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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節目錄 第41章 偶遇 文 / 難得感動

    日月如梭,一晃過了半個來月。

    這日,天色越發灰暗陰沉,烏黑的濃雲催壓在門樓頂上,朔風漸漸停了下來,下起了綠豆大的冰粒子,掉在地上骨碌亂滾。

    青州東門城樓處,**個身穿北國服飾的修士,逡巡著盤查出入城門的行人。

    黃昏時分,從城門外的官道上走過來四人,兩男兩女踽踽而來。走在前頭的是一位面容瘦削的青年,正是宗楚。

    見四人走來,一名青年北方修士幾步走上前,伸手攔住了他們,神念一掃之下有些慌亂地叫道:「雲師叔!雲師叔!。」聽見這青年有些急切的叫聲,一位儒雅中年人不以為然的信步走了過來,定睛盯視了一眼幾人,目光停駐在宗楚身上,這位金丹初期的北方修士一凜之下換上了一副恭敬的神色,拱手說道:「這位道友,在下冒昧,請問道友仙山何處,來此有何貴幹?」

    宗楚眼皮一翻,二話不說一拍儲物袋,一塊絳紅色的腰牌驀然漂浮而出,儒雅中年人一把抓住腰牌,一邊查看一邊用餘光有些狐疑的打量著宗楚等人。片刻後恭謹地將腰牌遞還給宗楚,復又拱手說道:「貴門不是在夢州駐紮麼,道友來青州所為何事?」

    宗楚勃然大怒,說道:「怎麼!我血煉門弟子去哪兒還要向道友稟告不成,誤了我門中大事諒你也擔待不起。」說著將手一撩,儒雅中年人只覺一股驚人的靈壓驟然襲來,站不住腳往後趔趄了幾步,才有些狼狽的站住了。此青年也只是金丹中期修為,怎生有如此龐大的氣勢,心下立時有些駭然,那腰牌也是貨真價實的,且這血煉門弟子素來陰鷙毒辣,心下如此暗忖著,哪還敢上前攔阻,乾脆順水推船說道:「在下不敢,還望道友見諒,道友請!」邊說邊擺手做了個請便的姿勢,宗楚冷哼一聲,帶頭揚長而去。

    儒雅中年人目送宗楚等人身影消失在門洞中,兀自納悶不已,悵然佇立不動,旁邊三名築基修士湊過來,一名黃袍老者問道:「雲師叔怎麼了?這幾人有什麼不對之處嗎?」

    這位雲師叔目光越過熙熙攘攘的人流,凝望著空空如也的城門,吶吶說道:「怪異,怪異啊!」

    「雲師叔,您是說方才進城的那個青年嗎?」老者遲疑的問道。

    儒雅中年人彷彿從夢中驚醒般,收回有些凝滯的目光,說道:「嗯,此人好生怪異,給人一種危險之極的感覺,明明只比雲某高一層修為,方才釋放的靈壓卻不在馬長老之下,莫非」

    黃袍老者聞言嚇了一跳,囁嚅說道:「您是說此人有意壓制自身修為,其實竟是元嬰修士!」

    儒雅中年人沉吟片刻說道:「雲某也只是有所懷疑但不敢確定,血煉門中數名元嬰前輩雲某也有所聞,只是未曾謀面如此便不是我等可插手的了,還是稟報宗中長老知曉的好。」

    冬日苦短,本就灰暗陰鬱的天空,在料峭凜冽的冷風中彷彿不堪其寒,早早便黯淡下來,街道上的青石條磚在黑暗中泛著幽幽的油光,兩旁的房舍樓閣窗欞中透出昏黃的燭光燈影,給人一種和煦溫暖之感。

    宗楚雙眼緊閉,盤坐在客棧簡陋的黃麗木床上,內心卻是波濤浩瀚,沒有一刻平靜。這一個來月的經歷,彷彿比自己二十年所遇還要銘心刻骨,聞嘯笙、莫塵、鐵幕還有清月薛燕婷王岐涯和那死去的李塵染,蒲家堡的母親與大姐,這些人的身影在昏暗搖曳的燭光裡輪番浮現,一時如泣如訴歷歷在目,一時又如風中的殘葉裊然消散。

    萬籟俱寂中,突兀從樓後院中傳來一聲悶響,似乎有人摔倒了,還有什麼東西轱轆滾動的聲音,接著是一個男子粗暴地怒斥聲,「連這等粗事也幹不好,喲!還摔壞了木盆子,趁早給爺滾蛋!」

    只聽一個女子怯怯的乞求說道:「高爺,您就可憐可憐妾身,將這半個月的工錢結了吧,妾身死不足惜,只是還有個嗷嗷待哺的孩兒無人照管」

    「爺還沒有找你賠這木盆子呢,再不走我就叫夥計攆你了,喲,模樣還不錯嘛,可惜了。」接著便是一聲匡當的木門關閉聲。

    「高爺!高爺!您就行行好,行行好吧。」那女子拍著門板哀聲叫道。

    那高爺並不行好。只聽木門吱呀一聲響後,腳步雜沓中只聽那女子突兀地發出一聲尖叫,隨即後院門也是一聲沉悶的關閉聲。

    此時窗外已是羽花淆亂,鵝毛般的雪花紛紛揚揚,在朔風中四下旋舞。

    宗楚靜心聆聽了一會兒,卻是靜寂無聲,只有雪片落在窗外萬年青葉子上發出簌簌的微音。皺眉閉眼一聲苦歎,搖了搖頭待要收斂心神,耳邊卻又隱隱傳來那女子嚶嚶的嗚咽聲。

    宗楚心底一陣攪動,身形驀地一閃,木窗霍然一響間兩扇洞開,在凍風中兀自開合不定。

    越過後院高牆,在對面房舍窗欞中透出的昏黃燈影下,只見一個身穿粗布碎花棉襖的女子,伏在院門前的石級上低聲抽泣,肩頭微微聳動著,髮髻和後背上積了厚厚一層白皚皚的雪花。

    「你真是李可兒!」

    俯身低泣的女子一驚之下怵然抬起頭來,現出一張銀盤也似的臉盤蒼白如紙,微斜的柳眉下目光有些呆滯,小巧的嘴唇烏青發紫,顯得異常憔悴,卻正是那李可兒此女。

    李可兒愣怔了半響,嘴唇顫抖著斷斷續續說道:「你你是宗宗公子!你我」

    宗楚心中驀地一慟,悠然有些傷感地說道:「李姑娘快些起來說話,大冷天裡怎麼在這裡?」

    李可兒掙身爬起來,腳下一滑身形踉蹌又要跌倒,宗楚一手微動,李可兒只覺一股柔和而又強勁的無形之力穩穩的托住了身子,一陣恍惚驚怔間,卻發覺已經身在一處房間中。搖曳不定的燭光中,見牆壁灰白的房中一張小床沿窗緊靠,兩把木椅和一隻木櫃一溜兒擠著,而自己正坐在其中一把木椅上,對面的小床上宗楚臉色疑惑陰翳。

    李可兒眼中一熱,兩泡清淚在雙目中瀅瀅打轉,強自壓抑著沒有放聲哭泣。

    宗楚目光在李可兒臉上停留了片刻,盯住了那伸縮跳躍的燭火,問道:「李姑娘,難道你家中發生了什麼變故,為何淪落到此等棲惶境地?」

    李可兒再也收攝不住心裡的悲傷和委屈,雙眼一閉,兩行清淚如斷線的玉珠,順著雙頰滾落而下,低聲便泣不成聲了。

    良久,李可兒止住悲聲,淚眼婆娑的望了一眼宗楚,目光中有些幽怨還依稀帶著一縷希翼,伸出凍得紅蘿蔔似的小手拭去滿臉的淚水,說道:「自從妾身拙夫在振威鏢局被被公子擊殺後,過了數日拙夫族人便來家中,自稱是拙夫的堂兄弟,斥說妾身是不詳之人,剋死相公妨害公爹,不由分說便將妾身母子強行趕出家門,妾身無一技之長,只得靠著幫人家做些粗活度日。要不是那可憐的孩兒無人照管,妾身早一條白綾了卻殘生了,這樣活著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李可兒說著又傷心起來,淚水止不住的滾滾而出。宗楚默然良久,也覺眼中酸澀,一抹之下,兩指上竟都是清涼沾濕,嘴唇蠕動了幾下,眼中兀自閃過一抹凶光。

    李可兒心中不禁一凜,狐疑的望著宗楚,見宗楚臉色冷峻,目光炯炯生光,不敢貿然相問。正踟躕間,便聽房外木樓梯一陣咚咚響動,接著房間的木門被人輕輕推開了,來人四十上下,淺灰色的厚棉襖被臃腫的身軀撐的滿滿的,油光發亮的圓臉上一對細瞇眼透著圓滑之氣,手中挪轉著兩個溜圓澄亮的混鐵球。

    那人走進房間一眼看見坐在木椅上的李可兒,有些驚訝的問道:「你你怎麼在這裡?」又轉眼不解的望著宗楚。「客官有何吩咐?」

    宗楚冷眼盯視著高掌櫃,陰厲說道:「這李姑娘乃是宗某故人之後,高掌櫃,你欠她半月工錢,怎敢賴賬不付!」

    高掌櫃一愣,隨即笑道:「公子有所不知,此女在小棧洗了半月衣物被褥不假,她粗手笨腳的誰肯用她,小棧管他吃住已是待她不薄,剛才又摔壞了木盆,小人也不要她賠付,兩項作抵罷了」

    宗楚強抑心中怒火,說道:「作抵!李姑娘何時摔壞了你的木盆,不妨拿來驗證,你竟敢明目張膽剋扣她血汗錢,嗯!」

    高掌櫃臉色一沉,隨即又堆起笑容說道:「小人怎敢虛言誆騙公子!」轉身走道門口喊道:「小骰子,將方纔李姑娘摔壞的木盆拿上來!」只聽樓下有人應答一聲,隨即木樓梯一陣急響,一個二十上下的青年懷抱一堆木片圓板走了進來。

    李可兒臉色陰晴不定,囁嚅道:「妾身不慎摔壞了盆子不假,但也不至於就此扣下妾身半月工錢,高掌櫃,您多少給幾個,就算您可憐我孤兒寡母了!」

    高掌櫃睨了李可兒一眼,轉眼笑道:「公子你看,這可是小棧花了大價錢請城西羅木匠定做的。」

    宗楚嘿嘿一笑,伸出兩指朝那堆散落的木片輕輕一點,在幾人驚詫的目光中,只見一堆凌亂的木板竟自行漂浮而起,圍成一圈旋轉不定,繼而齊往中間一攏,一隻圓鐵環隨即緩緩浮起,恰到好處的箍住了聚攏的木板,現出一隻完好如新的木盆徐徐落在樓板上。

    高掌櫃和那青年呆若木雞,見鬼似的愣怔著,李可兒也睜大了兩隻美目,癡癡呆呆地望著宗楚。

    過了好一陣,高掌櫃率先醒轉過來,臉上掩飾不住心中的驚懼,搓著雙手顫聲說道:「小小人長了一對狗眼,萬望仙師恕罪,小人這就就付清李姑娘的工錢!」

    宗楚鄙夷的看了一眼冷汗淙淙的高掌櫃,說道:「再準備一桌飯菜送來房間,宗某也不追究你今日對李姑娘唐突之舉,若敢再敢耍小心眼,不知你的腦袋比這混鐵球哪個更硬!」說著憑空一抓,高掌櫃手中兩個混鐵球竟奪掌而出,被宗楚攥在手中輕輕一捻,五指張開間,那混鐵球竟變成了一把烏黑的粉末灑落在樓板上。

    高掌櫃嚇得面無人色,顫顫巍巍的說道:「小人不敢,小人這就去拿工錢,這就去」

    翌日一早,宗楚走出客棧,只見街上皚皚白雪足下了半尺來厚,整個青州城已是一片銀裝素裹。

    客棧離扶竹巷並不遠,串街過巷迤邐而行不到半個時辰,便望見任家大清石獅子前站著兩個人影,在雪地裡搓手跺腳地翹首張望。待走近前去,果然是李可兒此女,還有一個五十多歲的婦女,穿著露著棉絮的灰黑襖子,懷裡抱著個裹得嚴嚴實實的孩兒。

    再看那朱漆大門卻兩扇緊閉,門頂上方四隻紅羅燈籠兀自透著紅彤彤的光芒。

    李可兒見宗楚走過來,臉上泛著紅暈,在雪光映襯下顯得十分嫵媚。迎上前來襝衽一禮,說道:「有勞宗公子了,裡面的人可能還沒有起床,我們是不是要等會兒?」

    宗楚淡然一笑,也不言語,拾級而上抓住紅門上的獅面含環,「砰砰」地叩了十來下。直過了一頓飯功夫,從門內傳出一個男子不耐煩的嘮叨聲,「誰呀?大清早的也不讓人安生,真是的!」隨即是一陣咯吱咯吱的踏雪聲,由遠及近地傳來。

    朱漆大門在一聲碌碌響動後打開了一扇,一個睡眼惺忪的精瘦中年漢子跨門而出,睨著眼打量了宗楚一眼,轉眼看見李可兒站在一邊,目光一閃說道:「原來是你這,你又來幹什麼?嘿嘿,寂寞難耐又找了個小白臉啊。」

    李可兒眼中閃過一絲驚懼,看一眼宗楚旋即鎮定下來,說道:「叔叔,你也不要這般持強欺負我們孤兒寡母,即便我是個外人,靈兒該是任家骨血吧,再怎麼著也得給她一個名份呀!」

    那漢子粗暴的一擺手,說道:「誰知道是哪個野男人的孽種!趕快滾蛋,別在這裡丟人現眼,再不走休怪我不客氣了!」說著瞟了一眼宗楚。

    宗楚心底驟然騰起一股怒火,那男子轉身正要進門,只覺一股無可抗拒的力道從身後鋪天蓋地而來,身子踉蹌著倒退幾步,被那青袍青年劈胸一把抓住前襟,驚怒間瞥見青年凌厲暴戾的目光,不由心頭一涼,試著掙扎了幾下,哪裡有半分鬆動!

    精瘦漢子被宗楚老鷹捉雞似的提在手中,穿堂過庭一徑踅進大堂,宗楚將那漢子往地上一摜,冷眼盯視著他說道:「這院中還有哪些貓貓狗狗,給你一炷香的時間全叫到這大堂中來,過時不到者,死!」話音未落,伸手望大堂橫匾下的香案處一點,香爐中一隻檀香「噗」的燃起,青煙隨之裊繞開來。

    精瘦漢子倒也有些見識,心中一道閃電劃過,「修仙者!」頓時再不敢存有半絲幻想,一迭聲答應著,屁滾尿流地去了。

    一炷香只燃了一半,隨著一陣雜沓的腳步聲,男女老少十數人走了進來,都恭敬的站在宗楚面前。顯然,那精瘦漢子已將事情原委告知了眾人,在修仙者面前凡人就如螻蟻般的渺小脆弱,一干人都惶惑驚懼的望著面前的青袍修士,大氣也不敢出。

    宗楚掃視了眾人一眼,見前次那開門的小丫頭也赫然站在人群裡,目不轉睛的盯著坐在宗楚旁邊的李可兒,顯得有些興奮的樣子。宗楚一指她說道:「你先過來!」

    那小丫頭左右顧盼,確認是叫自己後,欣然走到李可兒跟前叫了聲小姐,便從那老婦手中抱過那小孩,站在一邊輕車熟路地哄拍起來。

    那精瘦漢子走上前來,垂首說道:「仙師,院中所有人都來了,請仙師示下!」

    宗楚正色說道:「你們都聽好了,話我只說一遍,你等立時收拾離開此宅,往後但又再來騷擾李姑娘母子者,有一個滅一個絕不容情,去吧!」

    眾人都鬆了口氣,放赦般望門外走去,不大一會兒十數個就走了個精光,只原來所用的兩個丫鬟被李可兒留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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