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第七章 一見鍾情 文 / 非同

    「躍上去，林雨瑄。()」

    「再來，林雨瑄。」

    「再來一次。」

    「林雨瑄，你怎麼回事？再來。」

    「……」

    整個練舞室裡，就聽見凌琳的聲音，一遍一遍在喊著。

    《霸王別姬》的雙人舞已經訓練三天了。

    這是一支現代舞與中國古典舞相結合的舞蹈，有很多滾地、縱躍、托舉、抬腿、下腰，甚至被拋擲的動作，之前都是各練各的，今天是第一次合在一起。

    有個高難度的動作是雨瑄飛奔而來，宋澤雙手握住她的腰，借住衝勁一把將她托起，她一個旋身坐上他的肩頭，然後身體在他肩膀做三百六十度環繞，他抓住她的一隻手和一隻腳把她從肩上滾落。

    這一連串的動作是這支舞蹈的高嘲，要一氣呵成，不允許有一絲絲的猶豫。雨瑄怕高，練了n遍，就是練不好這個動作。

    「林雨瑄，別讓我後悔選了你。」凌琳生氣了，不自覺地提高音調，惹得其他隊員都看向他們，「你出去跑幾圈再回來，好好想想自己為什麼不行。」

    雨瑄紅著眼圈，一言不發，轉身跑出了練舞室。

    藝術館建在一塊比較高的坡地上，大門外是一個用欄杆圍起來的大平台，平時校領導講話、頒獎典禮等活動都會在這個平台進行，步下平台的階梯就是運動場了，運動場中間是足球場。

    今天的天空灰濛濛的，氣壓很低，像是快要下雨了。

    足球場上有些男生在踢足球，吳子嬌、蕭瀟和班上參加運動會的同學在做訓練。

    雨瑄繞著運動場慢跑起來。

    「別讓我後悔選了你。」凌琳的這句話一直在她耳邊響起。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被這麼嚴厲的訓斥，她倔強地繃著一張小臉，咬緊銀牙，就是不讓自己的眼淚掉下來。

    吳子嬌看見雨瑄，丟下訓練的同學，跑了過來，她原本想問怎麼了，但瞧見雨瑄神色不對，於是把想問的話嚥下肚子，靜靜地跟在她的身側，陪著她慢跑。

    宋澤坐在藝術館門前的台階上，遠遠地看著她們。他的目光一直牢牢地鎖住那抹纖細而倔強的身影。他就那麼靜靜地望著，迷離的眼神裡有著一抹溫柔的情愫。

    沒有人知道，那抹身影對他意味著什麼。他每天都很渴望能在第一時間看到那抹身影，每當那抹身影出現時，他能清晰地察覺到自己心底湧起的竊喜。

    記得第一次見到她，許老師在講台上介紹他時，所有人的目光都齊刷刷地望向他，這種場景他早已司空見慣，撇了撇嘴，拽拽地瞥了一眼四周，最後將目光定在前排的一名小女生身上。這名女生一直低著頭，不知道在紙上畫著什麼，他看不見她的臉，只看見她紮起的馬尾巴上綁著粉紅色的蝴蝶結，絲質的綵帶隨著電風扇的擺動微微地顫抖著，像是蝴蝶濕了的翅膀。

    也許是感受到他灼灼的目光，她驀地抬起頭來，清靈的水瞳對上他深邃的黑眸，她愣了一下，隨即朝他嫣然一笑，眉眼彎彎的，微笑的表情牽動臉上美麗的線條，明眸皓齒，柔美脫俗。那一抹暖暖的笑意如同帶有魔力般，緊緊攫住他那顆僵硬孤寂的心，冷漠的雙眸，在遇見她時，注入了溫柔。

    一眼萬年，雖然不願相信，也不願承認，但他知道，他就這樣遇到了傳說中的一見鍾情。

    從那一天起，他總是有意無意地把注意力放在她身上，開始了孤單的思念。

    還記得在那個被夕陽染紅的電視台廣場，她正在學跳街舞，笨拙的動作讓他忍俊不禁，向來冷漠的他竟然鬼使神推地上前和她較量。在她面前，他盡情地舞動著，展現自己最美好的一面，金黃色的陽光把他的影子拉得長長的，像一幅夕陽下舞動的剪影。

    輪到她了，沒想到她竟然耍賴了，不肯再跳了，只是望著他嬌嬌柔柔地笑著。後來，她纏著他，非要他跳她編排的舞蹈不可，他從不參加學校的任何活動，因為她，他應允了，也因此獲了獎，進了學校的舞蹈隊。

    原本初三中考結束後，大家都以為他會回上海讀高中，畢竟那時的中國高考制度，只能在戶口所在地參加高考。可是，他回來了。當他在廣場玩滑板時，她看見了他，奇怪地問他怎麼回來了，他只是笑笑，說想再回來多讀一年，高二再回去。

    她不知道的是，他為她而來，他想再多陪她一年，在他年少的記憶裡，留下一份雋永。

    忽然，他的思緒被眼前突發的意外打斷，他倏地站起來，轉身跑回藝術館。

    操場上的雨瑄神情有些恍惚，雙腳機械地跑著，腳被跑道上的石子絆了一下，一個不穩，整個人摔倒在地上。

    「怎麼了？雨瑄。」吳子嬌把她扶起來，想看看她有沒有摔傷。

    雨瑄掙開她，坐在地上，曲起腿，把臉深深地埋在雙臂間，無聲地抽噎起來。

    吳子嬌見狀，坐在她的身側，攬住她的肩頭，有一下沒一下輕輕地拍著。

    過了一會兒，宋澤提著藥箱急匆匆地跑了過來，他盤腿坐在她面前，柔聲說：「林雨瑄，讓我看看，哪裡受傷了？」

    雨瑄沒有動，肩膀還在抽搐著。

    也不知過了多久，她停止了抽噎，印干淚水，慢慢地抬起頭來，紅腫的雙眼正好對上那雙深邃的黑眸，心，莫名地漏跳了一拍。

    宋澤衝她笑了笑，戲謔地說：「有一個雞蛋在路上不小心摔了一跤，倒在地上，結果你知道它變成什麼了嗎？」

    雨瑄知道宋澤又在逗自己，撅起小嘴，沒有理他，而是把頭輕輕地靠在吳子嬌的肩膀上。

    吳子嬌見她默不作聲，知道宋澤是想讓她開心，便笑著接過話茬，「變成什麼了？」

    「變成倒彈了。」宋澤說完，大聲地笑了。

    吳子嬌也大聲地笑了，還故作誇張地嚷嚷：「雨瑄，他在影射你耶，你說他是不是很欠揍？」

    雨瑄的心情沒有因為宋澤的冷笑話而有所好轉，也沒有理會吳子嬌的挑釁，而是有些悶悶不樂地抬眼望向宋澤。

    明明臉上掛著笑，那笑意卻不達眼底，神情還有點難以捉摸，她不禁微微皺眉，有些怔忡地看著他。

    他挑著眉，示意她把手腳伸直，好讓他檢查看看究竟哪裡受傷了。

    雨瑄穿著一套白色的短袖韻律服，只要伸直手腳，就能看到受傷的部位。還好，摔得不重，只是膝蓋和手掌有些輕微的皮外擦傷和淤青。

    「林雨瑄，為什麼你情願自己受傷也不願意相信我？」宋澤一邊給她上藥，一邊問，語氣淡淡的，聽不出任何情緒。

    「嗯？」她愣了愣，馬上反應過來，「哪有，我只是害怕那個動作而已。」

    「真的只是害怕嗎？」

    「嗯。」

    「怕什麼呀？你這一米六的小不點，我都快一米八了，還怕我扛不起你呀？」宋澤揚著眉，笑嘻嘻的，還故意曲起右手，露出手臂上的小老鼠，「你看，我很厲害吧？」

    雨瑄「撲哧」一聲笑了，抬起頭來凝視著他，心裡的那抹委屈沒有了，心情也變得愉悅起來。

    看到她破涕為笑，他輕輕地在心裡歎了口氣，似乎有些如釋重負。

    吳子嬌在旁邊默默地注視著他們，早已習慣他們的眼中只有對方，她知道宋澤喜歡雨瑄，雨瑄也喜歡宋澤，只是雨瑄還未解情事罷了。

    吳子嬌認識雨瑄已經十年了，如果不是喜歡的話，她是絕對不會讓男生如此靠近的。

    雨瑄是那種文靜而非木訥，漂亮卻不矯情的慢熱型女生，很多男生都喜歡她，就連吳子嬌也曾經很小人地問林俊宇會不會喜歡雨瑄，林俊宇說：「子嬌，你不要妄自菲薄，你本身就是一個很有閃亮點的女生。沒錯，雨瑄確實很好，也很招人喜歡，但她不適合我。」

    林俊宇的話讓吳子嬌感到高興。

    吳子嬌也知道同學在背後傳雨瑄和宋澤談戀愛的事，誰與誰好或誰愛著誰這類校園戀愛對他們這代孩子來說已不再陌生。她曾問過雨瑄他們是怎麼回事，但雨瑄只是笑笑，沒有說什麼。

    時間久了，吳子嬌發現雨瑄和宋澤沒有像談戀愛的男女同學那樣像小孩玩「過家家」似的，一會鬧彆扭一會和好，他們幾乎沒有兩人獨處過，每次的學習、吃飯、看電影、泡圖書館，她都在場。只是，雨瑄和宋澤的感覺似乎又有點那個，總讓人覺得他們之間的距離有時很近，有時又很遠，就像王菲的歌，「……猶疑在似即若離之間，望不穿這暖昧的眼，似是濃卻仍然很淡，天早灰藍想告別，偏未晚。」

    吳子嬌大雨瑄一歲，情竇開得也比較早，十二歲那年就認定了林俊宇。他們彼此之間沒有許諾什麼，預言什麼，承擔什麼，就像張信哲的《別怕我傷心》中所唱，「我從不敢給你任何諾言，是因為我知道我們太年輕。」他們只是彼此尊重，彼此珍惜。

    自從宋澤加入他們的圈子，吳子嬌就有預感他們之間會發生些什麼，因為她覺得，雨瑄在乎宋澤。

    吳子嬌默默地看著細心為雨瑄清洗傷口的宋澤，她不得不承認，宋澤確實長得很帥，不愧是一中最受女生歡迎的白馬王子。只是，宋澤生性冷淡，個性不羈，平時並不太合群，只有對著雨瑄的時候，才能看到他溫柔的一面。

    清理完傷口，吳子嬌扶雨瑄站起來活動活動筋骨，確定沒有傷及骨頭，宋澤才陪著她，慢慢地走回練舞室。

    天空，飄起了雨，淅瀝瀝的雨水，形成一道天然的雨簾，將世界氤氳成白茫茫的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