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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47第四十八章 文 / 千代的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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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把覺睡偷時已近中午,魏池趕緊爬起來洗漱完畢。果不其然,好幾個主薄已經在等了!寒暄抱歉了幾句,魏池結果手上的活兒,瘋狂的幹了起來。不愧是三天的量!魏池寫字寫得手抽筋。

    「好字,魏大人果然寫了一手好字。」一個姓的林主薄上來恭維。

    「過獎,過獎!」魏池揉著手腕。

    此時外廳裡除了魏池幾乎全是主薄,這兩天是非常時候,有能耐跟著去行宮的人都擠過去湊熱鬧了,留下的沒什麼要員。林主薄細細看著魏池的字,又恭維了一番,末了才偷偷的說:「魏大人的字名不虛傳,日後有空了,可否替屬下抄一份文書?」

    「哦?林大人還有什麼要我幫您抄的?」魏池覺得挺奇怪。

    「嘿嘿,大人答應著就是,以後莫要忘了!」林主薄知道魏池是個『老好人』,看他不推脫就知道是應了。

    「五百字以內!」魏池想了想。

    「放心!放心,區區二十八個字!潤筆下官都備好了。」林主薄幫著魏池摞著文件。

    二十八?絕句?魏池偷偷打量了林主薄幾眼,挑了挑眉毛,沒多想。

    終於,在太陽偏西的時候,魏池總算是應付了工作,伸了伸胳膊,退出了前廳。夏天的氣息偷偷的潛入了,不經意間便出了一身汗,魏池解開了袖口緩緩回屋,吩咐了水先洗了臉才開始琢磨著那樁不知該不該去赴的約。牆外牆內的白花早已落盡,繁榮的綠葉爬滿了枝頭,滿園儘是迷人的香氣。

    魏池看著那牆頭,歎了一口氣,想到王允義對自己說起的那樁荒唐事——小丫頭,你這是發的哪門子的瘋?那天夜裡不覺的你有多喜歡我啊?怎麼過了一夜就迷了心竅?這牆多高啊……至少下官我是翻不上去。

    善飲的人,不是特壞,壞到沒心沒肺,就是特好,好到沒心沒肺。魏池自認絕不屬於後者,覺得那個叫納吉的小丫頭又不是前者,磨蹭了半天,決定要把話說明了,也許說明了,人家小丫頭也就釋懷了。

    「我家娘子……三年前訂親……糟糠之妻……在下若是薄情之人又如何能配得上尚主?……在下若是要配得上尚主又如何不做薄情之人?……尚主啊,還請諒解。」魏池偷偷演練了幾遍,傻笑了兩聲,覺得王將軍真黑!這謊話編得太中肯了!

    克豐噥的老闆是個高個子的壯漢,穿著淺鼠灰的外袍閒坐在圍弄內,一面聽著夥計報酒價、一面預備著貴客來了方便招呼。這座酒居不勝在人多,卻勝在人旺。所謂旺則是在整個都城中的名聲——懂酒的必來這裡,就是那不懂的要找懂的只知道到此處來找。

    酒莊的一樓是個合院,連了酒窖、花井面積不小,但是漠南地面干冷,適合窖酒卻不適合住人,稍有些身份的人家都盡力建出高台或者二樓來,好讓居室能舒服些。這個克豐噥也是這個意思,所有的客人全都在二層。眼看太陽偏西,老闆抖摟著袖子準備迎晚上的這一波客人,好幾位有來頭的客人今晚都預備了席位,上好的新酒老窖今天都要擺上。老闆一邊抖著袖子訓著夥計,一邊偷了個心眼瞧著院門。

    終於,在太陽快要挨著地縫的時候,一位少年掀簾而入。

    「好生氣派!」沽酒的小夥計笑嘻嘻的抬了頭。

    這位少年是漢人的模樣,五官清秀,氣質優雅,穿了一身暗棗色的長袍,腰間繫著瓦色的絲絛,一枚琥珀色的卵型玉墜墜在身旁,一步一搖。

    這是哪裡來的漢人公子?夥計手上不停,心中琢磨,難不成是哪家商戶的貴公子前來漠南走貨?看那衣著又覺得不夠鮮亮奢侈,嗯……

    老闆繞出圍弄迎了上去:「貴客!」

    魏池正愁不知要往哪處去,看個老闆模樣的人迎了上來,趕緊點點頭。

    老闆口音不純,含糊了幾句,魏池沒能聽明白,只是看他要領自己進去便笑了笑跟在後頭。上了樓是一個大廳,許多酒桌圍著廳中的地爐擺設,地上鋪著白蘆蓆子,屋頂懸著許多香料編成的器物,彰顯著異族格調。老闆鞠躬一讓,將一個小雅間指給魏池看,魏池心中疑慮,但也別無他法,只得推門進去一看究竟。

    「魏池!」雅間內的少年眼神一亮。

    「哎!」魏池一看,大驚,這個祥格納吉!竟然著一身男裝!

    「哎什麼?請坐!」祥格納吉看魏池認出了自己,臉一紅,又想到自己這一身帥氣的打扮,忍不住得意了幾分:「今天做東請你品酒!」

    魏池驚訝之後,笑著坐了:「是今天『我』做東請你品酒。」

    「是了!是了!好囉嗦!」祥格納吉厥了嘴。

    祥格納吉那一身打扮倒和自己上次集市穿得有些相似,只是納吉姑娘難掩一身嬌態,可能哄不了多少人。魏池坐定後細看了她一番,覺得這女扮男裝果然不是一兩日的功夫。

    「我家中……」魏池深吸一口氣,要開口。

    「這酒是峰鹿酒,前味甘醇,後味勁大,試試?」祥格納吉從一桌酒瓶中挑出了一個,斟了半杯。

    「哦?」魏池接過來喝了一口,果然不錯!又抿了一口慢慢嚥了:「這老窖調味得好!要知道這酒啊,釀是一份,窖是一分,調又是一分。這老酒的前味花香甚濃,竟是加了什麼?」

    祥格納吉擊掌一笑:「果然是酒道中人!可是這花俗氣啦,嗯……密瑰花?」

    魏池仔細聞了聞:「玫瑰花……」

    「對!玫瑰花的。」祥格納吉嘿嘿一笑。

    「加了玫瑰,酒色卻如此通透晶瑩……」魏池對著窗口細看酒色:「不知是如何的製法。」

    「嘻嘻,說起來,這酒貴著吶,要拿干玫瑰不知多少一同埋在窖裡,嗯……每月還要一換,三個月才成。」祥格納吉比劃著——酒放在罈子裡,干玫瑰裹著綢緞堵了壇口,再拿泥封,要三個月,三個月哦。

    嗯,不錯不錯,魏池細細品著,可惜後味太過刺了,和前味的柔美有些不搭調……不搭調,對了!魏池被後味一刺想了起來:「我家給我訂了……」

    「你嘗這個!」祥格納吉選了一個圓肚紫銀瓶斟了半杯遞到魏池手上。

    這酒就有些怪,味道酸澀難耐,喝得魏池直瞇眼睛,一小口下去只覺得舌根麻,喉頭緊。魏池忍著那怪味兒又抿了一口……說來也奇了,就這第二口,那麻的舌根和那緊的喉頭泛出了絲絲甜味,且越來越濃,等到第三口入口連舌尖兒都覺著甜了。

    「好奇!」魏池晃著這杯略略有些泛黃的酒讚道。

    「這是羊奶酒啊。」祥格納吉看魏池的表情瞬息萬變,偷偷捂了嘴笑他。

    「哪有這樣的羊奶酒!」魏池知道羊奶酒,那酒略酸,但卻不是這個味兒。

    「窖了三年啊!」

    原來如此!只是羊奶酒極容易壞,不知要如何窖才能窖這麼久,三年啊!就是訂了個媳婦都可以過門了……等等!魏池放了酒杯:「三年前,我家就……」

    「小時候,我想,等長大了,我要攜著好酒,上路,自由的活著,不要過每個女子都過的生活。」祥格納吉自斟了半杯,抿了一口,看著窗外火紅的斜陽感慨了一句:「可笑麼?」

    我的念頭可笑麼?

    『等我長大了,我不想過每個女子都會過的生活,我要從那一角的天空中走出去,並不是為了遊歷大江南北,我只是想要自由!自由的活著!』

    這句話似曾相識,在那個小書院的小角落裡,有一個小姑娘賣力的背著書,那個糟老頭輕輕的瞥了她一眼『女人為什麼要嫁人?男人為什麼要娶老婆?那是因為活下來的都是遵循祖制的人,喜歡特立獨行的人都活不長!小丫頭,你的念頭太可笑了。』

    『可笑個屁!』不滿八歲的小丫頭□粗言,糟老頭氣得拿腦袋直磕窗沿兒『孺子不可教啊!氣煞老夫也!』

    酒鹽醬醋瓶,米面油水缸,一輩子就圍著巴掌大的地方忙活太辜負人生了!富貴如你,也是這麼想的麼?

    「有了好酒,有了自由,你要去做什麼呢?」魏池偏了頭,打量著這個意氣風發的小姑娘。

    「結交朋友,」祥格納吉眼中閃出一絲渴望,那種遊俠快意的生活她嚮往已久。幼時和師父哥哥住在湖畔修行的日子給了她別於其它貴族少女的童年,翱翔的雄鷹,策馬奔騰的暢快淋漓讓她難以忘懷。師父,享譽漠南的第一拳師!和他往來的不止有王公貴族,更有各地的名人豪傑,他們的談吐和交情讓小小的姑娘羨慕不已。

    可惜最終還是回到了都城,回到了這個有些憋氣的,無比華麗的院子!沒日沒夜的參加各種奢侈的宴會,說著動聽卻虛偽的話,與一群終日只關心衣裳頭花的女子們在一處。自己稍有不滿任性了,父母便要責備,就彷彿自己是多麼沒有教養的女孩。今年又開始為自己張羅親事,要不是戰事吃緊,說不定自己早就被捆進婆家了呢!

    「嗯,」魏池淡淡一笑:「是個不錯的主意,我是不是該祝你一路順風?」

    祥格納吉蔑了魏池一眼,心想,你這麼彆扭,我怎麼順風得起來?轉圜了一番,又想,魏池這個人看起來挺清高,如果他真不在乎一身功名,會留在漠南麼?

    「覺得漠南好不好?」祥格納吉指了指魏池的心口。

    魏池坦然一笑:「說不上好不好,看是和哪裡比了。如果要比大齊京城,那還是比不上的。要比我出生的那座小縣城,好了不知百倍。」

    「不不不,」祥格納吉拚命擺手:「是喜不喜歡!」

    魏池想了想:「這就更難說了,要知道,我來得很尷尬……」

    很尷尬,是拿了槍和炮殺進來的。這座城市的百姓和宮室都親歷了這場浩劫,而貴國的國主則還被軟禁在我們的手下。

    祥格納吉一時無言。

    「你為何不恨我?」魏池突然好奇,為何敵國的女子、一個應該和自己有著深仇大恨的人會傾心赴情?

    「……為何要恨你?」祥格納吉晃著手中的酒:「此刻,兩國打著,彼刻,兩國交好。此刻,彼刻,與你我何干?」

    與你我何干?

    魏池暗歎了一聲真灑脫。想起祁祁格有時迸發出的那股難以掩飾的敵意,覺得有些骨寒。她是恨自己的,因為自己的一方踐踏著她的國家,荼毒著她的子民。放不下,放不得。但憑心而論,這一切,與你我的交情何干?

    那你又為何要愛我呢?魏池想問,但是開不了口,只好順著酒桌上的酒瓶一瓶一瓶的品嚐。

    祥格納吉最是個聒噪的人,對著花兒草兒都能嘀咕半天。今天卻開不了口,一半是有些矜持,一半是漢話確實不順溜。看魏池話不多,自己也不知要說什麼,只好一口一口的抿酒,順便把能解釋得了的酒名一一說給魏池聽。

    魏池感覺祥格納吉的好意,不忍推諉,聽她說了名,就一瓶一瓶拿起來品。

    太陽落了山,酒館裡的氣氛熱鬧了起來,廳中的大小酒桌漸漸圍滿了客人,一碟碟的下酒小菜被端了上來,有些微醺的客人已經開始就著胡琴哇哇的唱開了。

    擺酒的小夥計偷偷撞了撞同伴的腰:「你看,那不就是你剛才給我說的那個神氣的漢人麼?」

    那個被撞的,正是方才在樓下沽酒的夥計:「哦!原來今天一大早就來的那位貴少爺請的就是他啊!」

    「可不是!出手真大方,花了五兩金包那雅座一天,還另算的酒錢!」

    兩人偷偷往那邊看,只見兩位公子交談甚少,只是喝酒,也沒要菜。

    「你說他們是來做什麼的?」

    「這……我還真是猜不到……」

    「牛嚓!庫哈!你們兩個在這裡磕什麼牙?」管事的正好路過,看兩個小夥計支了手中的器物談笑,呵斥了起來。兩個小夥計嚇了一跳,趕緊散了。

    庫哈端了溫酒的水盆要往裡間送,路過那雅間的時候忍不住好奇,便偷偷打量那兩位貴人,想看看到底是哪家的少主子,竟能生得如此的好。幸而那雅間和中原不同,並沒有密閉的四壁,只是建得比廳中的散座略高二尺,座兒的四周有一圈矮矮的圍欄罷了。哈庫一邊佯裝趕路,一邊伸了脖子——噫!好絕色的少年!那漠南的公子爺自是不用說,滿身的貴氣,眉目極其俏麗。那位漢人公子除了生得整齊,更有一種韻味在裡面,旁人看他品酒也覺得神清氣爽。

    庫哈顧著了眼前,顧不得腳下,一不小心踢在了席褶上頭,踉蹌了一步。說來也是巧合,這一步本不礙著什麼,倒是庫哈為了穩住腳下,側讓了一步,這一腳正好踩了一位客人的腳面。庫哈大驚,趕緊縮腳,卻無奈顧得了腳下顧不得手上,一盆滾水濺出了少許,正好淋在那客人的袖口。

    「哪裡來的奴才!」那客人今天是來會客的,在一眾人前掃了面子,勃然大怒。

    哈庫嚇得連連後退,看那人氣勢洶洶,趕緊放了手中的水盆,跪倒在地,一個勁兒的請罪。

    「混帳奴才!真是可惡至極!」那客人正在氣頭上,順手端了哈庫的水盆,兜頭蓋了個正著。可憐那水甚燙,哈庫沒來得及躲避,被潑了個正著!燙得難受,又不敢聲張,心中一股委屈便激得眼淚湧了上來。

    看到那個小夥計窩囊滑稽的樣子,一屋子的人都笑了,連並那管事的也笑了,拿了手巾上來伺候那客人:「貴人莫生氣,這個小胡球子上不來檯面的,打他髒了貴人的手。」

    「哼!」

    大家正嬉笑著,聽得一聲拍案與冷哼。那雅座間的少年冷面站了起來。

    「那酒奴不過是撞了你一下,你就要發這麼大的瘋?」祥格納吉抄著手冷冷的問。

    「你管什麼閒事?」那客人生得很高大,一把推開了管事的酒保。

    「你掃了本少爺的酒興!」祥格納吉絲毫不懼:「怎麼?就容你撒潑打人?」說罷拿了桌上的酒潑了那人一頭臉。

    那位客人勃然大怒!顧不得自己滿身的酒汁,跳著腳的要給祥格納吉好看。

    庫哈聽到那位好看的公子竟然為自己抱不平,心中一陣感激。但那小公子怎會是這個莽漢的對手?庫哈一橫心,抱住了那客人的腳踝:「貴客!是奴才不是,擾了貴人的酒興,貴人息怒……」

    不等庫哈說完,那壯漢抬腿就是一腳,這一腳正踢在庫哈的門牙上,一時滿口是血,痛苦不堪。一屋的賓客看那兩位起了怒氣,也都不好笑了,紛紛起身看是何人如此猖狂。

    「那位不是啈伢家的三爺?」有人認出了那壯漢。

    「那小公子遭殃了,殊不知這家人的貴氣啊!」

    近兩代人都進都城做了官,管著些馬匹生意,這人的表姐姐在長公主那裡做的衣帽女官,時常出入王府宮殿。

    是挺貴的,可惜……誰叫祥格納吉是妜釋封岈家的尚主?想揍她?除非你是漠南王。

    魏池看那一下巴小辮子的壯漢起了殺意,趕緊站起來護著祥格納吉,心中暗罵這個小丫頭脾氣火爆——好漢不吃眼前虧!你是尚主又怎樣?挨了拳頭還不是一樣疼?

    魏池不會說漠南話,只好乾著急。

    『三爺』貴氣了兩代!哪裡能容得兩個青毛小子踩鼻子上臉?一腳踢開了腳上的小夥計,一掌掀開了胳膊上的酒保,劈手就打!

    魏池不好躲,硬撐著那手去擋,邊擋邊想——小丫頭,你個小禍害!我是不是上輩子欠了你的啊?!

    魏池閉了眼,就等那一拳結結實實的來。等了一刻,那拳頭沒打過來,探手往身後一薅……?……小禍害呢?趕緊睜眼!只見祥格納吉不知什麼時候繞到身前,一手擒住了那壯漢的手腕。

    「喔!好厲害的拳法啊!」祥格納吉哈哈一笑,反手一擰將那壯漢的手臂翻在自己肩上,又回身一個馬步,竟將那壯漢掀離了地面,又是一個回步,壯漢覺得手腕兒一疼,還沒看清對方的路數便生生飛了出去,砸在身後的酒桌上!

    酒店裡的客人們大驚,驚這小少年的功夫,居然不菲吹灰之力便能制服如此強敵!驚這小少年的膽魄,居然敢公然挑釁啈伢家的嫡系少爺!

    這一摔不得了,四座的人都聚攏了過來,那宴請壯漢的一桌客人更是憤憤的要討回公道。魏池雖然驚喜於祥格納吉的功夫,但也深知一拳難敵四腳的道理,上前將祥格納吉護在身後。雖然不會說漠南話,但是魏池心中也有計量,這是什麼時候?齊國人是能隨便揍的麼?

    看到那位漢人公子冷峻的表情,有人偷偷議論了起來,有膽小的便扯了好事者的袖子,生怕闖了大禍。

    魏池在這邊裝著紙老虎,可歎終究是一隻紙老虎,面上雖然冷酷,那顆紙折的心早就碎成了一千片,墓誌銘都寫好了。

    「不得無禮!」劍拔弩張之時,一位客人擠破人牆走了進來。

    不是那個塭卜吶家的族長麼?看那模樣,不似來與自己為敵的,紙老虎臉皮繃著,一顆紙片兒心卻感到了從毛皮販子那裡來的汩汩溫暖。

    塭卜吶家的族長是來家宴的,聽到外面吵得厲害了也忍不住來看,一看卻不得了!那人不是魏大人麼?趕緊拉了家奴過來解圍。壯漢這一桌多是些紈褲,好些人都認得這位老爺,掐指一算那級別,還真不敢造次。

    但也有個膽大的:「齊人有什麼了不起!到了爺的底盤上撒野,爺照揍不誤!」

    這句話一出口,人群又憤憤了幾分,還怕了那齊人不成?

    族長老爺子是何等修為的人,冷冷的看了那人一眼說:「打鬥兩方都是漠南人,哪來齊人撒野一說?」

    這是事實,魏池別說動手,從頭到尾『吱』都沒『吱』一聲。

    「諸位少爺好生吃酒吧!莫掃了大家的興致才是!」老爺子常年往齊國跑,軟釘子硬釘子吃了十幾年,最擅長的就是太極功夫,最懂得的就是軟硬兼施。這幫紈褲勸是勸不得的,唯有嚇唬一番才能收手。擾了塭卜吶家家宴,這樣的罪名,在坐的各位擔當得起麼?

    魏池看那群年輕人焉了架勢,趕緊屈手一拱。都說拳頭不打笑臉人,對方都施禮了,自己還要糾纏豈不輸了好漢的名聲?更何況那齊人也確實沒出手……店老闆上來攙了那『三爺』上藥,『三爺』畏懼塭卜吶家的面子,悻悻的跟著下了樓。一屋子人看事主走了,也都失了圍觀的興致,各自坐回去喝酒吃肉。

    「魏大人請!」族長上前一步。

    魏池真心的拱手一謝,自知要謝也不在此時,緊緊拉了祥格納吉的手,隨著老族長下了樓。老族長送了兩人出了院門,拱手一擺:「兩位走好。」

    「麻煩了!」魏池鬆了口氣:「他日再寫!」

    轉過了幾條街,祥格納吉不安分的扭了起來。

    「啊!你還不老實?」魏池強不過,只好撒手。

    「是你!」祥格納吉四面八方指這:「你這是往哪裡走?」

    魏池這才注意,剛才只顧著往人少的地方鑽了,誰知道這是哪兒?

    天不怕,地不怕的祥格納吉抬手一指:「走那邊!」

    魏池看她毫不悔改的模樣,又好氣又好笑:「你這位尚主啊!哪天被人揍得鼻青臉腫才好呢!」

    「不會!我厲害著呢!」祥格納吉認真的擺了擺手。

    「得了吧!剛才那麼多人,你就是再厲害也得被揍趴下。」

    「再多一半也不怕!」祥格納吉大步走在前頭。

    聽說過,這個祥格納吉的師父是漠南有名的拳師,但是!她終究只是一個小姑娘,不是哪吒啊!看她那小細胳膊能有多大的力氣?更何況比自己矮了那麼多,別是吹牛的罷。其實魏池骨子裡也頑皮得很,越想越覺得不可思議,好奇之餘決定一試——趁著祥格納吉不注意,一拳向她後背打去!

    眼看就要得手,魏池正要得意,只見祥格納吉緩緩回身,就彷彿知道自己的計謀一般,一個反手拍開了魏池的拳頭。魏池不甘心,左拳衝著祥格納吉的面門就去!祥格納吉微微一讓,胳膊一架,魏池又沒得手。魏池不屈不撓,提著被拍開的右拳一掄,連並腳也用上了。

    祥格納吉看魏池著左一拳右一拳沒完沒了不說,連腳都用上了,決定不再囉嗦,一招制勝。

    「唉呦!」魏池被按在了地上,顏面盡失。

    「怎麼能這樣!我也習武半年了,我怎麼還是誰都打不過!」魏池爬了起來,拍著身上的灰,都是女人啊!怎麼就差了這麼遠?

    「咦?半年了?」祥格納吉問。

    是呀,才半年,魏池點了點頭,心想,也許是火候兒還不夠吧?

    「半年,怎麼還苯成這樣?」祥格納吉不解。

    魏池聽了這話,撞牆的心都有了,要不是打不過她,現在肯定是咬著牙要動手了。

    祥格納吉是個不懂得看臉色的,認真思考了片刻:「你有問題!」

    「……」魏池徹底失去了辯駁的能力,此時此刻只想回去洗澡睡覺。

    「喂啊!」祥格納吉突然擊掌:「我來教你!我來教你!」

    「心領了,天色暗了,尚主自己回去吧……」魏池拖著疲憊的身體和破碎了的自尊心黯然轉身。

    「不啊!不啊!」祥格納吉蹦著:「後天,後天,我午後溜出來,東門外等你喲!」

    才不理你呢!魏池嘀嘀咕咕的走了,頭也不回,心想,就算我是男人,這種媳婦也絕對不能要!誰……誰受得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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