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116章 江寒雪已落 文 / 遙聞
此時的王黑妹悲從中來,不由得萬念俱灰,躺在地上,也顧不得什麼臉面——反正能丟的都丟盡了,嚎啕大哭!
各人有各人的緣法,種瓜得瓜種豆得豆,種下什麼因,自會結什麼果,看著這個被始亂終棄的女子田小午好氣之餘也覺的有些可憐,她不是不知道這王黑妹今日這場好戲過後,幾乎已是無路可走,在這個世道,容得下流氓無賴負心漢,卻容不下未婚先孕的所謂不檢點的女人,可她田小午不是救世主,在這個世界勉強自保都尚且困難,如何管的了別人的閒事?
田小午看著四仰八叉躺在沙灘上的這個蓬頭垢面的女人,無奈的搖搖頭,她歎口氣真心實意的規勸說:「夠了,你是嫌今日丟的人還不夠?別在做這吊梁小丑,丟人現眼了,事到如今,你哭鬧也是於事無補,還是想想該怎麼辦來的實在,想來你跟你那張郎好的蜜裡調油的時候大概也曾打聽過他的家世底細,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廟,若是真的打探不到他的消息,不如破釜沉舟去他的家鄉找找這張家碰碰運氣,張這一姓氏太過普遍,雖然這般背井離鄉沒頭的蒼蠅一般去打聽無疑於是大海撈針,但總比你這般傻等的好!」
王黑妹聽了田小午的話愣了愣,但那口氣始終沒有嚥下,她瞪著田小午惡狠狠地說:「要你狗拿耗子多管閒事?你算什麼東西?姑奶奶的事你多什麼嘴!」
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田小午沒好氣的一笑,懶得理會這個瘋狗一般不識好歹的女人!
鋤頭氣的要上去跟她理論,被田小午一把拉住,與這種瘋子多說無益,今兒個這場戲還沒演完呢,如今該輪到她上場了,這些天的入不敷出可是給了他們一大重創,得趁機拉些生意是正經。
田小午對著一旁看熱鬧的人群朗聲道:「今兒個事情水落石出,一切真相大白,大家兒伙看的明明白白,也算是還了我家鋤頭哥一個清白,我們家這些個日子沒少受奚落白眼,過的窩窩囊囊,憋憋屈屈,那麼大的黑鍋背著,我家鋤頭哥心中委屈,卻無從辯解,恨的他幾乎要把心挖出來給大傢伙看看……」
田小午說著幾欲哽咽,微微一頓調節一下心態,含淚一笑,「不過,如今總算是老天有眼,霉運總算是過去了,這對俺們家可算是大喜事一樁,今兒個我們請客,咱們鐵家食肆的東西一律半價,想吃小火鍋的,喝羊肉湯的,吃串串香的,甭客氣,儘管來,我們這就回去,燒好高湯,配好大料,等著大傢伙兒!」
「好叻!嘿嘿,田老闆大氣啊,您請先,隨後咱們馬上到,到時候可別吃空了您家的菜籃子!」
「放心,管夠!」
……
這日整個小食肆裡座無虛席,大傢伙兒熱乎乎的吃著菜,你一言我一語的議論著田小午當日導演的那一齣好戲,個個豎起大拇指,佩服的五體投地,將小午誇得臉紅不已,耳根整天都燙的不行,乾脆躲了後廚忙活,都不好意思在前堂拋頭露面。
生意許久不曾這麼好過,前堂的樹生、草根他們也是樂不開支,數錢都數的手軟了,鋤頭打著算盤,記著帳,嘴巴都快咧到耳根子上了。
這次事成,柳順的一臂之力功不可沒,本來小午只是說利用一下柳家的船做個幌子,讓柳順幫安排個機靈的奴才演演戲唱個雙簧,誰知這小子想的更是周到,連那船頭的大旗都給換了,安排的那兩個小廝又是極為伶俐有眼見的,不用劇本現場發揮都演了個入木三分,騙的那王黑妹徹底沒了戒備,才上演了這麼一出不打自招的好戲。
所以,田小午對柳順感激的無以復加,這幾日柳順又負責船上人的吃住各項事宜,不得不日日在這碼頭招呼,田小午拿出看家本事,日日好酒好菜好吃食的伺候,直把那柳順吃的腳步都挪不動,更是有事沒事的天天在這渡頭轉悠,連柳府都不想回了,整個人生生胖了一圈。
也托柳家這大公子愛面子講排場的福,這柳家船上僅駐守留船的下人僕從就是二十幾號,這些日子或是田小午他們將飯菜送上船去,或是這些人得空下來喝酒進食,單單這些人就讓田小午她們忙的不可開交,又加上這幾日來的老食客絡繹不絕,幾乎天天爆滿,生意火爆,小午終於又一次嘗到了日進斗金的美妙滋味。
隨後的接連幾日,田小午跟鋤頭都忙的不可開交,有時候到了晚上子時才得打烊,那些個之前在背後罵過鋤頭,前些日子人云亦云跟風冷落他們家的,那些個多日不屑於關顧他們家小食肆,而今多半為自己當日的不分青紅皂白有些歉疚,而今自是接連幾日光顧特意來照顧田小午他們的生意,還有那麼個多日裡沒吃他們家的火鍋肚子裡早就饞蟲作祟的老食客們,而今更是要來好好的大打牙祭,解解饞,生意怎能不紅紅火火?
旁邊的王家茶寮從那日開始就不見了王黑妹的身影,聽說那女人坐船南下了,跟船夫打聽的地方正是那張棟的家鄉。
田小午聽了不置可否的一笑,能聽的進別人的建議,這王黑妹還不算太蠢,只是人海茫茫,大海撈針,這女人的要吃的苦頭還在後頭。
看著王家老爹那個年越古稀的老漢一個人進進出出忙忙碌碌,田小午總是於心不忍,但凡王家茶寮賴以生存的點心、饅頭、包子之類的吃食她的小食肆照舊不賣,還經常的推薦來她這裡的食客去對面買點饅頭泡羊肉湯吃,也算是為王家老爹進些綿薄之力,雖然人家未必領情,可田小午卻想求個心安。
她的這些做法渡頭上的大傢伙看的明明白白,嘴上雖是笑罵她傻,可心裡卻人人給她豎個大拇指,覺得這丫頭以德報怨,心眼好,也更愛來照顧她的生意。
不過生意雖是火爆,卻也僅僅持續了半月光景,這凍死老鼠的天氣說來就來了。
柳家老祖宗跟柳玉玦要趕著大雪來之前回柳府,這船停了十幾日也就往回趕了,不過柳家老夫人對柳玉玨的奢侈浪費極為看不慣,聽說柳玉玨勞師動眾的開了家船來,更是氣不打一處來,根本不理會這個長孫的慇勤,照舊由柳玉涵陪著坐著來時的馬車回了柳府,祖母都不怕舟車勞頓坐馬車,他柳玉玨怎敢獨自坐船?只得顛著屁股巴巴的跟在老祖宗後面,那艘富麗堂皇的柳家大船,就這麼大搖大擺的開來,又灰溜溜的拉著那一船的僕人原路回去了。
自始至終田小午都沒再見過柳家的老夫人,也沒見過柳家這聞名在外的二世祖柳玉玨,當然,也沒再見過那個眉眼如星清風霽月般的公子。
偶爾想起那個人,田小午的心就像是有那麼一根琴弦,被輕輕撥動,琴音淡淡,餘音裊裊,一頓,一疼。
但田小午沒那麼多時間去無病□,一日比一日更冷清的生意就讓她著急不已。
數九寒天要到了,這渡頭也迎來了今年的第一場大雪,雪花洋洋灑灑鋪滿了江面,這渡頭挨著江水,更是冷的滴水成冰,大江每日裡的結冰的時日越來越長,好多客船、貨船都開始歇運,或是僅僅中午冰融的時候趕著行一程,小渡頭都不在停留,這船少了,又加上天寒地凍,碼頭上討生活的縴夫、勞工也少了大半,渡頭跟這天氣一樣冷清,田小午他們賣的是火鍋,熱氣騰騰的吃著暖和,還多少保留了些人氣,可由於冬日裡蔬菜少,肉又貴,也不過靠著些干木耳、干香菇、冬筍、豆腐、白菜蘿蔔的勉強支撐,比起前幾日的座無虛席差了老鼻子的光景。
這幾日還是好的了,過幾天,大雪封門,江面完全冰封,船停運,人都回家窩著,到時候,別說這幾個人了,這渡頭連個連個活物都不見,生意也就徹底做不成了,唯有等明年開春天暖冰融時候才能開張了。
鬥的過人,鬥不過天,田小午也想開了,權當老天爺給自己放大假,好好休息一個冬天,明年再接著干!錢嘛,是賺不完的。
所以,見那天氣越來越摸不著頭腦,還沒等老天爺下逐客令呢,田小午跟鋤頭就叫了二蛋他們來幫忙,早早找了兩輛大車將店裡的零碎東西都拉回去,順帶幫著把小店給封了。
小食肆的屋頂用泥胚子泥過,又壓了些防風的石頭,牆跟門窗都用竹篾子跟木板封嚴實了,四周又圍了些成捆的草把子跟今年自家收的包谷桿子,也一律用石塊壓實靠了,冬日裡江風大,這竹寮雖是輕便簡潔,卻也是最最不抗風的,一定要遮壓嚴實了,明年開春才不致於破損的太嚴重。
將他們賴以生存的金母雞料理好了,田小午跟鋤頭才卸下肩上的擔子放放心心的回去。
遠遠的,田小午回頭看看自己苦心經營的地方,心中有種莫名的眷戀,人這一走,好似把心都落在了那個小小的食館裡。
鋤頭見狀,也遙望了一眼遠處皚皚白雪中那個不起眼的小黑點,拉了拉小午,「回家了,外頭北風吼,家裡熱炕頭,咱們倆回去過咱熱乎乎的小日子去,灶膛灰裡我還給你捂著烤白薯呢!」
「烤白薯啊?是不是紫瓤的?我要吃兩個,不,三個!」
「沒問題,這個冬天保管你吃個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