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140、會是他嗎? 文 / 黎默
一百四十章會是他嗎?
等來報信兒的人退了出去,胤禛才鬆了脊骨靠坐進椅子裡,盯著手上的扳指開始出神……
十二是發現了什麼……還是二阿哥那邊發生了什麼事情?依稀記得昨兒回府的時候十二就有些心神不寧的,想到昨兒十二臉上的幾分不自然,胤禛不由的心中一跳,暗道難不成乾清宮裡十二他看出什麼了……
蘇培盛悄聲進來,看著主子面無表情半耷的眼簾靜靜坐在那裡,他低頭看了看手裡的食盒,也不敢出聲擾了主子的清靜,正想悄聲退出去,剛走了沒幾步便聽到「擺開吧」這一句話讓蘇培盛如聞天籟的話。
小心翼翼的擺好東西,蘇培盛便提著空了的食盒輕手輕腳的退了出去,主子用膳的時候不喜歡身邊有人的。
屋子中靜悄悄的,只有輕輕的咀嚼聲和碗筷輕輕碰撞的聲音,良久,一聲悠長的輕歎迴盪在有些空蕩蕩的屋子裡,隱約帶著點苦澀……
賈六一路上心驚膽戰的,主子自打昨兒就沉默了很多,比照著以往這一路上竟是一點聲響都沒有,讓他這心裡頭是七上八下的,又想著主子打發了人去四爺那邊報信後那陰沉的臉色,賈六覺得自己的心肝一陣陣兒的顫抖,不愧是能在「冷面四爺」面前兒也能談笑自若的人,主子褪去平日裡總掛在臉上溫和的笑容,那神態卻是像極了那位主兒。
離著莊子也不算太遠,等馬車到地兒的時候天還亮敞著。等馬車進了主子常住的那座院子停好,賈六才輕敲車門問道:「主子?到地兒了。」
胤祹聽到外頭賈六帶著些許小意兒的喊聲,摸摸自己的鼻子,心道自己還是修行不到家啊,單單憑著自己的些許猜測便將情緒掛到了臉上,還被身邊的人看了出來,比之那些個衙門裡的老油子,看來要走的路還要長吶。
胤祹撣了撣長袍的下擺,抬腳下了馬車,莊子上的人本就不太多,負責打掃這所院子的更是只有三個人,而且也都習慣了十二的行事風格,從裡頭出來的婦人見著主子只呆了一下,恭敬的請了安便輕聲退下。
胤祹心中有事便也沒去理會,隨意的點點頭就轉身往後邊的果林行去。
已經是十月了,樹上的果子早就採摘一空,只餘下一些黃綠斑駁的葉子在風中搖曳舞動,時不時的有幾片從枝椏上掙脫,打著轉兒在空中起舞幾圈,最終卻是落回到地面……
地上已是落了厚厚的一層,胤祹踩在上面感覺軟軟的,不覺便一步步的往裡行去……
樹葉摩擦的沙沙的聲音和著腳下軟綿綿的感覺,讓十二突然有種回到從前的感覺,還記得那年桃花盛開的時候,那人臉上帶著一抹不易察覺的笑意從漫天飛舞的桃林中慢步行出……
漸行漸近,散落的淺粉色、白色的花瓣滑過那人的眼角眉梢落在肩頭,柔和了那稜角分明的臉部線條……
腦海中浮現的畫面讓胤祹彷彿又聞到了那淡淡的桃花香,嘴角不自覺得翹起,一掃進莊子前的陰沉,讓跟在他身邊的賈六一直提著的心又放回到原處,暗自嘀咕:主子還是和氣的好……
一片依舊濃綠的葉子飄過,十二伸手抓住,條理分明的脈絡鐫刻在葉子背面,緊密相聯,骨肉不分……
胤祹輕輕的摸索著那根根凸起的葉脈,心中突然一陣的輕鬆,喜歡都喜歡了,愛也愛了,管他以後如何,自己便總站在他後面,在他一轉身便能看到的地方就是了……
捻著那片葉子,胤祹心情放鬆下來,腳步也隨之輕快了起來,哼著小調兒一步步的往裡行去,突然,一株桃樹後邊飛起了一抹深青色的袍子的一角讓他停駐了腳步。
這裡的穿這種文士袍子的除了他和胤禛還真找不到別人了,那這個人是誰?
賈六自然也是看到了那片衣角,向前跨了一步,眼角卻是一直看著自己主子。
胤祹輕笑了一聲,衝他擺擺手就往前行去,心道這可不是什麼前世的狗血電視劇,不會是什麼刺客之流的,再說也沒這麼囂張的刺客吧?
其實胤祹猜測的倒也不是全對,反清復明的組織倒是真有,不過都成不了什麼大氣候,但是突如其來一下卻也會造成不小的傷害,因此皇帝出行,隨行的都是滿人中的勇士。
至於這樹後的人倒不是什麼刺客,只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屢試不第的舉人,前不久因病被無良的客棧老闆趕出來,被出城的胤禛隨手救了下來,便安置在這個莊子養病了。只是胤禛當日只是點點頭,哪裡會想起這裡還有這麼一個人?
於是醒來後的黎洛想報恩見不到人,想離開,莊子上的人又不敢放行,就這樣黎洛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算是被軟禁在這裡了。
好在是好吃好住,也沒人使喚為難他,病好了之後倒是比以前還胖了一圈。無所事事的這樣住了月餘,由於莊上的人嘴巴嚴實的很,他連這裡是誰的地兒都沒弄明白。
不過到底不是沒見過世面的,看著莊子上的下人的規矩大的嚇人,猜測這或許是京城中那個官員或者是富商的園子,他倒是沒敢往天潢貴胄身上猜測。
這日午膳後他便像往常一樣來到這裡,靠在樹下膝頭攤著一卷書一邊曬著太陽,一邊打發時光。
說來他所在的黎家在江寧一帶也曾算是個書香世家,祖上倒是也出過幾任知府,最高曾做過一任道台,後來卻是沒落了,接下來的幾代人有出息的便是得了秀才的功名給知縣老爺當個師爺。
而到了黎洛他爹這輩弟兄幾個卻是連個秀才也未中,好在老爺子生了副做生意的玲瓏心思,把個家族也撐了起來,日子過得倒也寬裕,生了幾個兒子,卻唯獨黎洛這個長房嫡子還有心思讀書,而且是十里八鄉有名的神童。
黎洛十三歲便過了童子試,一路過三關,斬五將奪了案首,同年八月又過了鄉試,提前賜了表字文彧,次年趕往京城參加會試的時候卻因著水土不服生了場大病,誤了考期。
等了三年,卻是因著母親故去歸鄉守孝三年,又臨會試的時候他卻是沒了去參加考試的心思了,領著一個書僮離家遊學去了,這一走又是三年,只是待到他回家的時候卻是物是人非,一打聽卻是月餘前正值壯年的老爹突然惡疾,不久便無藥可醫,與世長辭。
緊接著家族的產業便分崩離析,被幾個叔叔和幾家店舖瓜分了,家裡的細軟也被幾個姨娘一掃而空,連著宅子也有新的主人入住。
黎洛不是不通世事的紈褲大少爺,他讀的可不只是八股文,天文地理,兵書謀略他都有涉獵,何況他遊學三年見過的事情多了,算得上是心機深沉的人,一想就明白了,不外是謀奪家產,利益均沾。就算他以前不過問家裡的事情,也明白這同幾個叔叔分不開,另外同這當地的官府也脫不了關係。
好在手上還有不少的閒錢,好好置辦了葬禮,遣散了幾個老忠僕和書僮,獨自守孝三年,之後怕路途遙遠,中途多變化便帶著僅有的盤纏,抱著那個念頭早早的啟程,進京趕考。
誰料天有不測風雲,盤纏被偷,心焦之下水土不服加上三年守孝不進葷腥,身子骨卻是熬不住了,一下就病倒了,被趕出客棧,昏倒路邊。
也算他命好被胤禛隨手撿了回來,一個月好吃好喝的將養,卻是讓他的身子補回來不少,也算是因禍得福,多找回好幾年的陽壽。
無聊的翻著手中的書卷,黎洛時不時的抬頭看看慢慢西斜的太陽,心中一陣感慨,突然一陣腳踏落葉的悉悉索索的聲音傳進耳朵。
他心中納悶,扭頭看去,卻是呆住:一個衣著錦袍的年輕人正面帶笑意的漫步行來。
這地方他從沒有碰到過第二個活人,琢磨著這裡想必是主人家喜歡待的地方,不過為了防止人打擾,他有空便過來獨自呆著,況且他已經旁敲側擊的打探出來,主人要來會提前傳話兒過來,便也放心的呆在這裡,誰知今兒卻是看到了一個活生生的大搖大擺的人進來了。
看著這做派,他一瞬間便明白,這個便不是主人家也是同主人家大有關係的人了,何況若是客人的話總會有主人相陪的,心中已是確定這十有**就是救了自己的恩人了,正想上前謝恩,可當他目光落到來人腰間的那條明晃晃的黃帶子上的時候,黎洛卻是有些不知所措了。
他縱是踏遍大半個大清朝,可是高過知縣的就沒見幾個,更甚於這天潢貴胄皇子阿哥?
好在他也算是經歷了大風大浪的洗練了,稍稍定定神,便一撂衣擺跪了下去,連著磕了三個頭,口中喊道:「學生黎洛黎文彧給這位阿哥請安,謝過阿哥那日活命之恩,若是」
「停!」胤祹被他這架勢嚇了一跳,自己何時就過這個人?不過看著倒也是是個有骨氣的,雖是跪下卻是口稱學生,顯然功名在身,嘴裡道謝的話滿是真誠,可是不帶一絲阿諛奉承,脊背也是挺的筆直倒是有幾分南派文人的風骨。
要說這輩子胤祹接觸的大都是王公貴族、朝廷大臣,就是京裡頭的那些個紈褲子弟他見的也不是很多,更不用說像眼前這樣子的平民書生了。
胤祹擺擺手,示意他起身說話,賈六連忙上前扶起來他,便道:「這是當今萬歲的十二阿哥。」
黎洛不傻,而且很聰明,低聲謝過這個公公,又連忙重新見禮。
胤祹自然不會計較這些個禮節,聽他官話中又帶點兒江南水鄉的軟濡,雖是個男人,說話卻是柔和的很,讓胤祹也不由的對他生了幾分好感,何況他現在很好奇,難不成是胤禛撿回來的?
打眼看去,倒是一副好相貌:比胤祹矮了半個頭的身量,一襲深青色的長袍的襯托下略顯單薄消瘦;皮膚白皙,只是是那種多年未見陽光的蒼白,額頭寬廣,兩道濃淡適宜的眉毛下一雙眼睛靈活深邃,眼底深處卻有幾分一閃而過的陰霾,貌似是個有故事的人呢;鼻樑挺直,淡色的唇卻是飽滿而稜角分明。連胤祹這種見慣了胤祀、胤禟的人,也不得不在心中暗讚一句:君子如玉。
「去前邊的亭子說說吧。」
說完便當先一步往那邊的涼亭行去,至於那個小院子是他和胤禛的,他不想讓不熟悉的人進去,雖然這是個美人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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