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182章 一座山名左丘一 文 / 東萊不似蓬萊遠
這時跨過拱門,分給方恪等人住的獨立小院也到了。
院內站了幾個人,沒有燈火只有如霜月光,人影印在地面和斑駁竹影錯在一起,一眼看過去如同波瀾起伏的水面一般。
陳褚連忙上前幾步,卻又住了腳,面帶羞慚之色的一抱拳。然後淡淡的看了站在他身後的袁金一眼,那一眼很複雜。有不贊同,有指責,也有不理解,但更多的是失望。但最終陳褚還是默默的垂手站在了袁金的前面。
甄明卻是直接迎上前來笑嘻嘻道:「大人。」看了看方恪的表情之後,他下面的準備好的恭維的話又嚥了回去。只是小心翼翼的跟在方恪身後。
「師兄。」陳久恭敬的抱拳一禮。
袁金站在原地一拱手,面上並沒有多餘的表情。坦然自若,彷彿他從未做過任何虧心事一般。
方恪點點頭,面上帶出幾分笑意道:「屋內談罷。」
最終談話的人只有兩個。
陳褚站在廊下,沉默的隨風晃蕩的竹子。他身後的房間內傳來兩人的交談聲,沒有斥責也沒有憤怒。但陳褚眼底卻暗沉沉一片,彷彿醞釀著什麼風暴一般。
方恪提醒過他,但是他太信任袁金了,乃至於一丁點兒都沒有想過袁金或許和他們並非一條心。是以方恪才會讓陳久分了袁金的權,然後慢慢接手袁金的事務。是啊,陳久是個『謹慎人』袁金不是。
「什麼時候開始懷疑我的?」袁金雙手攏在袖子裡,臉上帶著好奇。若不是趙歷悅開始查他被他發現,他也不知道方恪已經開始懷疑他了。
「逢秋林,弩機。」
袁金一愣,隨即撫掌笑了起來。
「失策,失策,看來當時的賬面還是沒有做平。而且你當時竟然忍住了沒有將那批弩機亮出來。」袁金嘖了一聲,當時他正奇怪那些弩機去了何處,後來一直沒找到方恪也沒有表現出異樣。他以為應當是沒有引起懷疑。
「什麼時候開始的?」方恪提著茶壺給倒了一杯茶,然後推給了袁金。
袁金面上顯出一絲厭惡,端起茶喝了一口然後道:「如果你是問什麼時候投靠掌門的,那麼我一開始就是。」
袁金直直的看向方恪道:「從來沒有改變過。」
方恪輕佻眉,露出一個原來如此的表情。
袁金看著不動如山的方恪,淡淡的嗤了一聲道:「掌門為了你可是費了不少心思。」
「是啊。」方恪面無表情的點點頭。正是因為費了不少心思,所以設了一個局把三十七代弟子盡數攏了進去,哪怕推波助瀾的葬送一個謝安。所以他才接連兩次陷入死局。
但這些恰恰是哪位對他的看重之意。因為看重所以便如同老鷹一般將雛鷹推下山崖。不過……
「掌門讓我給你帶兩句話。」袁金平靜的看向方恪。
「『兒女情長,英雄氣短。』還有『看的再遠一點,再遠一點。』」
方恪想了想,點點頭看袁金道:「我知道了。你可以繼續幫我管理聚靈閣嗎?就當做我什麼都沒發現?」
袁金平靜的表情瞬間消失,他幽幽的看著方恪。
方恪毫不在意的笑瞇瞇的道:「你知道的,我人手有點緊,而且你賺靈石的能力很不錯。」
袁金一掀嘴皮子就想嘲諷方恪,他腦子到底在想些什麼?結果卻被方恪一句話堵了回來。
「陳褚師兄心情很不好,說不定再也不想看見某個欺騙了他感情的人。」
……
「薪資不變。」
「薪資減半,分紅全免。」方恪不容拒絕的道。
……
「成交。」袁金從牙齒縫裡蹦出兩個字。
方恪笑瞇瞇的端起茶杯,逕自在袁金手上的茶杯上碰了一碰。發出一聲清脆的響聲。似乎在昭示袁金的賣身生涯正式開始。
次日傍晚,方恪還未想好如何『兒女情長』一番,便被一張紙條熄滅了心思。
方恪捏緊紙條,腳下一點,整個人便化作一道白影。孔渝青驚訝的看著方恪瞬的從他身前而過,帶起一陣風。
「通知蕭家,赫連家,上官家。還有蕭昌秋。敵軍夜襲!」
孔渝青瞳孔一縮,轉身便朝趙歷悅等人住所而去。
……
「消息確實可靠?」鄭長天問道。
方恪點頭。
鄭長天道:「如今只能盼望門派之中的幾位大長老能及時趕到了。」
千里瞬息,除了疾雷鳥便只有分神期修士了。而他還需鎮守羲和城。
幾聲清鳴,幾隻巴掌大的尖嘴黑鳥由羲和城中飛起,朝不同方向疾馳而去。快的只在天空之中劃過一道稍縱即逝的細線。若有人眼裡好便會發現,這是極珍貴的疾雷鳥。只有長白山才有。
商若雪抬頭一望,淡淡道:「射下來。」
她身旁一名清俊男子抬手搭箭,瞬間。一支箭矢衝破雲層,在傍晚的晚霞之中開出一個小小的雲洞。
過了一會兒一支箭從空中返回落在男子手中。清俊男子皺了皺眉道:「只射中一隻,還有一隻逃了。」
商若雪蹙起柳眉,暗道崑崙派出了什麼事,竟然一次派出這麼多的疾雷鳥?
「去探一探,太行派的動向。」隨後商若雪偏頭一笑淡淡道:「傳我命令,攻城。」
不論崑崙發生了什麼事,必然是十萬火急之事。那麼對於她來說便是極好之事。
……
若有人編纂了九州大陸的史書必定會記下這濃墨重彩的一筆,充滿著血腥味的一筆。這一日將被許多人的銘記於心。而戰爭的殘酷才真正的完全披露在所有人的面前。也就是這一日過去九州大陸開始流傳『崑崙滅亡乃是順天而行。』
……
左丘親自率領三十萬修士,由巫山,武夷山脈,南嶺三處齊頭並進掃蕩而來。而韓箜則是一劍直指長白山赫連世家。
南嶺封城本是九州大陸最繁榮的城池之一。如今卻是城門大開,屍橫遍野,血水由大道旁挖著用來排水的小渠中流淌。嬰孩被母親抱著躲在家中瑟瑟發抖,窗戶被各種東西掩蓋遮蔽起來。昨晚的封城就是地獄。
城中寂靜一片,只有令人膽寒的馬蹄聲,還有齊刷刷的腳步聲。
二十餘名孩子躲在一間石室裡,六七歲的抱著比他們更小的。他們瞪大了眼睛連大聲的喘氣都不敢。其中一名稍大一點的女童站在木梯上,透著一個小孔往外看。她阿爹讓她帶著弟弟躲起來。阿爹等說天亮了,他就回來了。然後帶他們去老祖家做客,哪裡有她最愛吃的小米糕。但是現在天亮了很久了,從第一抹陽光透過小孔射下來,她都已經數到了一萬四千五十六了,為什麼阿爹還沒有來?
有幾名小孩抱在一起,輕輕的啜泣著。
其中一名哭泣的男童突然哭著道:「祖父不會回來了,我知道……太行派殺入城來了,有人給他們開了城門。祖父……祖父說,讓我去找昌秋姐姐……」
「你騙人,我娘明明是說大家一起玩躲貓貓。讓我爹來找我們,如果爹爹沒有找到我們就罰爹爹帶我們御劍飛行,我爹御劍可好了,又快又穩,上次我爹爹帶我穿過了九峰,又驚險又刺激,可好玩了,爹爹說等我滿十歲了也給我買靈劍……」一名小女孩走到男童身旁飛快的說道。語氣中帶上了幾分炫耀之意。
男童漲紅著臉,想說什麼卻哭到無法說出了,最後只能聽見抽泣聲。他已經七歲了也經常在祖父等人商議的時候坐在一旁聽,他自然明白太行派殺進來了是什麼意思。而眼前這個小女孩不過才四歲……
……
蕭家家主蕭選一人守於蕭府門口,他右手方向是無數屍體堆積而成的一座屍山,已經堆積的擋住了右邊的路比屋簷還要高上許多。血水在地上流淌,積成了小溪,足以蓋住行人的腳背,然而已經沒有行人了。一隊隊修士撲上來,然後被他手中的長槍一挑,一扔。屍山上又多了幾具屍體。
他腳旁有一具是他兒子,另外一具是他侄兒,不遠處還有他的兄弟和女兒……
蕭選渾身佈滿血窟窿,卻仍舊擋下了太行派穆影的一擊。
穆影冷漠的看著蕭選,並未使出全力而是有一下沒一下的逗弄著他。蕭選已經是強攻之末了。
這時,一隊騎兵過來。穆影看著馬上的那人一驚,連忙退回來躬身行禮。
左丘淡淡的看了一眼蕭選然後道:「太慢了。武夷山都已經攻破了。」
說著他一揮手,他身後十餘人同時怒叱一聲擲出手中長槍。
穆影的腰彎的更底了,他悄悄抬眼往那邊看去,蕭選身上插了十幾隻長槍,雙眼暴突,直立著不動了。一代英豪,分神期的大修士便這般死了。
左丘一揮手,蕭府門上的牌匾瞬間化作灰燼。
被鎖鏈銬住,拖在地上走的一人絕望的哭了起來。此人正是蕭昌民,也正是他昨夜為太行派打開了城門。
「祖父,爹!」蕭昌民哭著嚷道。
穆影冷冷的看向他。他猛地一噎,竟是停止了哭泣。然後猛地向後一倒,顫抖著說道:「你,你想幹什麼?你們答應過我的,不會殺我。」
他身後一名太行派修士直接舉刀砍下了他的頭顱,他的頭顱滴溜溜的滾動著,竟是直接滾道了蕭選的腳下。
左丘唇角微翹,淡淡道:「太行派不需要廢物。」
「大人所言甚是。」江沉舟輕輕的將手中刀一拋,嫌惡的擦了擦手上濺到的血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