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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22第二十三章 文 / 千代的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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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漠南王得知西門受襲大驚失色,整個皇宮也是惶惶一片。這座多年沒有經歷戰火的城市顫抖了,許多大貴族逃離皇宮,他們似乎對宮廷失去了信心,不願意和王室同存亡,老百姓們則要冷淡許多,他們還沒聽說過關於齊軍屠城的事跡,既然不會對百姓開刀,那自然是王家和大齊的事情,和自己礙不著。

    清晨,烏蘭察布的街道乾爽而潔淨,道路兩旁的商舖還有多半沒開張,城外的炮火聲一刻也沒有停息過,不過烏蘭察布的居民並沒有被它驚擾了好夢,這是一座有福之城,一切劫難都是過眼雲煙。一位年輕的母親牽著自己的孩子走在街道上,她穿著漠南女子長穿的坎袖長袍,因為早上天氣尚冷又搭上了一件羊皮鏤花的披肩,配著及地的長裙顯得有些臃腫。那孩子倒穿得是短衣短褂,腳上蹬著牛皮靴子,顯得精精神神。母親走的快了些,孩子每走幾步便要跑一下,兩人就這麼拉拉拽拽的往集市上走。

    「穆克伯,今天可有鹽麼?」母子倆停在了一家雜貨鋪前,老闆是個粗壯的中年男子,店裡面不但有鹽又油,還有些木耳蘑菇以及常見的乾貨。

    這家店也不過是才開門,貨品都還沒來得急擺到貨架上,老闆顯然認得這兩母子,他放下了手中的活計走出店逗弄了一下小男孩:「喲,又長高了。」他又抬頭看了看孩子的母親:「烏力吉,今天怎麼這麼早就出來了?帶著孩子拿得了鹽麼?要不我送送你?」

    年輕的母親微微一禮:「他伯客氣了,一袋鹽都拿不起我還能做什麼活計?原本也是不帶著伢兒來的,只是鬧騰得厲害,我也沒法子。」說完推了孩子一把:「還不快叫穆克伯好?」

    孩子一心被貨架上的小飾物吸引,並不應聲,那粗壯男子彈了彈男孩的額頭無奈的笑了:「你等著,我去給你拿鹽。」

    隔壁的煙草鋪子也拉開了門面,煙草老闆看到雜貨鋪門口的倆母子也打起了招呼:「娘倆買什麼吶?」

    「這不要打仗了麼?阿姆叫買些鹽備著才放心。」年親的母親一邊往手心呵著氣一邊回答。

    煙草老闆哈哈一笑:「這就是你們阿姆胡操心!烏蘭察布可是有神庇護的都市,哪那麼容易就讓齊人打進來了?你買這麼些鹽回去怕是要吃到秋天都吃不完呢?」

    雜貨鋪老闆搬了一塊鹽放到門口的鐵對窩裡頭正要磨,聽煙草老闆這麼說忍不住也搭上了訕:「伯,你這話可就不准了,你沒聽說南門外北門外的那些寨子都受襲了?聽說這些齊人拿了好些嚇人的火槍,打起彈來又快又密,好些寨子一個人都沒逃脫。」

    「大齊的火槍隊也不是出來頭一遭,那些邪器還不是被咱們的騎兵打個落花流水?」煙草店老闆抄了袖子,倚在門口,從荷包裡面摸出一盒山羊油抹手。

    「這次好像不同,要到南門東門,必要過嫗厥律,如果沒走嫗厥律那就得爬雪山,那些雪山可不是吹的,翻過去得兩天,白日裡雪照得眼睛都睜不開,陡崖又多,到了夜裡山風跟刀割似的。翻山的時候別說是睡覺,就是一歇人也就沒了,別說是這幫齊人,怕咱們漠南的漢子都翻不過那雪山。你說,他們是怎麼把那麼多大炮,那麼多人弄到了這兒的?」雜貨鋪老闆忍不住停下了手中的活兒,百思不得其解。

    「誒!老兄你差了,聽說那些炮啊,車啊,是從瓦額額納那邊運過來的!」煙草店老闆一下來了精神:「雖說我是個生意人,但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守城的兵有多少要吃我家的煙?四處的城門雖是鎖了,但我的信兒可是靈得很!」

    「瓦額額納?那地方可是稍大些的貨車都過不了,怎能運得了炮?你可別聽岔了。」

    煙草店老闆一時語塞,想了想說:「不會是沃拖雷王爺……」

    「嗨!」雜貨店老闆呵了一聲,站起身張望了一番:「這話可不能亂說……」

    煙草店老闆縮了縮脖子,把山羊油揣進了兜裡:「和大齊人的仗打了多久了?呵……你看我鬍子都老長了。」

    「是啊,別礙著我們這些老百姓就行,這圍城都三日了,別的都好,就是柴禾運不進來,這天氣還不暖和呢!冬天的牛糞早用完了,再圍幾日要如何才好?」

    「兩位伯,我是年輕沒什麼見識,只是害怕那些齊人真把城門給打破了……」

    兩位老闆一起笑了起來:「破不破和我們老百姓有什麼關係?頂多是搶些東西,砸些東西,過兩日就清淨了,難道那幫齊人還能賴在草原不走?」

    「更何況咱們漠南受的是神靈的護佑,皇室裡還有一位真身活佛,再險的難關都能渡過。」煙草店老闆抱了一個禮。

    「他伯,」年輕的母親接過雜貨店老闆的鹽:「……勞煩您了……」

    三位歎客還在寒暄著,突然聽得街口響起了一陣驚呼,又過了一陣,聽得那炮聲小了許多。

    「這是怎麼了?」年親的母親一下子緊張了起來,連忙放了手中的鹽,一把把孩子抱了起來。

    兩位老闆聽到動靜也趕緊跑出門外張望,這是天已經大亮,只是街道上行人依舊是稀稀拉拉,只有那幾個開了門的鋪子湧出些人來。前幾日炮火猛烈的時候,還有許多兵士從集市後面的大道趕往西門,到了昨日人便突然少了,只聽說城門上戰事緩和,齊兵久攻不下是要退了。

    「難道是齊兵退兵了?」煙草店老闆繞過街口往大路上瞧。

    「怎麼不是?你聽,連炮火聲都沒了。」雜貨店老闆也湊了過來。

    圍過來的幾個人議論著,猜測著,正商量著去西門瞧瞧,卻聽到西邊如同炸雷一般發出一聲巨響!

    「炮?!」一個小伙子叫了起來。

    竟有這麼響的炮?是怎麼了?守城的大炮炸堂了?眾人一下肅靜了下來,連伸出去的脖子都短了一截。

    這的確是炮,不過是齊軍的紅夷大炮。

    魏池這幾日被徐樾看得緊緊的,連出帳門都要打個報告,遠遠的只看見黑壓壓的步兵往城牆邊上湧,雲梯搭了一輪又一輪,城牆上的大炮和城牆下的大炮響做一片,震耳欲聾。此時魏池早已忘了什麼「伍佰兩」的事兒,只是一心的為杜莨擔憂——這炮火之下還能有活人麼?

    看魏池老在帳篷裡頭走柳兒,徐樾有些頭暈,此時大多數人都去了前方,自己算是個老弱,魏池算是個嫩鳥,留在此處算是正好。

    徐樾揉了揉額角:「魏大人!你莫急躁,你這麼一趟一趟的走得老朽頭暈!」說罷又歎了口氣,想他看了這幾日的慘烈也該忘了那些立功行賞的傻念頭,便尋思著鬆鬆口:「魏大人偌想去就去吧,叫胡楊林跟著你。只是!別跑得太近了,仔細您的小命!」

    魏池一聽這話,趕緊甜甜的「誒」了一聲。出了帳篷便要了馬直往前線趕。

    草原似乎就給魏池留下了寒冷的感覺,這已經是五月末了,可晨風依舊有些刺骨,魏池顧不得要披風手套,只穿了外套便上了馬。胡楊林雖說騎技好些,但坐駕卻比不得花豹,眼睜睜的看魏池火急火燎的跑出了一里地。等他追上魏池時,已經到了前線。

    魏池呆呆的立在馬上,眼前是一堆傷兵,看來此處只是前線的「後方」,魏池還想再趨馬上前卻被胡楊林攔了下來。

    「魏大人,再往前走可就不行了!」胡楊林死死的拽住魏池的胳膊。

    「我不是要去湊熱鬧,只是擔心杜莨他們,就讓我……」

    胡楊林插了馬鞭,緊緊的拖住魏池:「去了也瞧不見!就算是炮兵營也離杜將軍他們有五里地呢!」

    身邊的一個傷兵插了嘴:「大人,您就別往前趕了,這炮火震天的,面對面都認不得,您去了也白搭。」

    魏池只是急得團團轉。

    胡楊林看他臉色都白了,心中也有些不忍,便偷偷伏在魏池耳邊輕聲說:「前幾日我看那邊有一處山坡略高,雖說瞧不見,但也近些,我帶你去!」

    魏池低頭想了一想,知道胡楊林的難處便應了下來。

    兩個人繞過了後部,直往一個山丘上趕。這山丘斜對著西門,雖說不算太高但也能平視城門,從山坡上還能瞧見王將軍在前方的帳篷——那些帳篷也在一個土坡上,不過更高些。魏池先往那邊望了望,之見些小黑點來來往往的穿梭著,只可惜實在是元,連衣服的顏色都看不清。再往西門看,只能瞧見炮火落地炸出的火花黑煙。

    「去不得!」胡楊林看魏池又要往前跑,趕緊探身拉了一把,卻不料失了手,魏池身子一歪便靠到了自己懷裡。胡楊林腦袋「嗡……」的響了一聲,這一刻竟聽不到耳邊的喧囂,只覺得自己是抱了一隻貓兒坐在自家的院子裡曬太陽。

    魏池看胡楊林死死的圈住自己的腰,急的不行,死命的想把這雙手掰開。胡楊林感到懷裡的人掙扎得厲害,才發覺自己失了神,臉紅得厲害,趕緊鬆了手。

    胡楊林一鬆手,魏池趕緊加了一鞭,跑下了山坡直往陣地裡趕。胡楊林看這人竟有不要命的架勢,嚇了一跳,忘了臉紅也加了一鞭追了去。

    魏池怕被王允義遇上,不敢直著沖,圍著前軍繞了個彎兒,想往西門靠。越離得城門近便越覺得心慌,炮火的聲音大得厲害,到處都是黑乎乎的煙,黑乎乎的人,城門上的漠南兵丟下了各種東西,有石塊,有燃著火的木槌,大齊的士兵們一次次的衝上城頭又一次次的被趕下來,空中瀰漫著肉燒焦的味道,城牆上糊滿了黑色的血漿。城牆根幾乎已經是一片火海。每當魏池以為那片火海已經不會在有生命的存在的時候,總有士兵像神一般從火海中站起來。

    他們是神麼?魏池想。

    看到魏池已經進了戰區,胡楊林後悔不已,這裡雖說不是主戰場,但那漠南的城牆可是四處有炮的,往這邊丟幾顆夠炸死十個魏池了!想追又追不上!實在是乾著急。

    突然!齊軍停止了衝鋒,等步兵退下來後連炮火也停了。漠南看大齊退兵,只當是這一撥又熬了過去,放了幾發炮彈之後也安靜了下來。

    黑煙瀰漫的戰場頓時陷入了死寂。

    這是要歇口氣了麼?胡楊林鬆了一口氣,加了一鞭追上了停下來的魏池。

    「你看!」魏池驚叫了一聲,指向大齊的軍營。那是大炮——紅夷大炮!

    炮兵陣變換了隊型,那些高射吊腳炮被推了回去,一排更大更重更威猛的大炮在炮兵的掩護下被推上了戰場。

    「轟!」一聲巨響,二十餘門大炮齊鳴,大地顫抖了,寂靜之後是噩夢的序幕。

    這些大炮也不照著城頭上轟,卻是照著城牆角炸。烏蘭察布的城牆雖是一等一的厚,但這畢竟是土磚建造起來的工程,大約半個時辰之後城牆便有脆弱之勢。

    魏池這幾日都在後方,自然不知道前方的戰事安排,雖說離陣地還有一段距離,但也險些被震下馬來。胡楊林知道流彈的厲害,只是一心護著魏池往後退。

    「你看!你看!城牆裂縫了!」魏池弓著身子大喊。

    「什麼?」兩人雖然靠在一起,但根本聽不到對方說些什麼。

    「城牆裂縫了!!!裂縫了!!!!」魏池衝著胡楊林的耳朵吼。

    胡楊林順著魏池的手指望了過去,在沉沉的黑煙之中,確實看到了一根裂縫。看來是要破城了!!一小群步兵冒著炮火重回陣地,想要從裂縫中鑽過去。就在此刻,他驚訝的發現,一群漠南兵從裂縫中鑽了出來,一部分和齊軍對砍,另一部分竟手拿磚頭開始糊牆!!!城裡似乎有著源源不斷的人手都從這個縫隙往外湧,就這麼糊著死著,裂縫小了許多。

    兩方的步兵在這場炮火中對峙,一直到太陽升到了頭頂。

    城牆上的裂縫已經有了三根,魏池感到,它們不是被大炮轟出來的,而是被齊軍用血肉轟出來的,它們也不是在用磚頭修補,而是在用漠南軍的屍首修補。

    至此,城頭上的守軍依舊沒有絲毫投降的痕跡。

    「啊!!!!!!」陣地上突然響起了雷鳴般的喊聲,這喊聲居然壓過了炮鳴直衝雲霄。

    在魏池還沒看真切之前,前軍的那位步兵統領已經洞悉了這場戰爭的拐點,他命鼓手擂鼓,發起了最後的衝鋒!

    「衝啊!!!!!!!!!」

    數萬步兵騎兵混合著如潮水一般湧向城牆,魏池被震得睜不開眼睛,他甚至感不到胡楊林緊緊抱住自己手臂,這一刻他徹底的暈乎了過去,只覺得天旋地轉,頭疼欲裂。

    「要破城了!」胡楊林護著魏池往後退。

    魏池覺得手腳都不聽使喚,只好順著胡楊林的動作移動,彷徨之間魏池迷茫的問:「你剛才說什麼?」

    魏池感到胡楊林的嘴巴貼近了自己的耳朵。

    「我剛才說!快破城了!!」

    「破城?」

    「破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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