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41、得士 文 / 黎默
一百四十一章得士
賈六看著主子興致盎然的模樣兒,心裡有點兒發苦,主子出來那會兒可沒說不回去啊,這無論是府上還是四爺那邊可都沒得著信兒啊,這回頭誰怪罪下來,若是主子要推脫那還不是自己扛著?
想著那位爺那冷冰冰的目光在身上掃視的感覺,賈六竟是忍不住激靈靈的打了個哆嗦,然後可憐巴巴的往自己主子邊上湊去。
黎洛有些納悶的看著面帶難色的公公,不過他倒是能認清自己的身份,半垂著頭只當什麼都沒看到。
賈六餘光掃過這個被主子禮遇的書生,心中暗道:倒是有幾分眼色。
一行三人進了涼亭,早有婆子得了吩咐來這裡擺了兩盤果子和一碟醃製的青梅,外加一壺青梅酒。
胤祹滿意的坐下,一抬頭就看到賈六那模樣兒,稍一思索,便明白他想什麼了,想了想道:「遣人回去報個信兒吧。」
看著賈六的面上表情的迅速變換,胤祹失笑,不過想起那人冷颼颼的眼刀,不禁後頸微微發涼。
不過能讓他偶爾為自己牽掛一下,胤祹心裡還是稍微有些得意的,也不枉自己昨夜糾結半宿,何況康熙侍奉著皇太后去了暢春園,想來明兒也沒什麼大事兒,自己今兒就在這留宿了。
黎洛聽不出話中的深意,只道是眼前這位十二阿哥興致來了便孤身出門,這會兒要回府知會一聲兒。
不過這和他沒有什麼關係,這會兒他在想自己該怎麼報恩,還有自己若是能高中該如何借勢,雖說天下盛傳這十二阿哥是個不管事兒的,可是要收拾幾個地方官員還有奸商想來單憑那重身份也只是一句話兒的事兒。
而若是自己不中,那投身與此做個幕僚想來也能全了自己的心意。
胤祹是不知道這位看著風輕雲淡的人心中的打算,笑著道:「黎文彧是吧?那便喊你文彧了,坐吧,這裡也沒外人看到,那些個規矩想來你也不習慣。」
黎洛看著這十二阿哥臉上的笑意倒也不似作偽。何況自己既然有些投靠的打算,性情中多少也有些文人謀士自視甚高但又待價而沽的心思,臉上閃過一絲尷尬,拱手謝過後也就順勢坐下來,只是那屁股只坐了一半。
胤祹打量了一下,看他面上除了剛才的驚異這會兒竟是一排平靜,心中的讚歎又加了幾分,要知道在這個皇權至上的朝代,自己這身份還是很唬人的。
「本……算了,我也不兜圈子,救你的人可不是我,剛才那幾個頭倒是我生受了,說說是怎麼回事兒吧。」胤祹這會兒也想到了,這黎洛估計是胤禛救下後忘到腦後了,也是那麼個高高再上的人,估計也不會對一介草民放在心上,何況當時這位「才子」可是昏迷著,看不出半分才學的。
黎洛面上一滯,不過接著道:「十二阿哥嚴重了,便不是您救了在下,依著您的身份,在下就是再多磕幾個頭也不為過的。只是……在下來的時候早就病的不省人事,若是今兒沒見著十二阿哥,卻是不知……」
雖然他話沒說完,胤祹還是聽出來了感情這人被軟禁在這裡了啊,連自己在哪裡都不知道,心中對這莊子的管事滿意之餘有些想笑,不過胤祹總覺著眼前兒的書生是個人物,心中存了想法便壓下笑意,轉而問起他的來歷。
正當這倆人相談甚歡的時候,卻是不知道那邊的一個人正坐在來這邊的馬車上。
蘇培盛其實心中有些想笑的,自家爺的脾性自己跟了這麼些年摸到的還是太少,不過在十二爺的事兒上倒是明白不少。
今兒一天沒見著十二爺的面,又加上一連兩次送信兒,等第二次的人剛走了主子便有些坐不住了,蘇培盛雖是不知道其中到底有什麼干係,不過單看著主子冷著臉看似不緊不慢的吩咐自己備車出城,蘇培盛便在心中憋著笑了。
馬車一路行來,胤禛靠在車廂中想著十二這到底是怎麼了,不過總算還記得給自己送個信兒,只是心中多少有了一絲惱意。
不過他若是知道十二竟是因為一片葉子定了心思,這會兒正想著讓他也著急一下不知道會不會失笑,突然之間倆人都耍起小孩子脾氣了吶。
莊子上,黎洛倒是也沒隱瞞自己的身世,不過卻是沒提其中的隱情,只說了出身,家中敗落,倆人便轉而說起各地的名勝。
一個今生雖是沒有踏足這些個風景優美的古跡卻有前世的記憶,一個卻是遊歷三年,親眼目睹,親耳所聽,一唱一和,各有心思,倒是談的盡興,關係顯得親近了幾分。
正當胤祹說到草原上的風光和習俗,而從沒去過草原的黎洛聽的心曠神怡的時候,胤禛已經遠遠的看到了這邊「有說有笑」的兩個男人了。至於侯在不遠處的賈六早被四爺一個眼刀丟過去釘在當場,不敢發出半點聲響。
心中那本只有一絲的惱意立馬就壯大了三圈,不過從那萬年不變的冷臉上別人也看不出什麼來。
因為是秋天了,這亭子四周開闊了不少,胤禛一出現的時候胤祹就發現了,只是既是存了份小心思便權當作不知道,繼續他的高談闊論。
慢慢走近,胤禛也隱約聽到了胤祹再說草原上圍獵的事情,看著他眉飛色舞的模樣兒,胤禛心中竟是微微的有些酸楚,十二從沒有在自己面前表現的如此自信,如此神采飛揚……
可能是突然腳步停頓的聲音大了些,黎洛聽到了聲響,下意識的轉頭去看,卻又是一驚。
一個身穿石青團花長袍,腰間是同十二阿哥一樣的黃帶子,面貌也同對面的十二阿哥有幾分相似,只是那張相似的臉上不再是和煦的笑容而一臉威嚴、冰冷異常,老遠黎洛彷彿就感受到了他身上裹挾而來的冰寒氣息……
胤祹見這書生都有些被胤禛的氣勢給震懾住了,便也裝作剛看到他,一副驚喜的口氣喊道:「咦,四哥?你怎麼過來了?看來今兒戶部的清閒了吶。」
胤禛被他拿話堵住,頓時有些氣苦,不過擋著外人的面他也只能端著架子淡淡的道:「今兒沒什麼大事兒,便想著那日還救下個人,想來已經養好病了,便順路過來看看。」
「哦,那剛巧了,十二今兒正想在這裡住一宿呢,天色也不早了,四哥也留下吧,往日四哥公務繁忙,來去匆匆,今兒也好在莊子裡泡泡泉,去去乏,可好?」
胤禛耳根微微發熱,不置可否的看向那個面生的人。
方才黎洛聽十二阿哥喊「四哥」的時候已經知道這個氣勢驚人的來人便是那曾經聽說過的當今的第四子「冷面」四貝勒,只是一時間看到倆阿哥有些犯暈,不過這會兒聽到他說的話,立馬清醒過來。
起身離座,張口喊道:「黎洛黎文彧見過四貝勒爺,謝過四貝勒爺活命之恩。」
腳下也不停,一撂衣擺,上前三步對著來人噗通就跪了下去,「梆梆梆」三個響頭便解釋的扣在了青石板上,聽的胤祹牙根都有些酸。
胤禛看他這副乾脆的做派,心裡讚了一句,只是面上隨意的道:「起吧。」
說著便越過他,坐在了方才倆人中間的位子上。
胤祹看著那人冷著一張臉,慇勤的遞上一杯梅子酒,便笑笑坐下來。
胤禛接過來抿了一口,可是連看也沒看十二,轉而打量起眼前的這個人。
年紀倒是不大,約莫同十二差不多,修眉俊目,唇紅齒白的,這模樣兒糅合陽剛和一絲江南的柔潤,讓人看著蠻舒服的;身量倒是同自己相仿不過單薄了些,面上除了開始的一絲緊張這會兒已經是看不出什麼了,面對兩個阿哥還能如此的淡定,倒是頗有些文人士子的風骨,讓他心中剛對他的不滿淡了幾分。
「病可是都好了?」
要說黎洛這會兒不激動是假的,要明白十二阿哥雖是身份尊貴,可是手中卻是沒有多少實權的,而眼前的四貝勒不一樣,傳聞他剛正不阿,加之常以冷臉對人,這才落下個冷面貝勒的綽號。
何況天家如今搞出的奪嫡之事與老百姓中是沒多少關係,也不會有哪個老農關心,可黎洛三年前便存了入仕的心思,對朝中的事情便格外上心,雖是在守孝,又身份低微,不可能得到太多的消息,可是前太子被廢他還是知曉的。
至於權傾朝野的八阿哥他也略有耳聞,可是在他看來只身份便過不了那些三朝耆老的那一關,而務實多年的四貝勒則不同,論身份他是半個嫡子,算得上高貴了;論能力,能主掌戶部這麼些年想來也是有手段的。
如今看到本人,黎洛的心禁不住有些熱了起來,只是他是聰明人,這個時候萬萬不敢露出一絲來,只謙恭的道:「勞四貝勒爺掛心,都好了。」
「唔,你是進京等待明年會試的吧?哪裡人?」胤禛不緊不慢的抿著那盅酒問道。
黎洛趕緊把自己的大體情況說了一下。
胤禛沉思了一會兒,看和邊上依舊笑瞇瞇的十二,心中一動,道;「這麼說來你如今只剩下孤身一人了?唔,那邊在這莊子上住下來吧,想來十二也不會趕你出去的。」
黎洛明白這後半句是同十二阿哥說的了,不過他聽著那話裡話外的意思,想了想道:「黎洛如今身無長物,卻也不知道如何報答救命之恩,只自認為還有幾分學識,如蒙四貝勒爺不棄,願入門下效犬馬之勞。」
胤祹看著說完便跪下的文彧,想著自己方才同他的交談,頗有些看不透的感覺,不由開口道:「四哥,文彧可是又大才的,若不是家逢禍事,說不得現在已經是朝中的大員了吶。」
胤禛先入為主,加之十二昨兒的反常,這會兒聽著那親暱的一句「文彧」,便有些不舒服,不過就是胤祹不說情,他以後也會把他收進自己手裡,這會兒十二開口了,自己正好借驢下坡,道:「既是十二開口,那你就隨我回府,先做著文書差事,閒暇也讀讀書。」
黎洛不是死心眼的人,而且對熟讀兵書,對審時度勢很有自己的認識,何況心中存了那個想法,這會兒見他同意了便又行了大禮算是入門,嘴裡也喊著「謝四貝勒爺。」
胤禛看著他入了門依舊沒自稱奴才,不過也沒什麼不滿,文士嘛,若是真有大才便是傲氣些也無礙,何況自己的初衷也不在此。
胤祹倒是蠻高興的,看他起身便補充道:「既是入了四哥的門下,也別那麼生分了,喊四爺吧。」
黎洛也是有眼色的,看著四爺端著那酒盅不再說話,便找了個托辭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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