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第二十七章:喚著我的名字 文 / 鳳凰木
第二十七章:喚著我的名字
細碎的哭聲還是忍不住從唇裡溢出來,林洛水給我遞上帕子,我怎麼也擦不乾淨臉上的淚。我捂著臉轉過頭埋在林洛水的懷裡,只想借個肩頭,讓自已腳不會發軟,讓自已心不會一直降落到摔痛。
他還在喃喃低語:「知秋。」
「他就這樣一直叫著你,如果換了別的人受這樣重的傷,一定是撐不住的,可是他活著的意識很強烈,幾次我以為他撐不過來了,可是他都撐著,他最清醒的時候跟我說,要回京城,然後會叫你的名字,想這個名字給他帶著活著的勇氣。」
「不說……了。」我已經泣不成聲,看到他躺在那裡奄奄一息,看到他無意識地叫我的名字,我覺得自已心像是讓風吹得一點一點的鼓脹起來,加入了痛,越來越多,像是個圓球,再會裂開,那痛就會漫延到我的四肢八骸。
林洛水輕拍著我的肩頭,無聲地安慰著。
努力努力要求自已不要哭,不要這樣軟弱,將淚水擦得個乾淨,然後再坐在床榻之前看著他,那燙得紅紅的臉,觸手都讓我覺得害怕。
抬頭看著林洛水:「你快點給他降溫啊,他現在多難受啊。」這麼冷的天,汗珠都大滴大滴地冒了出來。
「如果他吃不進藥,什麼仙丹也沒有用了。」他難受地說著。
「不管,你去準備藥。」夏君棠不會不喝的,他跟我一樣,不會怕苦的。
我用袖子輕輕地擦去,他低低地叫:「知秋。」
手指輕撫上他燙著的臉,忍住了淚故作輕鬆地說:「我就是知秋啊,你能聽到我的聲音嗎?我是雲知秋,夏君棠,你回來了,我在你的身邊,你有感覺嗎?」
我似乎看到他的臉上浮上了一些歎息,似若有些輕鬆了。
君棠,為什麼要讓自已那麼苦呢?我有什麼值得你念念不忘的。
可是君棠,你一定要勇敢,沒有什麼可以打得倒你的,你不想我傷心的,對不對?
無數的心思在左右地掙扎著,終是很傷心。
坐在椅子看著他不喚我的名字了,看著他眉頭似乎鬆開了,沉睡得那麼的安靜,就像是一個孩子一樣。外面的雪花靜靜而落,那沙沙的聲音都是那般的輕,似乎不想打憂到他的安睡。
千辛萬苦回來,你不要告訴我,你只是想見我一面,只是想聽我喚你的名字,夏君棠,不可以的,你知不知道。
太靜了,靜得我真的害怕,我不停地伸出顫抖的手指到他的鼻尖下,試探著他的溫度,這一種痛與害怕交纏著,比當年娘的離開,越發要來得深刻,我知道你不怕死,你是堂堂男子漢,可是,我求求你要堅強一些。
說好了不流淚,可是淚水,卻是一點一滴靜靜地滑落,我仍是捨不得合眼,夏君棠,我在你的身邊,你是否感覺得到。
「別怕。」林洛水的聲音低沉,一手壓著我的肩頭:「他吉人有天相,那麼遠的西北都回來了,他如果真的會放棄,死我也不會放過他的。」
給我端上一碗藥,然後他跑到窗邊去仰頭看著窗,我聽到了他淚溢出來的聲音。
擦淨了淚輕輕地一笑:「君棠,來吃藥了。」顫抖著裝了藥到他的唇裡,可是他不張口,汗還是一直一直地在流著,早知道我就殘忍一點,我就不應他我來了,夏君棠,你不可以這樣的,你如果只是意識中想聽我叫你一聲你就什麼也撒手不管了,我會恨你,很恨很恨你,求求你張開一些,讓我餵你喝藥。
林洛水一轉身狠狠地說:「好,現在一回來了,就想著離開了,好,什麼兄弟,什麼朋友,都是狗屁,雲知秋你把藥給我,我砸了,讓他去得乾淨。」
「不行,不可以,他不會就這樣想離開的。」
他很生氣,氣得就推了夏君棠昏沉的肩頭一下:「你怎麼不叫她的名字了,不是一直在叫嗎?現在呢?在裝什麼,你叫啊你給我叫啊。」「你走,不許你推他罵他。」我推著林洛水,可是他不走,我拿起湯勺朝他臉上就一砸:「你走,別動他,他會很痛很痛的。」
湯勺砸在他的臉上,他吃痛地看我一眼,又傷心又無可奈何地出去,一屁股坐在門坎上,還狠狠地用頭撞著門坎。
我手指探入那還燙著的藥中,沾了藥汁伸到他的嘴邊硬是擠了進去那口裡,我很有耐心,一點一點地沾上,一點一點地送入到他的嘴裡,淚水跌落在碗裡漾起黑色的光圈,我抽噎著:「君棠,我是知秋,你要吃藥,你和我一樣,我們都不怕吃苦的,對不對?」
他不說話,只是眉頭動了一下,我手指讓溫潤的舌給包圍,我又笑出了一臉的淚,小心翼翼地端著碗湊到他的唇邊:「君棠,乖,來喝下去,不苦,一點也不苦。」
他若有知覺一般,唇輕輕地動,藥汁動了一下就少了一點。
喝了很久才喝了好些下去,林洛水轉過頭有些驚異地看著。
「夏君棠你真是厲害,你都能喝下去。」我終是欣慰地笑了。
拿著濕巾子擰淨水,輕輕地擦著他的臉,從被了裡拉出他的手小心翼翼地擦著,他傷的是背,傷得很重很重。
他的手是握成拳的,我問林洛水:「這怎麼了?」
「不知道,我也試過去展開他的和,奈何一動他就痛得眉頭緊鎖,我怕扯到他背上的傷口,便沒有強硬地做。」
我認真地看著,那手掌心抓得緊緊的,一抹灰暗的線頭隱隱可見,可是我也不敢去動他,揭起被子那背上纏著紗布,輕輕地在邊緣擦,再蓋將輕絮被子給他輕掩上。喝下的藥起了一些作用,冷汗沒有再流了。
直到肚子咕咕叫,我有些不好意思。
林洛水輕聲地說:「你在這裡守著他,我去叫人給你煮些東西吃,我先睡一會晚上還得守著他,這朋友我也做得夠是盡心了。」
「嗯,謝謝。」我輕聲地說。
他卻歎息,我也有些心澀,謝謝,我是替誰謝謝他呢?
最對不起夏君棠的人是我,夏君棠你一定會醒來的,你一定會沒事的對不對,你如果心裡有我,就要在乎我,我現在不允許你有事,我喜歡你輕輕地笑著對我說,沒事的,知秋,我沒事,我不重要。
其實你很重要,我深深地凝視著他沉睡的臉容,我們是怎生的一場緣份,君棠,你千萬要撐著,不然我會好恨好恨你的,我想起你,我都會恨你。
吃過下人送上來的面,我就靜靜地坐在那裡,就靜靜地手覆在他的臉上,鴉雀無聲得只有心在痛著。暮色沉沉下來,我臉輕輕地貼上了他的臉,那是二種不同的暖度,沒有勇敢,我借你給,太痛了,你分擔給我。
得回去了,我告訴他:「夏君棠,我要回去了,明天我還會來看你,你得記著哦,我明天還來。」讓人去叫醒林洛水守著他,乖了轎子在暮色沉黑中往宮裡趕。
回頭看三王府,孤寂沉黑得無比的寂寞,心中一聲歎息合上了眼努力地平息著心裡的痛。
回到宮,那宮燈一盞盞畫出宮的氣勢與熱鬧,纏著宮裡的輝煌華麗,這裡一點亮,那裡一點亮,連起來照得心有些暖暖的。
我下了轎腳步有些輕浮,暖心殿周圍都掛滿了宮燈如火,燦爛輝煌,像是等著誰回來一樣。
二個宮女來挽著我進去,難得的是夏君藍也在。
寶寶和栩歡快地跑過來叫我:「母妃,母妃。」
「嗯。」我應著,蹲下身子輕輕地擁他們一下:「吃飯飯沒有。」
二人搖頭齊齊看著夏君藍,他正抱著熙,讓熙站在他的膝間逗著他玩,微微地朝我一笑:「等著回來一起用,陳公公可以傳膳了。」
默然地吃著飯,他給我夾來一塊肉:「多吃些。」
「嗯。」我一笑,可是覺得沒有什麼胃口吃肉,放在碗裡的並沒有吃。
撒下了膳食,又上了糕點水果的,寶寶和栩只會吃些切好的果子,然後玩一會就讓宮女帶下去。
等我沐浴回來,看到他在寢室裡逗著栩玩,把他放在地上,叫他爬。
我從後面將他抱住,努力地吸著他身上的味道:「真的好累。」
他轉過身將我抱緊:「會過去的。」
「他終是吃下了藥,君藍,能不能把他接進宮裡來?」這樣也有著更細心地照顧。
畢竟三王府空置了這麼多年,下人也沒有幾個了。
他卻是輕淡地答我:「你明天可以再去看他。」
「為什麼呢?」我抬起臉有些疲累地看著他:「你能允許我去看他,可是為什不把他接進宮,他是你的三哥,皇上,是你的兄弟。」
「朕比你都清楚,知秋,你得站在朕的地位上想,在宮裡你會保證你不去看他,不去照顧他嗎?」
我還沒有回答他就說:「你不會,雲知秋你的性子朕明白得很,你絕對不會的,在宮裡你是朕的貴妃,你去照顧著一個皇叔,這算是什麼?如果傳出去,會怎麼說?」「我不管,你答應我,你答應我。」
他卻搖頭:「你要什麼好看的好玩的,朕都會答應你,你要去看他,朕也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進宮也可以,而你給不了朕保證不去看他,後宮傳出醜聞你讓朕如何處置。」
「我現在是一心一意地呆在你身邊,什麼醜聞呢?你是不是到現在為止還是不能完全相信我?」心裡有些痛被尖銳地拉了起來。
我不想和他吵架,現在和他抱在起,卻覺得生也湧上來了。
「朕不是不相信,雲知秋,你冷靜地想想,他一回來,總是輕易地擊潰你的冷靜,好好想想。」他將我抱得緊。
我閉上眼睛,讓自已更冷靜一些,是的吧,有時候是需要好好地想想。
後宮人多嘴雜,什麼事都會說,並不是身正就影不斜,他進了宮我做不到不去看他,但是在宮外卻……我頭痛啊,額頭輕輕地敲著他的胸膛。
裙擺輕扯著,一手小手抱住我的腳啊啊地叫。
我低頭看著熙到了我的腳邊,彎腰去將他抱起。
他順順我的發:「朕回正華宮,你好生休息。」
我歎口氣看著他:「我不會再提的了。」
他只是一笑還是沒有留下來,帶著公公往外面走去,雪落的沙沙聲,憂亂了夢的沉靜啊。
第二天起得早,宮女進來侍候我的時候告訴我,皇上已經下令讓我不必去朝鳳宮裡請安,出宮也不必向朝鳳宮告示了。
吃早膳的時候不捨地抱抱熙,青蘿正在安排著人手,說今天有好些人過來暖心殿裡做事。
他有心的時候總是把所有的事都做得很完美,他知道我出宮會放不下宮裡的孩子,派了更多的人過來守著暖心殿。
等孩子們都吃了早膳,我才坐了轎子出宮,又匆匆忙忙地往敬三王府裡中我,其實我真的要知足了,他如今能這麼大度讓我出宮看夏君棠已經是很不錯的了。以前的他,連見面都會冰冷冷的。
進宮,的確會有不好聽的話傳出來的,我晚上回去我就去找了夏君藍,好好地和他說話。
進了夏君棠的房裡,林洛水是守了一夜越發的憔悴,看我進來才站起來說:「昨晚上還好,就是體熱高了一些,我配好了藥,一會得餵他喝下。」
「好,你去休息吧,有什麼事我便叫你。」
微笑地看著夏君棠:「今天你好多了,吃完藥,我給你彈琴,我也好久好久沒有彈過了。」只要他能好起來,我什麼都可以做。
今天也還像是沉睡一般,我餵他喝藥他卻也下意識地喝了下去,拿著巾子給他擦臉擦手的時候,看到新換藥的紗布,還是滲出了鮮紅的血,又有些歎息,我真不敢去揭開來看看,那是傷得多慘重。
他的手心裡藏著一個秘密,當我給他擦手的時候,指尖動了動,似乎想要鬆開手。
有些烏黑的東西滑了出來,那是一段絲絛線,裡面牽連著卻是彷彿讓我覺得很熟很熟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