗復見到了光明,桑赤戈雅就那麼守在明威身邊動也不動,除了不時的趴下來聽聽他的心跳,用自己的身子為他擋住雪花之外,他什麼也沒有做,因為他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麼,他只知道,自己不能離開,一步也不能離開!

    明威是在天亮後不久醒過來的,看見桑赤戈雅的那一剎,他只說了四個字:「你沒事吧。」桑赤戈雅突然便忍不住失聲痛哭起來,因為事情發生得太快,讓他來不及去思考,祜倫不見了,他身邊唯一剩下的只有這個認識不到幾天,殺過他卻又救過他的男人,他不知道自己是該恨他還是感激他,當明威醒來的一剎那,他只感到自己突然間又有了依靠,而這種依靠因為建立在生死相依之上而顯得更加難能可貴。

    失去了馬匹,也迷失了方向,明威帶著他在茫茫的雪地裡尋找著離開的路徑,他並未因自己救過桑赤戈雅而變得更為親近,他依然是他,那個沉默而冰冷的人,可是,兩人之間的距離卻因十指握扣而有了貼近。

    風雪太大,低溫讓兩人在兜兜圈圈之中越來越疲憊,無數次的嘗試之後桑赤戈雅終於顯露出了絕望的神情,明威停下了腳步,站在原地看著他的眼睛,第一次用溫柔的語氣對著他道:「你放心,是我將你拉入了如此境地,我會對你負責任,將你好好的帶出去!」

    明威沒有違背他的承諾,卻又沒有遵守他們之間的約定!第二次小雪崩毫無預警的到來,他推開了桑赤戈雅,自己卻被堅硬的雪塊砸中了肩頭,當他若無其事的繼續拉著桑赤戈雅往前行走時,桑赤戈雅還在慶幸他沒有受傷,可當時間慢慢過去,明威的腳步越來越慢時,他終於發現那一地蔓延的嫣紅。

    那是一條用鮮血走出來的道路,明威倒在了他的面前,任他如何呼喊都沒有再醒過來,他守著明威楞了許久,然後突然跪下身去,用自己那並不強壯的身體將明威擔上肩頭,一步一步向著前方挪移。

    不知道自己能去哪,也不知道何時才走到盡頭,他從未想到過有一天自己會為了另一個人拼到這種地步,走不動了,他就將明威放下來拖曳,拖不動了,就再次將明威搭上肩頭背起來,他已經不去想自己這麼做是否還有意義,而現在,他是真的已經絕望了,因為能夠與之支撐的那個人再也不會回應了!

    好累……

    想睡了……

    真的想睡了……

    身子慢慢蜷縮,臉頰貼著明威冰冷的胸膛,桑赤戈雅疲憊的閉上雙眼,用雙手環過明威的腰,與之依偎著,漸漸閉上了眼睛,雪花紛紛揚揚,一片一片將他二人覆蓋成了蒼茫——51032+d4z5w+151099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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