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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09、京師微震 文 / 黎默

    康熙四十四年八月十六

    剛過了八月十五,這都出了伏天了,這京城的天氣還是一樣的讓人悶的慌。

    胤祹坐在衙門裡,煩躁的打著扇子,覺得今天特別悶。這上午剛下的雨,可是一點涼爽的意思也沒有。絲質的衣料貼在身上粘膩的難受,胤祹抓過背上的那根大辮子,拎到眼前晃了幾下,他恨不得直接卡嚓它了。

    聽著知了無力的扯著一個音的叫喚,隨手把辮子甩到身後,心道怪不得那人老覺得這東西吵的慌,宮裡也有專人打理這些。這會兒胤祹想的是把它們都入了鍋,炸了端上盤。

    胤祹在衙門裡也坐不住,左右無事,索性去了趟宮裡。到定嬪那裡請了安,順道又去慈寧宮給皇太后請安。誰知道皇太后睡了,沒醒。胤祹估摸著是昨兒鬧的晚了些,今兒又剛回宮,累著了。便去探望了下蘇麻喇姑,聽春燕說沒事才坐著馬車直奔府邸了。

    「盧冰!快給爺備水,熱死了!這都下響了,還這麼熱!唔,還是暢春園裡舒坦~」

    剛進了院門,胤祹就吼了一嗓子,待到進了屋一邊扒衣服,一邊尋思著昨兒去暢春園裡和皇太后過十五家宴,那園子裡的活水倒是讓人覺得挺爽利,自己要不要也把府外東邊的大水泡子多引幾道活水進來?不過胤祹也就想想。

    盧冰看著已經光了背脊的主子,心道怪道這這院子裡頭,侍候爺的清一色的都是小太監,連福晉幾次要塞過來的丫頭也讓主子推了,感情主子在宮裡頭憋得狠了。只是都半天了盧冰也沒見賈六的人影,也不多問,嘴上回道:「知道爺回來要用,早早的就備下了。」

    胤祹讓盧冰侍候著擦洗了一下,便隨手扯了間一件絲質的薄衫披著。

    說起這個,胤祹很是不滿。他一心想整件棉質的睡袍,奈何胤禛也好,盧冰、賈六也好,都說那不和身份。還有這穿的長襪,已經讓胤祹怨念好久了。

    在宮裡頭的時候這些東西都是宮裡尚衣局準備的,都是按著阿哥的定制來的,胤祹也只有默默忍受。沒想到如今分府了還是得忍。好在每次去溫泉莊子上的時候,胤祹能感受一下「平民」的待遇。

    「吩咐下去,把頭前兒莊子上送來的河蟹清蒸了,再備下幾個清單爽口的下酒小菜,前兒爺帶回來的月餅也擺上,嗯,還有再來幾樣冰鎮的瓜果,待會兒都擺在花園東邊的水榭裡,四哥待會兒過來。」

    看著盧冰轉身出去了,胤祹才癱在涼榻上,尋思著那人也差不多該來了吧?

    胤禛來的時候天還大亮,進了門就看到十二四仰八叉的躺在窗前的涼榻上,大敞的衣襟露一大片胸膛。哼著不知名的調調,搖著扇子翹著腿兒,時不時的顛上幾下。「咳咳!」

    「呦,四哥你可來了!」胤祹聽著聲響,趕忙起身,後邊還有一句「我等的花都謝了」只能在心裡腹誹了。

    「那邊備好了酒菜,昨天也沒好好喝上幾盅,今兒好好聚聚!」胤祹收了扇子,笑著對胤禛道:「不是都說十五的月亮十六圓嘛?四哥,走!」

    胤禛看著十二大咧咧就要來拉著自己往外行去,那白花花的胸膛在眼前晃來晃去,實在沒忍住,開口道:「你就這樣出去?都說了你多少次了,在你自己府上也不能這樣放肆!」

    「那個四哥,這不是沒人嗎?這一路上弟弟我都讓盧冰提前清了,呃,我去換!」

    胤祹看著那人的臉色雖是沒什麼變化,可那輕飄飄的一個眼神,讓他果斷的轉身進了裡間。

    「主子,穿那件?」賈六淨了手,回身垂頭問道。

    「唔,前兒額娘給的那件就好。」胤祹說著瞪了一眼從跟著進來就一直笑著的賈六,心裡卻是在腹誹:自己包的嚴嚴實實的,還老讓我一起和你受罪,嘖嘖!也好,穿著衣服,待會兒脫起來也是一種享受啊!

    胤禛看著換了一身月白納紗繡的長袍的十二,滿意的頜首,當先一步往水榭那邊行去。倆人沿著遊廊邊走邊說。

    「今兒去宮裡請安,額娘那裡比我這兒還悶。要不是礙著規矩,我倒是想把額娘接出來住住。」胤祹說道這裡突然就打住了。

    瞄一眼那人沒什麼不痛快的表情又道:「本來打算到尚書房轉一圈的,可是進了宮就不想多待。也不知道那十幾年我是怎麼熬過來的,唔,尚書房裡還不能打扇!唉,還是十三舒坦,這回兒草原上正是最好的時候!」

    胤禛心裡微動,只是腳下不停,只是平靜的瞄了一眼十二。

    胤祹也沒看見,習慣性的自顧自的接著說:「張鵬翮也是可憐,四哥,那事兒可是了結了?吏部和皇阿瑪怎麼個意思?」

    「快了,皇阿瑪的回信兒快回來。」胤禛看著一路上的花園裡的各色花株,感覺著迎面撲來的帶著清涼的水汽,突然道:「皇阿瑪真是疼你。」

    「啊?」胤祹被這句沒頭沒腦的話弄糊塗了,只是看那人沒有絲毫解釋的意思很明智的沒有問。

    倆人進了亭子坐定,盧冰把扣著的盤子撤了,倒上酒就退了下去。胤禛看著擺好的幾樣小菜都是自己愛吃的,心裡舒坦不少。

    「嘿嘿,知道四哥愛吃蟹,雖說是比不得南邊湖裡的,到底是莊子上自己出的,吃著放心,四哥嘗嘗看。」胤祹邊說著邊挑了一隻大的遞了過去。

    「唔,比去年的要大啊。」胤禛熟練的用小巧的「蟹八件」分食著。

    胤祹笑笑道:「嗯,再過上幾天還要肥,到時候重陽節咱們去莊子上直接吃個夠。不是說『九月初九,食蟹吃酒』,唔,賞菊也不錯,吟詩還是算了。」

    「這是那年剩下的菊花酒,一直存在溫泉那邊的莊子上。」胤祹給端起來聞聞,笑著道。看著那人面上沒什麼,不過那浮起的淡淡的紅暈還是讓胤祹滿意的很。也就不再多說。

    胤祹看他吃的優雅,只是他還是喜歡「武吃」,昨天的宴席上吃的憋屈,今兒可沒外人了。幫他倒上酒,自己直接用手揭了蟹子蓋,吃了起來。

    胤祹一邊吃一邊說著最近禮部裡的瑣事,那人時不時的「嗯」一聲。倆人時不時的碰個杯,沒了那些個繁文縟節,吃的分外舒暢。

    「對了,昨兒聽說了個事兒,說是那簡親王府後門拖出來個打死了個奴才,後來又有人說其實是個伶人,是那雅爾江阿養在外面的。也不知怎麼惱了簡親王福晉,只是接著就傳出那福晉也氣的一病不起了。這就鬧的人盡皆知了。等雅爾江阿那個強脾氣回來可不又要翻了天?那些個都察院閒的沒事幹的又有的說了。」

    胤禛拿過邊上的帕子,擦擦嘴角,道:「怎麼都傳進衙門裡了?」

    「唔,這不皇阿瑪不在嗎?都鬆散了。再說這事也是有先例的,前年那納爾蘇府上不是也打死個侍衛?還是在旗的。當時鬧得沸沸揚揚,最後還不是掏了銀子了事?一個奴才的命在他們眼裡也算不上什麼。」

    胤禛聽著十二那有些嘲諷的口氣,有些詫異的看了他一眼,不過想著十二自小便對宮裡的宮女太監不錯,也就沒多想。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淡淡的道:「讓他們說去,你別在裡面攙和,一點小事都能扯上天,有這功夫不知道多幹點實事,偏去學那些個婦人論人長短。」

    「噗,咳咳咳!」到欄杆邊上咳了個夠,胤祹才回身,聽著這話怎麼都不像是個好話兒。只是看著那人面上一副風輕雲淡的樣子,不像是諷刺自己。奈何那斜視著自己的細長鳳眼,那因為飲酒而微微發紅,那上挑的眼角的一抹風情,把這高人形象破壞殆盡。

    胤祹看的心裡蠢蠢**動,看胤禛空了的酒杯,便走近端起酒壺,轉到那人邊上給他滿上。本想俯身偷個香,誰知就要親到耳垂的時候,腳下一個不穩,便趴到了那人身上,執酒壺的手也按到桌上,酒杯倒了,酒灑了一桌子……

    「不對!這是?」「地震?」

    胤禛回頭和趴在自己身上的胤祹四目交纏,感覺著還在微微晃動的地面,倆人不由的都有些臉色發白。

    倆人雖說都沒有經歷過,可是對康熙十八年的京師大地震還是很清楚的,倒塌的房屋不計其數,連如今的乾清宮都是重新修建的。當時流民逃竄、瘟疫盛行,最後康熙都下了罪己詔,撥糧撥款才算穩定下來。之後多達幾十處州府免除賦稅。

    還有三十四年,山西平陽地震,山西巡撫噶世圖以賑災不力撤職。當時也是轟動一時。

    胤禛扶著桌子起身,定定的看了十二一眼,緊緊握了一下他的手。胤祹自是知道什麼意思,倆人一起把臂往外走去。胤祹突然覺得此刻兩人的心貼的是如此的近

    盧冰一路跌跌撞撞的往水榭這邊跑,老遠看著走過來的倆人,鬆了口氣。

    胤祹聽著後院的哭喊聲,也不等盧冰開口就道:「去和福晉說讓府裡所有的人,都到空地上待著,爺這會兒要進宮。還有使人快馬去你十三爺府上說聲。」

    盧冰聽著主子在「所有人」三個字上加了重音,連忙臉帶感激的轉身跑去。

    胤禛也對著跟過來的蘇培盛吩咐了,倆人便乘著馬車一路往宮裡駛去。

    馬車中那握緊的雙手就一直沒有鬆開。胤祹這時也沒了方才旖旎的心思,胤禛也沒了以往的彆扭,倆人額頭相抵,都沒說話。

    下了車,倆人才鬆開手,往慈寧宮行去。

    「三哥?」「唔,我領了皇太后懿旨就先走了。」胤祉說完便急匆匆的走了。

    胤祹這時候也顧不上計較他的態度了,和胤禛急步趕去。

    半響等他倆來到慈寧宮的時候,天色已是晚了,燈火通明的慈寧宮裡,各宮的娘娘已經在了。胤祹看著他額娘也在其中,便放下心來。

    只是剛進殿的時候和急步出去的胤祀差點撞到一起,還在胤禛拉了自己一下,也沒來的及打個招呼。

    孝惠免了他們的禮,讓倆人都坐了。緊接著陸陸續續在京的阿哥們也都來了。

    胤祹看著上面端坐的皇太后,不得不佩服她。她是經歷過那場地震的,當時宮裡的好些地方都坍塌了,包括如今的養心殿、永壽宮、乾清宮、慈寧宮、武英殿、保和殿等都是重修的,還有宮裡的一些角樓,當時宮裡的死傷也不少,到如今仍是面不改色,一派威嚴的鎮著場面。不得不讓人承認,那故去的孝莊還是很有眼光的,儘管那世宗皇帝自己並不喜歡。

    「哀家已經讓老三老八去通知那些個大臣維持京城的安定,小十二你也去跑一趟,讓托合齊出動,不要讓京裡亂了套。」

    胤祹領命,看了一眼胤禛便出門而去。

    胤祹出了門想了想,直接往步兵都統衙門而去。這時候街上已經是有些人了。都經歷過地震,一有什麼風吹草動便格外警醒。好在現在已經回復平靜了,只是胤祹也說不準是不是後面還有。

    胤祹進了九門提督的衙門,趕忙扶住要給他見禮的托合齊,道:「舅舅快些免禮,時間緊急,皇太后懿旨,讓您速速維持京畿秩序。十二還要回去覆命,就不多待了。舅舅留步。」

    在京城忙亂的時候,**那裡卻是已經是沙土飛揚,房倒屋塌,死傷無數,**同知孫元衡的八百里加急也開始往京師和熱河行宮飛奔。

    慈寧宮裡的眾人都一夜沒睡,好容易等天亮了,後宮的各殿總管前來稟報,沒什麼損毀。所有人都鬆了口氣。

    胤祹等也匆匆用了膳便各奔各部。等著下面統計上京城內外的損失。

    馬車裡,鬆了一口氣的胤祹有些癱軟的靠在胤禛身上,喃喃道:「四哥,我昨天真怕我們會一起」

    「現在沒事了。」胤禛撫著十二的額頭淺笑著道。

    倆人都不再說話,靜靜的依偎在一起。

    胤禛看著靠在自己身上的十二,不知怎麼就想起了佟額娘走的時候,十二也是這樣陪在自己身邊……

    倆人一直到了衙門才分開。

    京城的內城的損失倒是不大,房屋倒塌了不多,只在是外城的東城、南城出現了大範圍的倒塌,還有人員的傷亡還沒有統計出來。京師這邊也由胤祉寫了折子一邊發往熱河,一邊由各部繼續統計傷亡,胤禛這個戶部的掌部阿哥也忙活開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胤祹也是忙暈了頭,蘇麻喇姑在一連幾日在佛堂唸經,終是年紀大了,一連幾日都有些不舒服。只是瞞著不讓御醫診治,也不肯吃藥,直到二十七日不能起身。

    胤祹一邊和胤祉打了招呼,便幾乎吃住都在宮裡,富察氏沁如也跟著進了宮。倆人在蘇麻喇姑榻前侍候著。

    胤祹也背地裡問了御醫,幾人都說這是人老脾虛,內火上升,如不能及時治療,恐會傷及性命。胤祹說破了嘴皮子也沒能讓蘇麻喇姑同意吃藥,只急得他滿嘴都是泡。

    胤祉作為留守京城年紀最長的皇子,一邊抓緊向皇阿瑪奏報蘇麻喇姑病情和十二的請求免職侍疾,一面令內務府總管開始準備後事。

    胤禛因為擔心十二,每日裡也是宮裡宮外兩頭跑,兩人這半個月就都瘦了一圈。

    康熙收到蘇麻病重的折子,便開始啟程回京。京城這邊也收到了關於這次地震的聖旨和將河道總督張鵬翮的革職留任,將功贖罪的處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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