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123章 雪中送冰 文 / 遙聞
現在大家也不藏著掖著了,就差公然抓她去綁在火柱子上降魔除妖了。
田小午自然知道這是有人在後面煽風點火推波助瀾,說不定還打著什麼冠冕堂皇的旗號公然支招,但她的來歷本也就不足為外人也,就是她想解釋也解釋不清楚,她解釋清楚了別人也未必聽得懂,就算是真的聽懂了也未必相信,到時候她自己給自己坐實了「異類」之名,更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還不如直接冠以「妖精」二字簡單明瞭通俗易懂!
田小午以退為進的龜縮過冬,卻是收效甚微,好在過年的氣氛越來越濃,大傢伙都准本忙活過節了,來鋤頭家門前公然找事的人也少多了,田小午跟鋤頭才得以清清靜靜的準備著過年的事宜。
轉眼便是臘月二十八,前幾日裡田小午跟鋤頭把積攢了一年的存貨都拿出來,光白麵饃饃,田小午就蒸了四鍋,紅棗年糕、豆包、花卷、棗糕、米糕……一天一鍋,這在這個時代這樣的年景下可都是稀罕貨!
兩個人一人揉面一人蒸,忙活了好幾天,外面時不時有人「妖精」「狐狸精」的叫罵,可田小午跟鋤頭卻是在家忙的滿頭是汗,蒸饃饃、炸酥肉的香味飄了滿屋滿院,饞的那些個在外面起哄的小娃娃們口水直流,回家吃著黑乎乎的雜面乾糧抱著爹娘的腿打滾。
田小午這幾日被堵著門子的罵,嘴上雖說不介意心裡是憋著一口氣的,別人越罵她便要別人越眼饞!她幾乎是傾囊而出,可勁的做好吃的,有些人你越霉她再背後才越發的笑的得意,就是見不得別人好!她雖然無力反擊,卻也不想隨了別人的願,她就是要過個大魚大肉紅紅火火熱熱鬧鬧的大年,氣死某些居心不良的人!
人家要看她笑話,她偏要過得紅火!
而鋤頭更是高興,從小到大他還沒過過這般豐盛的年呢,那熱氣騰騰香氣四溢的小屋,充滿了家的味道,他是那麼的知足踏實,別說他相信小午不是妖精,就算她是,那也是老天爺給他鋤頭賜的天仙,他鋤頭前世修來的福分,他也認了,他心甘情願。
臘月二十九是煮肉夜,雖然銀子要攥著花,但田小午還是狠狠心讓鋤頭去買了兩斤煮肉,殺了一隻公雞,用大鍋煮了兩人滿滿的拌了一大盆子的豬肉片,又煮了臘肉、臘腸,將鋤頭秋天裡打到的平日裡掛著沒捨得吃的板鴨燉了一隻,兩個人對著一桌子的菜大快朵頤吃了個滿嘴流油!
大年三十包餃子,田小午拿出凍在外面的羊腿,剔下精肉,剁上少許白蘿蔔,包羊肉餡的水餃。
水餃出鍋的時候,鋤頭正在院子裡點著鞭炮,聽著那震耳欲聾的「辟里啪啦」,聞著屋子裡傳來的陣陣香氣,已是食指大動,衝進屋子裡拈一個水餃塞到嘴裡解解饞,燙的一陣的唏噓,卻是捨不得吐出來,就那麼跳著腳吸著氣一股腦的連皮帶餡的吞進去,卻是忍不住那衝口而出的鮮美,不由得再抓起一個塞進嘴裡。
田小午笑著看著孩子氣的鋤頭,一不注意嘴裡便被鋤頭塞了個大餃子,她大口的嚼著,燙的又是呵氣又是砸吧嘴。
田小午包的餃子個大皮薄餡兒足,那細膩香糯的羊肉泥在餃子肚子裡裹成了一個肉丸子,咬開薄薄的餃子皮,入口就是一個噴香流油的精肉丸子,滑滑燙燙的滾到嘴裡,嚼勁十足,彈性滿滿,唇齒留香,讓你一直暖到胃裡,舒坦到四肢百骸裡去。
鋤頭樂顛顛的擺著碗筷,田小午趁機又把那羊腿骨煮了一大鍋的骨頭湯,將掛的野豬乾巴、糜子肉乾炸了兩盤子給鋤頭下酒,把她秋日裡做的醬茄子、醃的醬黃瓜,炮製的各類乾菜各式各樣的拿出一點,又用小碟子盛了臘月裡醃的豆瓣醬、香辣醬配著餃子吃,去油下飯的很!
又將這幾日裡準備的各色糕點、雪白的大饃饃、各色吃食的裝了幾大盤子,擺了滿滿一大桌子,她跟鋤頭兩人自然是吃不完的,可就是喜歡那麼豐豐盛盛的擺個齊全,看著順心!覺著舒坦!心也爽,氣也順!
她田小午這是下血本的過個敗家的好年,她就是要吃的好,過的好,咬著銀牙鐵了心的讓那些躲在背後使壞想看她笑話的人如不了願!
大年三十的夜晚,外面的炮竹聲此起彼伏,吃過餃子田小午便收拾了碗筷,鋤頭在大灶前洗完,田小午用小碟子裝著花生、糖果、杏仁、瓜子、榛子、松子,還有田小午自製的各色野果子的果脯。
忙活完畢,二人便坐在炕爐子前聽著爆竹聲守歲。
鋤頭是閒不住的,即使大年三十也是一樣,陪著田小午吃吃果脯便拿出他珍愛的那套打獵的夾子、套子、弩箭的開始擦拭,在昏黃的油燈燈光下,眉眼裡皆是藏不住的笑意。
小午吃著自己做的山楂糕,看著鋤頭出神。
零星的炮竹、煙花偶爾在天際炸響,交錯的光影稀稀落落的印在貼著窗花的窗戶紙紙上,映的鋤頭的臉明明滅滅,兩人就這麼無聲的坐著,田小午卻有種老夫老妻的滄桑感。
這山楂糕是田小午用霜打過的山裡紅做的,那山裡紅是鋤頭打獵摘來的,他知道田小午愛這些個山菜野果,每回上山多少都要幫田小午摘回些來,那幾回摘的山裡紅個大果紅,瑪瑙般的紅彤彤的喜人的很,山楂好儲存,存放的好了,一個冬天都不會壞,田小午便撿好的存在地窖裡半框,個頭小一點的,便做成了山楂糕。
這山楂糕是先把洗好的山楂去核放在大鍋裡煮到爛軟,放入紅糖熬干水分,慢慢的攪成泥糊狀,將山楂果糊鋪盛到大荷葉上,輕輕的抹平,看起來像是一寸厚的果泥餅,然後放在陰涼通風處晾乾,等凝聚晾曬成了半固體的果搞,便可以按照自己的洗好切成條狀或是橡皮大方塊狀,這山楂糕便是成了。
這山楂糕軟軟糯糯,酸酸甜甜,很是開胃爽口,比以前吃的軟糖還多一分果子的清香,田小午很是喜歡。
不過要是喜歡吃柔韌筋硬有嚼頭的,便在鋪果泥的時候抹成薄薄的一層做成山楂片便可,等晾乾了便成了幾乎可以透過光的薄片,放在嘴裡韌性十足,嚼幾口,卻是化在唇齒間一般,也別有一番滋味。這樣山楂片田小午也作了一些,鋤頭好似更喜歡這種筋硬的嚼勁,偶爾也會抓幾片來吃吃,田小午看在眼裡,心裡合計著明年山楂片要多做一點才好。
就在田小午神遊太空的時候,鋤頭推開門掀開擋風的厚草簾子出去了,半響才回來,進屋後便魔術一般的將一個白瓷碗隆重無比的遞到小午的眼前。
白白的瓷碗,盛滿了晶瑩剔透的碎冰屑,堆成了雪白的冰座,在冰屑之上鋪滿了紅色的山楂泥,又有雪白的梨塊,跟小塊小塊黃色的碎蘋果粒,還有煮熟飽滿的紅豆跟綠豆點綴其間,上面澆著金黃色的糖稀,在冰屑的映照中,竟然折射出光怪陸離的美感。
這是……
這是?刨冰?水果刨冰?
田小午懵懵懂懂的接過瓷碗,茫然呆滯的看著,而後,抬起烏黑的大眼睛愣愣的看著鋤頭。
在這個雪花紛飛的大年除夕夜,這個綁腿束髮、長袍短衫,剛剛還在研究著那老式弩箭的男子給她變出來一碗魂牽夢繞的二十一世紀的刨冰?
這是多麼違和與不可思議的事情。
窗外寒風低咽,山風夾著冰屑不知在哪處間隙山稜間旋了一道彎,發出簫管般的哀鳴。
屋內爐火熊熊,夾著著松木燃燒爆裂的脆響,在熱浪中炸出一個火花,「啪」的一聲。
外面是雪絮漫天飛舞,窗台門口掛了兩盞大大的紅燈籠,暈紅喜慶的一團團光亮映出雪片清晰的影。
對於田小午而言,此刻世上僅存四種聲音:雪落、心跳,柴火的爆響,還有便是鋤頭燙熨在耳畔的呼吸聲。
「瞅著我做什麼?快嘗嘗啊,你不是從夏天便一直嘮叨什麼老家的冰好吃嗎?還說冬天裡吃冰跟夏天裡吃火鍋是一個理,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吃一口能爽到腳趾頭,我天天聽你絮叨,就按你描繪的樣子試著做了一回,你嘗嘗,是這個味道不?」鋤頭憨厚的笑著,那調羹舀了一勺水果粒送到田小午的嘴巴。
小午張開口吞了進去,冰冰的涼意陪著山楂泥的酸甜,混合著水果的香脆還有豆子的軟爛加上糖稀的甜香一股腦的融合在一起,在舌尖炸開,順著味蕾滑進腑臟慢慢的融化回暖,那股子冷厲傳到四肢百骸,讓你忍不住一個激靈,隨後,便是深深的吸氣,哈出一口的白霧,渾身的毛孔都忍不住的舞蹈跳躍——爽!
「好吃!」田小午摀住呵氣的嘴巴低下頭去,長長的睫毛遮住了微微泛紅的眼圈,她低頭掩飾著自己的哽咽,又塞了一大口刨冰進嘴裡,含糊嗚咽的應答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