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節目錄 第31章 鏢局血案 文 / 難得感動
「振威鏢局」莊嚴雄偉的樓堂,座落在青州南城十字街口。臨靠著熙熙攘攘人流如潮的鬧市,對面一溜兒客棧、酒肆、鐵鋪典當行和雜貨店,進出的人川流不息。鏢局紅牆碧瓦的偌大庭院,在這嘈雜喧囂的鬧市中顯得十分惹眼。
隔著一條數丈寬的街道,宗楚將這「魂牽夢繞」了數年的振威鏢局打量了一番,只見兩丈多高的朱漆門頂上,掛著一塊黑底金字匾額,足有半丈來長,「青州第一鏢局」幾個篆字在陽光下閃耀反『射』著刺目的光華。門口兩側蹲著一對青黑色的高大石獅,呲牙咧嘴地盯著過往的行人,幾個一身炫黑衣裝的剽悍漢子,釘子般一動不動地站在門口的遮雨過廊下。
要不是打聽得這就是振威鏢局,僅憑這塊有些「王婆賣瓜」的招牌,宗楚還真不敢肯定,這就是自己青州一行的主要目標。
王岐涯望了一眼宗楚,見他此刻臉色死水般的沉靜,雙瞳漆黑古井似的深邃,不禁暗自打了個寒噤,心想這煞星莫非又要大開殺戒了。
宗楚悠悠踱到門前,不動聲色地望著門頂上那塊金碧輝煌的招牌,幾個剽悍漢子不解的猶豫了片刻,其中一人走上前來,雙手抱拳,有些洋洋得意地說道:「這位兄台幸會了,本鏢局絕不是自誇炫耀,自開局至今還沒有丟過鏢質。兄台定是有何貴重物件需要押送的吧?來本鏢局可算是有眼光的了。」
「這就是以前的振威鏢局吧?」
「正是振威鏢局,威震青州十三郡!」
「唔!那宗某就沒有找錯地方。」
那漢子還要搭訕著招攬生意,宗楚驀地抬手朝門頂招牌一點,「卡嚓」一聲脆響,那招牌像被重錘猛砸了一下般,頓時木屑四濺,幾個燒餅大的金字碎成了無數塊,撲簌簌的掉落下來。
那漢子嚥回來不及出口的誇口之詞,憋得滿臉紫紅,驚怒地喝道:「哪裡來的野小子,也敢來踢場子!」嘩嘩一陣響動中,幾個剽悍漢子已是鋼刀在手,麻利地圍了上來。街道上來往的行人見鏢局門口動靜,都駐足圍觀一時聚了不少人,神色各異地遠遠站著瞧熱鬧。
搭訕的漢子顯見的是個領事的,擺手止住了哇哇叫著撲上來的幾個漢子,獰笑著說道:「瞧你有也些手段,只是不知這是什麼地方,竟敢來此撒野。爺今日叫你知道些葷素,長些記性!」說著便一楊手中鋼刀,吐了個門戶,照宗楚胸口刺來。宗楚不以為意地信手一拈,兩指緊緊地夾住了刀尖。漢子一怔之下猛地往回拉了幾次,只覺那鋼刀竟如蒼蠅上了粘紙般紋絲不動,不由心下大駭,頓時臉上像潑了一層豬血似的赤紅一片。
扭頭便對幾個有些發呆的同伴怒喊道,「你娘的,還看什麼熱鬧!今兒個上算是碰到硬點子了,都給我一齊上啊!」
幾個有些愣怔的漢子,立時像打了雞血般興奮地撲上前來,鋼刀舞得霍霍哨響。宗楚莞爾一笑,見那一片刀光湧至,也不避不讓,雙手暗金光芒泛起。一陣雨打殘荷似的鈍響爆起。幾個漢子相繼趔趄著退出數丈開外,望著手中卷刃的鋼刀,虎口隱隱生痛,而被砍的少年,除了衣袍現出了齊刷刷的十數道裂縫,竟連絲血痕也不見,一時面面相覷呆若木雞起來。
「你們鏢局總鏢頭是誰!」宗楚的聲音冰寒地問道。
幾個漢子漸漸清醒過來,開頭搭訕的漢子訕訕說道:「總鏢頭正在後堂接待貴客不知少俠有何吩咐?」正說間,從門中庭院裡傳來一聲洪亮的男聲,「哈哈,何方高人蒞臨,任某怠慢了!」
隨著聲音只見從門洞裡踱出幾人來,牽頭的是個六十左右、精神矍鑠的老者,要不是鬚髮有些花白,看起來也就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灼灼生光的雙目上一對濃眉兩角翹起,顯得殺氣儼然。身後四人,三人身穿紫色袍服,胸口處繡綴著一對前爪相交的獨角異獸,只一位三十左右、面容清俊的中年人一身皂袍走在最後。
宗楚心中一沉,這圖案是他再熟悉不過的,正與御靈殿腰牌上的圖案一般無二,想不到這振威鏢局竟和御靈殿瓜葛在一起,這三個御靈殿弟子都是築基後期修為,卻在量劫谷中並未見過,宗楚對這幾個修士並不忌憚,但附近還有沒有其他高階的其他御靈殿弟子,卻不得而知,一旦動起手來對方人多勢眾,自忖即使鬥不過對方,依自己九轉疾風步的玄妙逃跑還是有些把握的,只王岐涯就不易脫身了。
事態一時變得有些複雜起來。
任鏢頭打量了宗楚和王岐涯片刻,抱拳說道:「幾個弟子不識禮數,得罪之處還望二位見諒!不知少俠來敝局有何見教?」
宗楚淡然一笑,說道:「宗某是慕名而來,有批貴重物件打算拜託貴局押送,待宗某與師兄商議一番,再與鏢頭詳談如何?」
任鏢頭爽朗地笑道:「少俠儘管自便,任某便在後堂恭候尊駕了。」說罷又一抱拳帶著幾人復轉身進門而去,走在最後的一個中年修士回頭瞟了二人一眼,有些狐疑地往後堂而去。
等幾人都消失在庭院甬道盡頭,宗楚拉了王岐涯衣袖一把,兩人踅到紅磚院牆拐角處,宗楚說道:「王師兄,如今事情有些變化,不想御靈殿竟與這鏢局有些瓜葛,師兄要必須先行一步趕回宗門了。」
王岐涯猶疑不解的問道:「莫非這鏢局和師叔有些恩怨過節,要是這樣的話,我留下來或許能幫襯師叔一下的。」
宗楚說道:「你也看見方纔那幾個御靈殿弟子了,你在此地非但幫不了我,說不定到時候還要讓我分心周全你的安危,那就幫我倒忙了,我有御靈殿音質腰牌在手,諒他們也不敢妄動的。」
王岐涯見宗楚這樣說,一時臉色有些尷尬,猶豫片刻後,拱手告辭而去了。
待王岐涯走後過了大半個時辰,宗楚才走進到振威鏢局後堂,只見擺設雅致的後堂中,任鏢頭等幾人正端坐其中,似乎在商議著什麼事情。見宗楚跨步而進,任鏢頭和皂袍中年人起身抱拳相迎,含笑示意招呼宗楚坐下,三個紫袍修士卻一臉倨傲之色,略一拱手也不言語。隨即兩個十五六歲的貌美丫鬟奉上熱茶後,束手立在任鏢頭身後。
主賓落座後,任鏢頭欠身說道:「少俠有何貴重物件須本局押送的,不妨名言,任某定當盡心竭力,決不負少俠厚望!」
宗楚掃視了幾人一眼,冷笑道:「任鏢頭還記得二十餘年前的龍陵武館麼?」
任鏢頭聽到龍陵武館幾個字,蠍子蜇了似的一跳而起。眼睛圓瞪,濃眉越發翹的殺氣蓬勃,驚詫的盯著宗楚說道:「你究竟是什麼人!怎麼知道這段往事!」坐著的皂袍中年人也怒目而視,蠢蠢欲動起來,三名御靈殿弟子斜睨著宗楚,一副不以為然的神態。
宗楚冷聲說道:「看來任鏢頭記性倒不錯,還沒有忘記龍陵武館的血案,難道不想臨死前懺悔一番!」
「哼,李誠龍的餘孽,你學了些三腳貓的功夫,就想學人君子報仇,今日倒是送死送上門來了。」任鏢頭獰笑道。
話還沒有說完,一擰身便雙拳帶這呼呼風嘯,往宗楚一陣風似的捲了過來。宗楚見他世俗外家硬功竟練到了這等境界,暗忖若不是機緣造化進了清元宗,只怕苦練數十年也難有這般渾厚內勁,在世俗武界,這位任鏢頭佔得一席之地,倒也不是浪得虛名。
宗楚正襟危坐巋然不動,見任鏢頭雙拳襲來,握著的一隻拳頭猝然舒展而開,蓬的一聲悶響,任鏢頭如撞上了一堵鋼鐵鑄就的牆壁,隨之喀喇一聲響,雙手竟麵條一般齊小臂處吊垂著。宗楚冷哼一聲,五指驀地一收,只見任鏢頭魁梧的身體竟布條一樣,往宗楚座椅前飄去。隨之便一聲慘叫發出,跪倒在宗楚面前,雙膝處一團殷紅的血水氤氳而開。
電光石火間般制住了任鏢頭,三位御靈殿弟子臉色略一驚詫便回復了倨傲之態。宗楚施展九轉疾風訣,始終將氣息收斂的分毫不漏,別說這幾個築基期修士,就是金丹後期大成境界也無法窺探分明,至於元嬰修士便不得而知了。這也是宗楚在清元宗和莫塵、鐵幕交流修煉心得時,宗楚試探而知的。
此時,跪在地上的任鏢頭額頭青筋暴突,眼中驚怒交加,卻渾身灌了鉛似的無法動彈分毫。庭院中已經湧來了數十個手持刀槍劍戟的鏢師,一路吼叫著就往大堂裡面衝來。黃臉老者將手一楊,只見一道土黃色的光幕憑空現出,擋在大堂門口,幾個衝在前頭的鏢師咚咚的撞在光幕上,一臉詫異地朝裡面張望,卻不敢再近前一步,庭院中群情激奮,怒吼聲叫罵聲夾雜著女人小孩的哭鬧聲,一鍋沸粥似的喧囂一片。
「你不是他的對手!」一位黃臉老者喝住了正想衝上來的皂袍中年人,他面無表情的盯著宗楚,說道:「想不到世俗武界竟也藏龍臥虎。大道之下人皆螻蟻,老夫本不應管這世俗界的恩恩怨怨,但這任鏢頭畢竟與老夫有過數面之緣,你竟當著老夫的面下此辣手,老夫也就勉為其難地要管上一管了。」
宗楚對黃臉老者之言充耳不聞,盯視著跪在面前的任鏢頭說道:「天道昭昭,因果循環報應不爽,當初你滅殺龍陵武館數十人眾,就沒有想到過有今天?」
任鏢頭眼中仍然凶光灼然,嘴唇顫抖著卻沒有聲氣。
「小子!你太狂妄了!」黃臉老者勃然變色,顧不得繼續再講什麼大道理,將手一抖,一道綠光往宗楚面門疾『射』而來。宗楚雙肩微動,信手一拈,將那道綠光抓在手中,卻是一隻數寸長幽光流轉的翠綠小劍,宗楚五指一捻,小劍哀鳴一聲頓時光華盡失了。
老者和身旁幾個御靈殿弟子臉色突變,猶自不信地盯著宗楚。宗楚也不再掩飾,猛地將金丹修士的氣息釋放而出,一股強大的靈壓頓時如巨浪般激盪而開,幾人彷彿被大山重壓一般,只覺靈力運轉也艱澀凝滯。
「金丹修士!」兩個紫袍修士同時驚呼出口,隨即幾人都露出驚懼的神色。
老者目瞪口呆愣怔了半響,囁嚅著說道:「晚輩有眼無珠,不識前輩真顏,前輩切莫與晚輩一般見識。」
老者身邊的皂袍中年人,眼見情勢急轉,幾個倚作靠山的修士莫名成了這少年的晚輩,對這少年唯唯諾諾恭敬異常。哪裡還敢想著報仇,轉身就往門口竄去。宗楚臉色一變,在太師椅的身形驀地消失不見,隨即皂袍中年人一聲慘叫倒在地上,雙腿抽搐了幾下便聲絕氣盡了。
三位御靈殿弟子駭然的望著鬼魅一般的站在面前的宗楚,見宗楚面色猙獰,抹了一把額頭的細汗,顫聲說道:「晚輩還有些俗事未辦,就不打擾前輩了。」說著幾人都站起身來,拱手告辭,望門口走去。
「慢!既然你們和這任鏢頭有緣,你們就結伴而行吧。」
「你想殺人滅口!」老者回味過來,驚怒地叫道。
宗楚冷笑道:「這樣說也未嘗不可,只怪你們和這惡賊結下的是厄緣了。」
老者怒極反笑,冷笑道:「別忘了此地是本殿的地盤,你也別想全身而退。」
宗楚臉色一變,「還是顧著自己的性命罷!」話音未落,人就在原地消失不見,老者叫聲「不好!」護體靈光尚未凝成,胸口陡然一熱,似有什麼破碎一樣的脆響在耳中響起,踉蹌著撲到在地上。另二人腦海中一片空白,本能的朝門口奔去,剛跑到寬大的大堂門口,只見一道白光一掠而過,兩人像割倒的麥秸一樣,栽倒在門口石級上,一顆頭顱皮球一樣沿著石級轱轆滾下。
在老者身殞的瞬間,擋在門口的光幕晃動了一下,便消散不見了。庭院中數十個鏢師,正拾級而上往大堂衝來,走在當頭的一位黑臉短鬚的鏢師,忽見從石級上骨碌碌滾下個東西,滾到腳這才發現竟是個人頭,腦中轟然一響,呆怔地定住了身形。後邊哄鬧著的幾個鏢師見狀也愣怔住了。這不正式那個被鏢頭奉為上賓,一心巴結的三名修士中的中年人麼!
血腥瀰漫中宗楚殺心大起,不等這些人清醒過來,一道白影自大堂門口沿著石級,蜿蜒激卷而下。所到處血光迸濺,慘叫聲連綿不斷,幾個呼吸間一切都靜寂下來,只見石級上姿勢各異地倒著橫七豎八的鏢師屍身,鮮紅的血水順著石階漫流而下,一片人間地獄的慘狀。
望著這慘烈不堪的場景,宗楚臉上的猙獰之色漸漸平復下來,心底處隱隱有些莫名的悸動,是大仇得報的滿足,還是無窮湧動的空虛,此刻都亂麻般地糾結一團。想不到殺戮的衝動過後,心神竟是這樣的虛脫,大道之下生命真的如螻蟻般的渺小麼!
一聲嬰兒的啼哭打斷了他的思緒。驀然抬頭間,只見一個懷抱嬰兒的少婦,睜著一雙不驚不怒的美目,半張著檀口目不轉睛的盯著他,後面跟著的兩個丫頭卻渾身顫慄,語不成聲地喃喃囁嚅著什麼。
宗楚回過神來,腦中大廈倒塌般的一聲轟鳴,「任家任鏢頭」,宗楚心中豁然開朗。撫著有些憋悶的胸口,皺眉閉眼深吸猛呼地吞吐了一口氣。明知故問的說道:「裡來這裡幹什麼!」
李可兒彷彿從夢中醒來,眼眸中的清淚奪眶而出,搖著頭自顧地喃喃說道:「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報應」
宗楚驚怔的望著李可兒,見她竟沒有一絲悲慼,也沒有半分惱怒,木偶似的抱著哇哇啼哭的嬰兒,踉踉蹌蹌地順著血紅遍地的石階,朝大堂踽踽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