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9第十九章 和第二十章 文 / 千代的爸爸
作者有話要說:
我吐血了……還是合併吧
給大家添麻煩了……
這周是兩章更新~~希望大家諒解
19
第二日清晨,大霧徹底消散,抬頭便能看到盤旋在山端的雄鷹。眼前的景色又不同之前,雖說還是山溝但卻開闊了不少,地面的野草也更為茂盛,矮樹倒是少了些。
「喏,那就是瓦額額納。」杜棋煥提鞭指給魏池看。
居然只有半日的路程!一向自信滿滿的徐樾居然不敢頂著大霧行軍?看來這山頭二是有夠詭異的……魏池理好行裝,嚴陣以待。
後軍的軍士們先拔了營,畢竟這還沒進瓦額額納,如果被哪個部落偷襲可就不好玩兒了。等日頭升得挺高了,整個大軍才列陣完畢。這次除了徐朗的隊伍,所有的步兵和騎兵都壓了尾,那些大車都被排在了前列,這是為了以防輜重有所不測時軍士擅自逃脫。魏池遠遠的望見了陸盛鐸,他管糧車,所以也排在了前頭。軍火營的事兒魏池本來也管些,但如今已經全權交託給一個從未見過的主薄,聽說他是後軍另一個副統——奎思齊的手下,名喚薛燭。瞧著似乎比自己大不了幾歲,為人也是溫和有加,雖說是杜棋煥帶自己交割的,但那人似乎也認得魏池,看見魏池往這邊望便笑著點了點頭。
魏池也點點頭回了禮,尋思著熟人都看得差不多了……就差胡楊林和湯合,正準備問問,卻看到胡千總拽著湯合前來報道。幾日不見,胡楊林的鬍子茬更深了些,一臉疲憊的樣子……他身後的湯合黑著眼眶苦著臉。魏池沖胡楊林打了招呼,踱到湯合面前,用領導的口吻很嚴肅的頒布了紀律,攤派了任務。湯合趕緊應了,一等魏池說完便拽著韁繩溜了。
「你做我的護衛吧,這樣我身邊也能有個幫襯的。」魏池戳了戳正在偷笑的胡楊林。
「是!」胡楊林假正經的挺了挺胸。
索爾哈罕看到果真是去了瓦額額納便起了好奇之心,王允義這個老鬼到底是想了什麼主意,竟能把這麼大一群人和物弄過瓦額額納?呵呵,還真是要拭目以待。
身邊的這個叫尹建秋的校尉訓練有素的樣子,話也不多說一句,但確是遵照王允義的指示給了自己貴客的待遇。
「我能騎馬麼?」索爾哈罕捋了捋耳邊的碎發,如今已經鐐銬盡去,自由無慮。
「如姑娘的願,不過姑娘既然不願暴露身份,還望姑娘離王將軍的侍衛們近些,如若跑遠了,便不好解釋。」尹建秋溫和的建議。
「尹校尉說的是。」索爾哈罕指了指尹建秋身後的那群馬:「那匹黑馬給我吧。」
尹建秋微微一笑,點頭應諾,走過去便要牽馬。那牽馬的小校卻不干:「尹大人自己的坐騎何必要讓給那女俘奴?她有什麼資格猖狂?何不讓她另選一匹?」
這小校和魏池一般年紀,是尹建秋的貼身侍衛。尹建秋並不理會他,只是笑著拍了拍他的肩便牽了馬恭敬的交到索爾哈罕手裡:「祁祁格姑娘小心些。」
索爾哈罕點點頭,翻身便上了馬。呵!果然是好馬!輕輕的加了一鞭,黑馬機靈的往前一躍,奔了出去。
「駕!」尹建秋隨手拉過一匹也跟了上去。
跑到了王允義的親衛隊的邊緣地帶,索爾哈罕勒住了馬,看樣子不到中午便能進瓦額額納,進了瓦額額納便別想在那地境兒埋鍋造飯,今早不到卯時便聽到分發乾糧的聲音,看來是早有準備了。
大軍行一步,索爾哈罕便跟一步,尹建秋安靜的在一旁跟著,並不阻攔。到了中午,已經是進了瓦額額納的山口,前序部隊已經遇到了淺溝。索爾哈罕正好奇的等著看熱鬧,卻不料大軍停了下來,伙頭營的師傅們擔著伙食開始送午飯了。尹建秋遞了一份給索爾哈罕——牛肉餅,大麥糊湯,這倒不像是乾糧。看來大齊是準備吃好喝好一鼓作氣過瓦額額納。之前自己一行人輕裝上陣,過這鬼地方也用了三天,不知這大齊行軍又是如何的效率。
中軍的兵士還沒吃喝完畢,便看到打頭的隊伍已經騷動了起來,那些神秘的大篷車上的油布被撤下了,露出了許多奇怪的木板。那是什麼?索爾哈罕瞇起眼睛,因為離得實在太遠,看得並不真切。
魏池就在這群人中,這些看起來並不醒目的木板便是這次東征最重要的秘密武器之一。別看這只是些木板,這可都是上好的鐵木做的,背面還專門貼了厚竹片,外加上其間的機關構造,每一根造價都在一兩銀子以上。這十大車便是貳萬兩左右的軍費消耗,怪不得戶部尚書要發飆。
這些寬十尺長十五尺的木板的兩頭都挖有楔子,一頭陰一頭陽,楔子內裝有「跑珠」,只用木槌便能將陰楔打入陽楔。木板的正面沒有釘厚竹,也打磨得並不光滑,只是在兩側挖了兩根相距六尺的凹道兒,這凹道倒是打磨得一根木刺都沒有——杜棋煥叫它們「流板」
六尺——正是大齊車隊車輪的輪距。
很快,七條由流板拼接起來得「木橋」搭好了,木橋的兩稍旋入了斜板和木釘——這樣就能牢牢的固定在泥地上。
排在前列的車隊緩緩啟程,開始逐一通過「木橋」。而搭橋的人馬則分成了兩隊,一隊原地維護,另一隊則往下一條淺溝去了。
第一輛車剛剛通過,第二批木橋便有已經架好的了……如此反覆,竟如行車於平路一般!索爾哈罕緊緊的民抿起了嘴唇。
其實這木橋也讓人頭疼。魏池擦了一把額頭的汗,因為不是整木,所以硬度不盡如人意,哎,其實弄成木片也是不得已,誰叫這些淺溝有寬有窄呢?而且拼接的時候也容易被損耗,一旦跑珠被弄掉了一半,便很難用木槌打得進了。算下來,每根流板只能用五次,這十大車不知最後還能剩下多少。頭疼的魏池不知道,這些昂貴得令他心痛,脆弱得令他心碎的小木片深深的震撼了索爾哈罕——不知國王陛下著了多大的套!竟讓大齊軍隊有時間做這樣周密的準備!
車隊一動,後面的騎兵步兵也慢慢挪動了起來,不過他們便沒福氣走「木橋」了,只能自己從溝裡爬過去。魏池此行一是監督兵士收拾用廢了的流板,二是維持步兵的紀律,別讓人在混亂中落了隊。
「湯合」魏池想了一下,叫湯合過來。
湯合嗯了一聲,低著頭也不看他。
魏池歎了一口氣,看來幾個月前的那些玩笑開得大了些:「湯將軍,步兵和那些掃尾的事兒就交給你了,你去吧……」
湯合趕緊應了一聲,只要不和你一處便好!做了拱便帶著自己的兄弟往後軍去。
看他跑得那麼快,魏池有些惱怒的補了一句「不得有誤!否則軍法處置!」
聽了魏池陰森森的補充,湯合苦笑一下,頭也不敢回的溜了。
「魏大人,整頓軍紀要不了那麼多人吧……」胡楊林好心提醒魏池。其實王將軍就只派了自己和湯合,自己不過是個小小的千總,手下也不過幾十人,如今走了湯合便走了大半。
魏池搖搖頭,湯合不會老實聽話的,與其留著搗亂不如支走了事。只是這流板每塊都要記錄在案,只能辛苦自己一下。
索爾哈罕抬手指了指那邊:「尹校尉,那是何人?」
「那是委署護軍參領,魏大人。」尹建秋看了一眼。
「不是說他,我就是被他帶回來的,怎會不認識?」索爾哈罕不屑的抬了抬眼:「我說的是他旁邊那個騎黑馬的。」
「那個?」尹建秋想了一下:「那好像是他手下的千總,姓胡。」
「哦……」索爾哈罕淡淡的應了一聲。
那個姓魏的人緣挺好的嘛,身邊那個什麼千總又是為他擦汗,又是幫他穩馬,都恨不得幫他打把傘遮太陽了……那姓魏的倒笑得挺歡的,原來這臭丫頭除了冷笑壞笑還會點別的……哼,索爾哈罕甩著手上的鞭子,原本以為她只會拉著張臉嚇人呢。
索爾哈罕指了指那有說有笑的兩人:「你們那個魏參領長得挺……秀氣的哈?」
尹建秋楞了一下:「姑娘說笑了,魏大人是南方人,南方人都長得比較清秀。」
索爾哈罕覺得這幫當兵的就是一群白癡!不!整個大齊朝廷都是白癡!居然還真被這個臭丫頭糊弄過去了……明明就是一個女人,肩膀那麼窄,腰那麼細,屁股……咳咳,衣服是鬆了點看不出來,不過她那聲音,真沒有人懷疑麼?越想越鬱悶,便決定使個壞。
「他說話……也挺秀氣的。」說完便人畜無害的盯著尹建秋看。
「南方人都這樣」尹建秋指了指自己:「下官也是南方人,說話的聲調也挺細的。」那個秀氣就是指細吧?尹建秋暗想,自己是石江鎮的人,家鄉話裡便帶有些軟氣。那魏大人是蜀中人,蜀中也是山清水秀的地方,說話細弱也也是可的,看來這大漠的女子都習慣了粗獷的民風,對這江南之音有些輕視。
「姑娘,齊國之大非姑娘可以想像,」尹建秋拱了拱手:「南北東西自有不同,那魏大人雖說文雅但並不缺少男子漢氣度,如若他沒本事,又怎能讓王將軍委以要職呢?」
聽尹建秋的口吻中帶些炫耀之色,索爾哈罕便稍有不快,不過這中原民族自大之氣由來已久,自己如果慪氣那還真是辜負了自己的見識。聽到後面的話便有些苦笑不得,不知大齊江南的男子是何等模樣,竟讓臭丫頭也能喬裝混跡其間,不被質疑也就罷了,竟還被冠上「男子漢氣度」的頭銜,害得自己剛才白白擔心自己的壞是不是使得有些過了。抬頭看看眼前的這位江南人,也不見得如何的『眉清目秀』只是比那些北方軍士矮些,臉皮白淨些罷了,看來這幫大齊人從皇上到小兵都是白癡,竟被魏池騙了個團團轉……正暗笑著,卻又想到,如果不是恰巧摸到了她的浮脈,自己也沒猜到,繞來繞去不把自己繞進去了!?
可惡的臭丫頭!索爾哈罕甩了響鞭:「走吧,我想回車上歇著了。」
尹建秋看這公主殿下喜怒無常果真是好難伺候,也不多問,只是順從的跟了。
夜裡,王允義問話,尹建秋便如實報了。
「這位公主倒不掩飾,直著就去看流木了,有趣,實在是有趣!」
「王將軍,這流木多少也關乎軍機,屬下認為,多少要防著些。」其實尹建秋今日便想阻攔,是只王允義之前有令,才不得不放行。
「不妨,」王允義捋了捋鬍子:「這流木用便只能用一次,能防得了她也防不了天下人。雖說專門著了得力的人來管,瞞的也只能是一時。這位公主現在還不會離開,等她需要離開的時候,她今天看到的這一切已經不會有用了。她有什麼其它舉動沒有?」
「稟報將軍,沒有了。」尹建秋恭敬地一鞠,正要離開,卻又想起了一點:「她向我問起魏參領,還問了魏參領手下的那個千總。」
「哦?」王允義很好奇:「她問了些什麼?」
「她說……」尹建秋想了想:「她說魏參領長得有些秀氣。」
哦,是了,原本依著徐樾的脾氣,這女人是斷然不會留下的,那日能帶她回來,必是徐樾聽了魏池的話。那漠南公主年方十八,雖說比魏池大些,但到底也是年齡相仿……
看到王允義一臉壞笑,尹建秋趕緊解釋:「那公主的意思是……魏大人有點女氣,言辭之間似有不屑。」想了想又加了一句:「她也說下官有些女氣,想必是這些蠻族看不慣……」
王允義的一臉壞笑僵在了臉上,忍不住偷偷歎氣,魏池啊魏池,你對那女子多少也是救命之恩,你自己也是年少俊才,按理說也能迷住那女子一二……怎麼就這麼不中用?看著尹建秋那張委屈憤怒的臉,心裡氣不打一處來,你小子還有臉告狀!你也是個不中用的!魏池只有十七,又是南邊的人,長得秀…女氣些也就罷了,你二十六了怎麼也……
打起仗來無所不用其極的王允義有些遺憾,看來戲文裡那些才子佳人還都是些屁……
尹建秋看到王允義那張遺憾萬分的臉,覺得脖子一涼。
索爾哈罕獨自坐在黑黢黢的馬車內,在腦子裡斟酌著當前的時局,完全沒想到王允義這隻老狐狸已經恨不得用魏池來使一把「美人計」,好讓她不愛江山愛「美人」拱手送上漠南。
魏池在燈籠的微光下瞇著眼睛核對著流木的編號,完全沒想到尹建秋這個大老爺們兒能自覺的把自己和他歸到一類去……
胡楊林提著燈籠偷偷的幫魏池擋著風口,他心裡默默的抱怨湯將軍賭氣,弄得魏大人晚飯都吃不順暢,他完全沒想到那位漠南公主在滿滿的的思緒中專門空出了一角用來思考他。
「啪!」索爾哈罕手上的樹枝被掰斷了,今兒怎麼就是靜不下心?那個臭丫頭的笑容配她那嘴角倒也挺合適的,就是旁邊那個一臉傻相的小兵挺煩人……
「啊秋!」胡楊林打了個噴嚏。
天邊的月如鉤一般的懸著,山谷裡的夜風呼呼的鬼叫,陳虎躲在帳篷裡面瑟瑟發抖…魏大人,您快些回來呀……這鬼哭狼嚎得多嚇人吶。
「出這山谷得多久?」杜棋煥悠閒的坐在糧車上點著旱煙。
「快的五天,」徐樾一把搶了他的火折子:「這是糧草,你是想找死麼?」
「不知道喬前鋒他們如何了,」杜棋煥抽不了煙,只能憤怒的把臉貼到麻袋上死命蹭:「不知有煙抽沒?」
徐樾橫了他一眼:「看你那樣子,越發沒出息了。你和魏池雖是辛苦,但比起喬允升那可就真一般了。他此去可是九死一生……」
杜棋煥翻過身看著天上的月亮:「如果有一天不打仗了,你幹嘛?」
「回家抱孫子。」徐樾淡淡的把煙點著,抽了一口:「我早就想回家抱孫子了。」
杜棋煥看徐樾居然自顧自抽了起來,大怒,伸手便要奪。怎奈徐樾衝他揮舞老拳,念及自己一把排骨,多年被欺壓不得翻身,搶了兩下便只得放手。
「你呢?」徐樾反問。
「我?」杜棋煥無奈的摳了一根稻草叼在嘴上:「我天生就是打仗的料,沒仗打了便要生蛆……」
「你是有好日子不過的賤皮子麼?」
杜棋煥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如果讓他選,他寧願早生幾十年,追隨先帝征戰南北……不像現在,一閒就是好幾年。
「我就是那種人,沒仗也要找仗打。」
徐樾吐了個煙圈:「簡而言之便是找打,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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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除了少數軍官,大多數兵士只能露天宿營,地面潮濕難以生火,好不容易生著了,煙卻濃得厲害,人也不敢離篝火近了,幸好派人分發了薑湯,要不誰能忍過這麼多天?魏池往手心裡呵了一口氣,甩了甩僵硬的手臂,縮著肩膀走出了帳篷。大約從一個月前開始,從陳昂那裡飛過來的鴿子便沒能送出什麼情報,陳昂只是在那張小紙片上「平安」二字。看來這軍務大事到底是容不得王爺染指。這天原地遠鳥不拉屎的,也只能用平安二字了表心願了。魏池摸出那把小匕首,這東西也只有沒上過戰場的人才送的出手……顛了顛,苦笑一聲,放回懷裡揣了。
「冷不冷?」楊胡林提著羊角燈走了過來。
魏池原地蹦了兩蹦:「不冷,就是這被子濕得難受。」
楊胡林接過陳虎遞過來的披風放到魏池手裡:「我們有覺睡還好,喬大人那邊可就不知是如何了……」
喬允升的騎兵們只帶了十日的乾糧,這些乾糧都用馬馱著,跑在隊伍後面,在伊克昭山區還順利,出了山口便遠遠望見了多倫城的城樓,此時已經吃掉了三日的乾糧。王允義那日送的禮物讓城守大將狠狠的發了一筆,但王允義低估了漠南王的智商,漠南王再自負也不可能在這麼危機的時刻調離這位名將。在砍了達姆喇,安撫了各方人士後,漠南王只是給了犴木裡耶一大堆金銀珠寶,仍舊把他留在這座孤城裡頭賣命。
喬允升安排了隊伍之後便派出了偵查,結果偵查還沒能走近多倫便險些被發覺,什麼都沒打探到就折路而返。喬允升深深的歎了一口氣,這已經是深夜,一個士兵尚且無法瞞過敵人,這三千騎兵要如何瞞天過海?漠南王引敵入喉雖說是病急亂投醫,但也沒失去最後的底線,他明白這條防線對烏蘭察布是多麼的重要,他也明白,只要齊軍無法威脅到烏蘭察布,無論要把這草原攪得多麼凌亂也動搖不了他的權位,他要做的就是死守烏蘭察布,然後看著齊軍幫他把他無法戰勝的好弟弟——沃拖雷慢慢拿下。等齊軍拿下了沃拖雷,怕也只剩一口氣了,他只要能保住將齊軍趕出草原的實力,他便又是草原的英雄,漠南人的救世主。
多倫所處的地勢其實並不十分險要,但是他的佈防卻給了漠南王和他的守將絕對的自信。那些山崗裡秘密的駐紮了許多的野戰騎兵,如若敵軍妄圖翻山越過多倫便會一定會遇上那些土圍子裡的騎兵,一旦遇上便擺脫不了,被盯上了便會被圍剿分化,最後消耗殆盡。從城下繞行而過?十幾日前路過多倫時喬允升便打消了這個愚蠢的念頭——這座城是有大炮的,雖說這些炮比不上大齊的好,但也足夠應付自己手下的三千騎兵了。而且一旦硬拚,勢必要引起漠南王的警覺,如果壞了大局那可就不是幾千條命的問題了。
出征之前王允義曾經問過喬允升有何妙計。
喬允升說了兩個字:「談判。」
不能打也不能躲的時候不妨試試文官的法子,進士出身的喬允升拍了拍自己的脖子:「只能談判,如果談不了……」
「便沒人給你收屍了……」王允義神色有些黯淡。
風開始變得有些溫和,天已經快亮了,喬允升回味著王將軍最後的那句話。
「喬大人,我們要如何是好?」喬允升的主薄有些焦急,如果在這裡待到天亮難免被敵軍發覺,到了那時還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喬允升回過頭指了指腳旁的箱子又指了指自己:「我會帶著這箱棉布去會見犴木裡耶,你帶著我們這三千騎兵一同去,記得我和你說過的那些話,如有絲毫差池,你我便是萬劫不復。」
看著喬允升那張波瀾不驚的臉,主薄狠狠的嚥下了一口唾沫:「好!」
「好!」喬允升讚賞的拍了拍主薄的肩膀。
「報!」一個漠南兵急急忙忙的衝了進來:「城守!一隊大齊的騎兵往我們這裡來了!」
什麼?犴木裡耶扔掉了手上的油茶,抄起長刀便衝上了城樓。狗x的!也不看這是什麼地方!前幾日恭敬了一把還真當老子是個軟羊羔了?等他氣勢洶洶的衝上城樓卻也傻了眼,這兩三千人是來攻城的還是來唱戲的?排得這麼整齊,穿戴也挺周正……為首的也不是什麼武將,卻是個三十餘歲的白面書生。這是唱的哪個調?
「犴木裡耶,我乃大齊督軍喬允升。有急事找將軍商議,還請將軍開開城門!」白面書生聲如鳴鐘。
喬允升?沒聽過……犴木裡耶有些摸不著頭腦,看著城門下那些愣頭愣腦的騎兵個個穿得周武正王,怎麼看怎麼不像打仗的樣子,心中變多了些不屑的意思。
「城守,齊人多詐,這人是不是在使什麼詭計?」
犴木裡耶冷笑了一下:「這人一看就不是打仗的料,你看他雖然身著軟甲,卻絲毫不見軍人的霸氣。他身後那群騎兵雖說是威風凌凌,但行無陣停無型,我這種行家一看便知道是些花架子。你可知道大齊的規矩?那些嗓門大的都是些讀書人,這個也是。他要進來便放他進來,區區兩三千人就放進來也不是我們的對手。」
犴木裡耶說的確實不假,這三千騎兵就算是放進來也很難對多倫造成毀滅性打擊。因為他們畢竟是騎兵,野戰還靠些譜兒,要玩兒巷戰那就是被步兵堵著砍。
「讓他們進來!」犴木裡耶大手一揮:「小心些便是!我倒要看看大齊搞的是什麼鬼名堂。」
三千人,雖說不多,但也有些浩浩蕩蕩。為首的那個書生一副養尊處優的樣子,他身邊的那個副官倒像是個打仗的人,走路說話顯些謹慎之意。
「城守,那個書生是大齊戶部的一個光祿,說是有文書要退到上面去。」
犴木裡耶有些吃驚的看了手下一眼。光祿在大齊不過是個從六品的小官,不過和漠南倒是打得交到最多。當年停戰時簽下的那些公文都歸這個小官管,說起戶部肯定又是銀錢糧食的事兒,這一點漠南可是惹不起的。那些文書說的其實也不過就是兩國互市的問題,說是互市其實並沒有『市』——邊境的風氣一向緊張,兩國老百姓能遇上都不可能還做什麼買賣?所謂互市不過是兩個朝廷之間的交易。漠南所產的不過就是些馬牛羊,頂多有些青稞麥子,擱到大齊眼裡這些貨物可是一錢不值。但大齊的針線布匹、茶葉大麥就是漠南急著想要的東西,大齊願意換也不過就是『買』個邊境平安。雖說兩國的邊境並未真正消停過,但大齊卻基本沒有停止過『互市』。如今又是年頭,正是漠南難過的日子,如果在『互市』上有所差池,漠南便要吃大虧了。
光祿其實並不可怕,可怕的是他手上的公文。大齊的公文體系繁冗錯雜,層層都有嚴格的行文規定。為了和大齊朝廷互通,漠南專門設定了一個機構撰寫與其往來的文件,但饒是這樣也經常跟不上大齊的調子。一旦文書上出現了問題,大齊那邊便要立刻斷貨,找誰都說不了理兒,只能眼巴巴的等著大齊派光祿過來,按照規定重新撰寫的文件才能復舊。
犴木裡耶聽到這個退字便是惱火不已:前些日子回了趟都城,也見了些母親那邊的親戚,對於這王國中的風雲變幻也多少聞出了點味道。但這城守的位置是沒改,自己的任務還是守城為重,如果有所差池那可是要掉腦袋的。可這光祿的事兒在漠南已經並不新鮮,放他們過去也不是一兩次,如果今兒違背了以往的規矩,真捅了簍子又要如何是好?
「他們那一行多少人?」
「三千。」
「都是騎兵?」
「都是!」
人數是多了些……不,是多了太多,以往一二百也算是多的了,犴木裡耶想了片刻:「帶他們到廳樓見我。」
喬允升命主薄安頓好了人馬便坐在外廳喝茶,看到使者恭恭敬敬的來請,也不客氣,大搖大擺地便進了廳樓。
這廳樓便是漠南正經會客的地方了,喬允升微微一拱,與犴木裡耶寒暄了,坐了。
犴木裡耶看了遞過來的信件,上面的印鑒是齊全的,所說的便是棉麻的事情,說如今大齊信件體裁又有了變革,只有漢語是不行了,還要在後頭附上漠南語。犴木裡耶苦笑,我們漠南專門設了一個機構撰寫了漢文的文件,你們倒還自找沒趣,要漠南語的……這究竟是什麼世道?正頭疼著,卻見那光祿對自己的主薄唧唧歪歪了幾句漢話。
「喬光祿的意思是,這件事因為前些日子的戰亂已經晚了些,還請城守行個方便,讓我們早日過關。」主薄倒是很恭敬的垂著手。
狗x的!晚了還不是因為你們自己的人打了進來,別說的跟沒你們事兒似的。犴木裡耶臉色有點難看,看那樣子這京官是頭一遭來漠南,還不知道刀兒是鐵打的!
「喬光祿,您可知道這正打著仗呢。以往也就罷了,今兒這關可是不能過了。犴木裡耶看那主薄又一一的翻譯了過去。
那喬光祿聽了也不急,撩起下袍打了個二郎腿,又對主薄嘰咕了幾句漢語。
「喬光祿的意思是,這文書如果能請城守代為送到那倒是好的……可惜,這往來的印鑒卻實在是為難人。喬光祿可將文書交予城守,但斷不可能將印鑒也交予城守,如此這般,縱使文書送到了也沒什麼用處。」
犴木裡耶氣得鼻子冒煙,這書獃子!說話牛頭不對馬嘴!
喬允升踢了踢腳邊的箱子又嘀咕了幾句。
「喬光祿的意思是,這箱子裡的棉花是明年互市的樣貨,原本要年中才拿過來的,但體諒如今時局緊,也只好一併辦了。」
犴木裡耶這下是徹底被大齊的文官深深的震撼了,之前也會過幾個光祿,傲的,狂的,死腦筋的見了不少,但能佔得這麼全面,磕磣到這種地步的倒是第一人。看來兩國的局勢確實每況日下,大齊竟能派出這樣的使者??竟敢拿一點破棉花威脅自己,當真是以為自己不敢殺人麼?
「來人啊!!」犴木裡耶一拍桌子:「大膽狂徒竟敢藐視本城守,我管你是什麼狗屁光祿!把他給我綁了!!」
那光祿雖聽不懂漠南話,但看到幾個彪形大漢竟要綁自己變嚇得一張臉煞白,一邊要躲一邊哇哇亂叫。
「把他帶來的那幫人都給我綁了!」犴木裡耶加了一句。
等樓廳的人被綁了下去,犴木裡耶揉了揉額頭問手下的翻譯官:「那人剛才吼什麼?」
「他說他是使臣,城守侮辱使臣便是侮辱大齊,日後必定後悔。」
犴木裡耶冷笑了一聲,這人確實是個光祿,這種傻話只有那些文官才說的出口。回頭便叫上了副官:「走,和我一起去見見那三千騎兵。」
這三千人倒是訓練有素的樣子,雖說有鬧騰的,但也終究沒有嘩變。
犴木裡耶摸了摸下巴,看來這些騎兵倒也是真的,那主薄看著有些見識,多半是個軍官,如今戰局膠著,會派些人跟著光祿也不是怪事,雖說這部隊有點過於精良,但從那光祿不知天高地厚的樣子來看,這人極有可能是個高官之後,派後輩頂個不會丟命的職位來敵營立個功倒確實挺不錯的,派的護衛好些也說得過去。
「那些騎兵要綁了搜查麼?」副官有些擔心。
「不必了。」裝備再精良的騎兵也攻不了城,剛才為了試探虛實已經做得有些過火,如果要再燒旺些可能就真要闖禍了。
犴木裡耶又去土牢裡頭探望了一下兩位囚徒,那位喬光祿憤恨而又畏懼的樣子解了一口惡氣。那位主薄倒還冷靜些,扯著哇哇亂叫的光祿左右為難的樣子。
「叫那主薄出來與我說話。」
又回到了廳樓,那主薄臉上並無畏懼,有的多是些緊張。
「這位軍官,」犴木裡耶客氣的說:「剛才失禮了。」
主薄弓了弓身子並不作答。
「你們這一行去了都城是要怎麼行事?」犴木裡耶溫和的給對方讓座。
「這……我便不知了。」主薄推讓了一下便坐了。
「軍官竟會不知?」犴木裡耶皺了皺眉頭。
「我也不過是行個護衛一職,這文書的事兒確實是不明白。」主薄有些尷尬,坐得也有些僵硬。
犴木裡耶不可察覺的輕笑了一下:「軍官請去休息吧,我是個急性子的人,剛才確實有所失禮,還望軍官幫我好好勸慰喬光祿一番。」
說罷擺手送客。
「城守覺得當真無詐?」等那主薄走了,副官湊了上來。
「如果那是王允義派來的,那絕對是準備周密,怎會派一個完全不懂文書交割的人來?」犴木裡耶轉過身拍了拍副官的肩:「更何況這騎兵不論是三千還是三萬都攻不了城,縱使我們放再多的騎兵過去,他們也只能騎著馬在城牆下頭打轉。看這些人的糧食也不多,就算是詐兵也必敗無疑。但如果真是個光祿,我們這一攔可就闖大禍了。」
王允義已經進了伊克昭,千真萬確!他不可能會派這麼優秀的騎兵來參加必敗之戰。犴木裡耶自信的敲了敲地上的箱子,這棉花也是錢啊!
樓廳外,喬允升的主薄偷偷摸了摸背心……已經全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