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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48第四十九章 文 / 千代的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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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還是不去?魏池啃著筆桿。去吧?招人閒話,不去?心中又憋悶得很——自己不是不努力!只是進步幾乎是沒有。難道說這麼練有錯?又或者……自己有問題?

    想到這裡,魏池把筆『啪』的一放!我怎麼可能有問題?

    「大人,這是要睡午覺?」陳虎幫魏池放簾子,此刻已經早過了午睡的時辰,今天的魏大人好奇怪,不是長吁短歎就是發呆,剛醒了午覺又要睡……

    「哎……」魏池擠眉弄眼裝可憐:「頭暈,可能是前幾天冷了一下……我睡一會,一會兒胡楊林來找我練槍,幫我報恙一聲,我明天親自找他賠罪。」

    說罷,魏池哼哼唧唧的把自己埋在了被窩裡頭。天已經很有些熱了,為了裝病,魏池毫不猶豫的拉緊了被角,繞著脖子:「陳虎,你去做你的吧。我剛才吃了藥了,睡一會兒就好了。」

    等陳虎掩門出去後,魏池一腳踢開了被子,仰姿扒叉的躺著,看著頭頂花紋繁複的簾幕,對自己的遭遇憤憤不滿。假如有一隻尺蛾停在簾頂,它定能『看』到床上躺了一隻翻過來的『大王八』。大王八挺了一會兒,聽到陳虎似乎開門出去了,又一會兒,又聽見了關門的聲音。胡楊林已經走了?出於對『老師』天生的畏懼,王八偷偷翻過身,縮到門角去偷聽。

    等外面的聲音都遠了,魏池偷偷的換了衣服,溜了出來:「陳虎,我要出門一趟。」

    陳虎突然被魏池一拍,嚇了一跳,回頭一看,剛才還病懨懨的魏大人此刻衣冠楚楚精神斐然的模樣:「喔……」陳虎琢磨不透,點點頭。

    魏池拿了自己的那桿九曲槍,背了,偷偷從後院出了門。

    「魏大人哪裡去啊?」看後門的兵士和魏池打招呼。

    「呵呵,去找杜將軍。」魏池指了指背上的長布袋。

    魏大人真是勤快啊!那兵士感慨一聲,取了鑰匙為魏池開門,看著魏池的背影有些為他擔心:雖說魏大人跟著胡千總學了好些日子,但是,咳咳,怎可能是杜將軍的對手?今次一定會被揍得很慘……很慘。

    魏池進了馬棚,牽了花豹出來。因為這位一直打不著東南西北,所以駕了馬便往城牆跑,繞了一個挺遠的路才出了東門。其實魏池心中有些擔憂,那丫頭是個言出必行的主,爽約倒是不可能,只是……她只說東門外,東門外這麼大!上哪兒去找?

    穿過紅磚的城門,城外除了各路歇息的商販並沒有什麼醒目的。一旦出了城,幾乎難得看到什麼像樣的房子,泛綠的平原上有一些民居,有些販售些乾糧,有些販售些草料,茅棚一般的酒店也有幾家。被前漠南王傾盡心血建設了幾十年的大都也就這成色,怪不得索爾哈罕每每提及便要垂頭喪氣。

    魏池沿著小徑往城外走,越走越擔憂,自己這身漢人打扮雖然看不出身份來頭,但這時段不合適啊!不少馬隊都瞧著自己,要是突然生出些意外……自己要如何應付?此時此刻,這個人已經完全忘了背上的那把凶器是如何的威風凜凜引人側目……

    要去哪裡?迷惑了一會兒,魏某人一拍腦門兒,笑了,打馬朝著一個小酒店過去。一連問了幾家,果不其然,那位尚主小丫頭正窩在其中一家磕牛豆瓣兒呢。

    呸呸!祥格納吉看魏池挑了氈子逕自走了進來,趕緊擦了擦嘴:「……啊!你來啦?」

    魏池嚴肅的點了點頭:「尚主……」

    祥格納吉豎起一個指頭放在唇邊:「千萬別說!這裡都是商戶!有懂漢話的。」說罷丟了酒錢,拉了魏池出門。

    魏池不好多問,只能任由她拽著上了馬,一口氣跑了好幾里地。

    這是一處小丘,旁邊有些楊樹林,直直的戳在那裡。祥格納吉下了馬,隨意找了一棵樹栓了:「你怎麼騎副官的馬?」

    魏池解了花豹的韁繩:「這……本來就是我的。」

    祥格納吉嗆了一口,心中對『八字眉』馬充滿了歉意:「喔……這樣,沒什麼……沒什麼。」

    花豹繞著魏池跑了一圈,知道沒自己什麼事了,自顧自的溜到一邊兒找馬齒莧吃。魏池收拾了韁繩,解下了背上的槍,鬆了布套,插在地上。祥格納吉今天倒是穿著女騎手的騎裝,高高的盤了頭髮,精神奕奕的。看魏池帶了自己的兵器來,好奇的上前打量了一番。

    「沒想到……是長兵器!」祥格納吉捏著下巴琢磨著,魏池不算高,臂力也不行,怎麼就選了槍來練?聽說他帶的是騎兵,但是武器也要看人的,別人使著順手,不見得自己就合用。像魏池這樣的身量,也許用長劍反而好些。

    「不合適是麼?」魏池越發覺得祥格納吉算個行家:「我有個朋友,在齊軍中功夫數一數二的。當時他也說我不合用。呵呵,卻是沒有辦法。還記得那位和你起了爭執的胡千總麼?我身邊只有他得空教我,這個槍又是他的老本行,他也忙,我實在是不好央他教我別的。」

    「記得,記得」祥格納吉哪裡會不記得?那個笑都不笑拉著個臉的傢伙!原來是他家傳的武器。哼!怪怪的一把槍,不覺得哪裡好:「你會用麼?」

    學了半年了麼,怎麼不會用?但是魏池真不好意思這麼說,尷尬了一下:「勉強吧。」

    「打打看。」祥格納吉比劃著。

    魏池想要推脫,但想了一下,又忍不住想要知道自己哪裡不對,既然這四周也沒有別人看著,不妨……『不恥下問』罷。

    「……好,不要見笑。」魏池抱了一拳,拉開架勢,舞了起來。

    就實話而論,如果胡楊林的父親見了魏池怕是要喜歡!槍法最煩人的就是招式繁複,像小胡這樣的孩子,整整的學了三年才把招式舞全,魏池才半年就已經能夠絲毫無錯的從頭演練到尾,老爺子見了他,不知要如何的欣慰。

    魏池不敢怠慢,也不敢自作主張挑拿手或不拿手的來舞。既然是求實問道,不妨老老實實的從頭舞弄到尾。祥格納吉一反常態,並不插嘴,只是站在一旁仔細的瞧。過了約莫半個時辰,魏池終於將全套的功夫演練完畢:「完了。」

    「喔!」祥格納吉搔了搔頭,露出了為難的樣子:「問題挺大!」

    魏池手上的槍差點滑了出去,要知道自己別的不敢誇,單說這架勢!那是得到胡師父認可的!哪點問題就大了?還挺大!

    祥格納吉比劃著,不知要怎麼說才好:「舞得……怎麼說……」想了想確實不知道該怎麼說,突然靈機一動,撿了一塊小石頭拿在手裡:「你看,我扔,你用槍打。」

    說完,丟手將小石頭砸向魏池,魏池還在發愣,啪的一聲砸到了手臂上。

    「看好!我再扔!」山丘上小石頭多的是,祥格納吉撿了一捧開始扔。

    魏池專注了精神,一門心思的掄著槍想要擋石頭,可惜姿勢滑稽不說,竟然一個都沒能擋下來。

    「你看好!」祥格納吉扔完了手上的石頭,又撿了一捧,交到魏池手裡,順便接過了魏池手上的九曲槍:「你來砸!」

    魏池似乎有些領會那意思,拿了石頭開始扔。只見祥格納吉身材雖矮,拿槍就跟她身體的一部分似的,不論自己往哪裡丟,都能被她輕鬆擋下。一捧石子兒二三十枚,竟然沒有一個能夠砸到她。

    祥格納吉表演完畢,又把槍交還給魏池:「不要急,你再來。」說罷拿了石子兒開始拋,這次與上次不同,拋得慢了許多,石子兒也比之前的大些。一番試煉,魏池擋下了三五個。

    祥格納吉拍了手上的土比劃著:「你懂麼?你槍舞得好,卻不想能打。我雖然沒學過,但是心中想著打,有個目標,比你好了很多。槍,劍,斧頭,錘,其實一樣的,知道打哪裡,招式才有用。」

    魏池拋著手上的小石子,回憶著杜莨的話。『花拳繡腿』?以前自己總以為是力氣不夠大才會被評為花拳繡腿,沒想到竟不是這個意思。胡楊林交給自己的招式固然沒錯,自己卻犯了死記硬背的錯兒,只是顧著如何把槍掄圓了,倒是忘了這槍啊,棒啊,終究是來打人的,最後難免淪為『邯鄲學步』。

    自己從小就呆在書院,幾乎沒有什麼需要打架的。對於打架這件事情,缺乏一些別人都有的常識。這武功說來深奧玄妙,到了這戰場上,其實就是打架的活兒往玩命上靠。忘了最根本的東西,難怪會被說成『挺有問題』。

    祥格納吉看魏池一個人鎖眉沉思,覺得這人果然不笨:「通常習武人,往往急於求成,一招半式便想用,能沉住氣將招式練熟,練好的很少。他們見了你招式如此純屬,自然喜歡,只是忘了你缺的。」

    原來胡楊林的誇獎並非恭維,督促自己增強體力也是有原因的。

    「要想用,哪是件容易的事情?」魏池把杜莨『追打』自己的事情詳細說了:「沒想到他也是煞費苦心,可惜我沒體會到。」

    祥格納吉聽了這些滑稽的事兒,哈哈大笑:「無妨!我師父教我個法子,我來教你。」

    祥格納吉撿了一根小樹枝握在手上:「丟了槍,看好!來打!」

    魏池起身,揮拳打去,一拳打在了樹枝上。

    「再打!」

    魏池又是一拳,這次,祥格納吉手一閃,沒打到。魏池連忙補了一下,這才打到。又如此幾番,魏池熟練了一些。

    「要記著,對手就是它,不論手上拿了什麼,自己學的什麼,要打的只有它。」

    魏池點了點頭:「我開始有些明白了,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四兩撥千斤的意思,我也能稍有體會了。如果真是想打哪裡便能打到哪裡,想擋哪裡便能擋到哪裡,外加上知道哪裡能打,哪裡不能打,哪裡擋得住,哪裡擋不住,豈不是天下無敵了麼?」

    祥格納吉點點頭:「散手就是這樣,武器何其多?能精通的有限,不精通的也能用就是靠這個。沒有武器在手了,空手也能制勝,就是你說的,等你知道哪裡該打,哪裡該擋,就四兩撥千斤了。」

    說完,祥格納吉拿樹枝敲了敲魏池的頭:「魏池!這個說著容易!練著不知要多久!你可別只用想的!知道怎麼練麼?」

    魏池一愣,確實,這道理明白了,可是要怎麼練呢?

    看魏池傻乎乎的搖頭,祥格納吉掩嘴一笑,覺得這人越發有趣了:「給你說個法子!」說罷,撿了根小樹枝在手:「隨意放了,或踢或打每日練著。等每個招式都能命中了,拿石頭拋,石塊拋,沙包拋。明白了?」

    魏池聽著挺累,但是也算明白了那意思,準備該日再問問杜莨,等清楚了就拉上胡楊林試一試。

    「嗯……」小丫頭搓著手頑皮的笑了:「謝不謝我?」

    魏池看小師父一臉得意,也笑了:「怎麼謝你?」

    「你要好好謝我!」

    魏池解開了心中的疑惑,滿心歡喜。這兩天浮躁的脾氣讓她忘了一個人,那個人此時此刻已經走在了回都城的路上,那個人便是——錦衣衛指揮使沈揚。

    沈大人官居一品,沒有人什麼重大任務決不可能親自來到漠南。王允義猜他是來提皇上摸底的。雖說出兵前的計劃皇上是親自批復的,但天子也不見的對自己這個老親家有多放心,派個親信過來視察敲打一番也是必要的。但是王允義也忘了一件事,這種大員出了趟遠門絕不會只幹一件事情。說起旁的任務,他既然是錦衣衛出身,行事的方向還是不難猜的。

    後軍的一位監軍,自入城以來便被派到堅軍驛鞏固城防。這是一個不錯的差事,特別是面對城西大片大片急待修復的城牆的時候。這位監軍經常能夠有機會會見一些漠南商客和城中的小都司——畢竟這是漠南的城樓,要修也犯不著花大齊的錢,要用多少錢,要用多少人,現在都是這位監軍和漠南商客們、小都司們『商量著辦』。

    商客和小都司對這位監軍的印象並不壞——雖然他挺兇惡嚴肅,但私下也不是不好說話行方便。於是大家都親熱的省去了他的官名,直接稱呼他一聲『陸大人』。

    陸大人,陸盛鐸。

    這個身量矮小的中年軍官實在難以引起沈揚的注意,沈揚此刻信心滿懷的憧憬著自己此次畢立的一條大功,幻想著自己網中的那條大魚能有多美肥美,肥美到皇上能將錦衣衛所有的指揮大權都交付到自己手上。

    「那些事情,都辦好了麼?」回程中歇腳的功夫,沈揚問覃游知。

    覃游知點頭:「只是,那個人並不確定就是他的人,要是弄錯了,皇上會不會怪罪?」

    「……是太傅會不會怪罪!」

    「他並不是太傅的學生,小弟查的還是仔細的。」

    「哎!讀書人的死脾氣!他能來這裡是耿家的面子,耿家面子是大,王家面子也大!但他僅憑這兩點就來得了麼?還不是內閣批了才能?他和內閣又沒什麼交情,有交情早陞官了,哼,說來說去不過是老人家被人求了,起了惜才之心!」

    「那要是錯了……豈不是?」

    「錯不了!」沈揚一笑:「只要他來了,那便坐了實!到時候口供我們寫著,又死無對證,怕誰?」

    「那王允義呢?畢竟現在他是他的人。」覃游知沉吟片刻:「他要插手,這天遠地遠的,我們奈何不得。」

    「王允義何等明哲保身的人?他來了才半年,耿家和他的交情也是小輩兒上的,根本犯不著為他出頭,賢弟你就放了十二顆心吧!皇上的脾氣我不知道麼?要是此時外能攘平漠南,內能除卻心頭大患,呵呵,即便是內閣要散了,皇上也捨得那幾個老頭子!」

    王允義被沈揚算計著,可惜卻沒空反過來算計他。王允義在官場折騰了幾十年,深知哪些問得哪些問不得,哪些惹得,哪些惹不得。此時此刻還是挖空心思把自己手上的麻煩應付完畢才是。

    「你看漠南王近來如何?」王允義今日酒喝得有些多,偷偷拿了艾草膏藥擦額頭。

    杜琪煥喝著茶:「不好說……不好說。這麼久了,幾乎毫無動靜,反而讓人捉摸不透了。那個王爺也幾乎沒什麼動靜,不知秦王他們可好。」

    「秦王難得!是個志向遠大的人,絕不會為了私慾按兵不動,他此刻不動,肯定是動不了!我這邊牽制著都城勢力,沃拖雷便要牽制著那邊的勢力,哎,過了五月了,不知秦王能不能打破僵局!皇上派的那個沈揚,年紀不大,卻是以前的陪讀,和皇上算是生死至交,拍這麼個親信過來,看來是鐵了心要來摸底了!如果拿不出讓他安心的手段,之後的仗可就難打了。」

    「魏大人跟的那個長公主跟丟了!」杜琪煥歎了口氣:「他回來就跟我說了,那位公主雖然規定了行期,但是定要遲於魏大人動身,這個女人的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她畢竟實力有限,手邊也儘是些不得力的人,只要她不起逃亡的心思,我們就無需多慮。」王允義想了想:「她不會跑的,她和魏池交情不錯,真要跑此次也不會拉上魏池墊背,你說呢?」

    杜琪煥忍不住試探:「魏大人可別動了凡心。」

    王允義淡淡一笑:「你少在哪裡試我。還是那句話,我既然放手,就是信他。」

    杜琪煥捧起茶喝了一口,心想,要是真的信他,何苦防著他?轉念又一想,這信與不信是個度,王將軍能信你小魏到這個地步,也不錯了。

    大人物們製造的氤氳還沒能化作烏雲遮天蔽日的時候,糊里糊塗的小人物——魏池在這個自認為陽光燦爛的下午騎著馬閒溜兒,走到東門門樓的時候,魏池和祥格納吉分了手,小姑娘做著鬼臉和她告別,魏池心想,這個丫頭看著憨卻也不憨,說話做事心中自有分寸。只是自己這樣混跡濁世的人難和這樣滿腹閒鶴意念的人有什麼深交。只是希望她下次可別再看走了眼,又找個假相公,假相知。

    西門門樓上的陸盛鐸眺望著遠方,他知道招招棋都在掌控之中,只是……似乎忘了什麼,暫時記不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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