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 大洋鐵流 第六十八節 認輸 文 / 閃爍
第六十八節認輸
斯普魯恩斯的最後一個決定是留下兩艘驅逐艦護送「埃塞克斯」號航母返航，自己則帶著另外的護航戰艦以最快的速度撤離了戰場。也許很多人都會認為斯普魯恩斯在逃命，而實際上，斯普魯恩斯此舉更大的程度上保存了十多艘護航戰艦，以及這些戰艦上的數千名美軍官兵的性命。這樣，當美國再次擁有新的航母時，不至於為缺少護航戰艦而發愁，更不至於為缺少有經驗的官兵而發愁。
在下達這道命令之前，斯普魯恩斯已經知道他輸了。雖然他已經收到消息，第一特混艦隊的兩艘航母都遭到了重創，可當他發現有一架水上飛機在艦隊上空盤旋的時候，他意識到，對手手裡還有打擊力量，雖然他不能肯定唐帝國是派遣岸基轟炸機還是艦隊轟炸機過來，但對手肯定有還手的力量。
在這個時候，斯普魯恩斯就知道「埃塞克斯」號航母保不住了。這艘航母連保持8節的速度都很困難，隨時有可能失去速度。而就算以8節的速度朝中途島方向撤退，在天黑之前也逃不出唐帝國戰術轟炸機的打擊範圍。唐帝國的戰術轟炸機可以從馬紹爾群島轉移過來，只要威克島上的機場跑道修復幾百米，還可以為這些轟炸機補充航空汽油的話，那麼「埃塞克斯」號就肯定完蛋了。而唐帝國陸戰隊在白天肯定可以修復幾百米跑道，而島上既然能夠出動水上飛機，那肯定會有航空燃料儲備。
說不定，連「約克城」號也完蛋了。現在「約克城」號的速度有14節左右，可距離威克島的距離更近，要到下午四點左右才能離開從威克島上起飛的唐帝國戰術轟炸機的打擊範圍，而在這之前，唐帝國有六個多小時的時間來進行準備。
很快，斯普魯恩斯還考慮到了一個問題，那是第二特混艦隊裡的兩艘航母是不是真的都被摧毀了。第一特混艦隊的兩艘航母幾乎是同時挨炸的，因此這兩艘航母失去戰鬥力是肯定的，而且其中一艘很有可能無法返回港口。可問題是，轟炸第二特混艦隊的兩波轟炸機間隔了近一個小時才到達，他們會不會是炸的同一艘航母？
想到這，斯普魯恩斯更堅定了率領大部分戰艦快速離開唐帝國轟炸機打擊範圍的想法，而在此之前，他還給「約克城」號航母編隊（此時距離他也就不到50海里而已）發去了命令：在必要的時候可以放棄航母，保存艦隊官兵以及護航戰艦。也正是這道命令，「約克城」號編隊裡的四艘驅逐艦首先帶著一批傷員返航了，這四艘驅逐艦也就逃脫了被炸沉的悲慘結局。
十二點剛過，「埃塞克斯」號與「約克城」號再次遭到轟炸，連同所有的護航戰艦都被炸沉的消息傳來時，斯普魯恩斯徹底的絕望了。同時，跟隨他轉移到「印第安納波利斯」號巡洋艦上的第五艦隊參謀部的軍官也都震驚了。接著，這些參謀軍官爆發了一場激烈的爭論，而爭論的焦點是，他們要不要繼續作戰，還是逃出戰場。
斯普魯恩斯沒有制止參謀軍官之間的爭論，也沒有去參加爭論。他此時考慮的不是撤退還是繼續作戰的問題，他在考慮一個更實際，更關鍵的問題，那就是轟炸「埃塞克斯」號與「約克城」號的那些轟炸機是從哪裡來的？
「約克城」號航母編隊裡的巡洋艦在發來電報時聲稱他們遭到了一支由至少70架轟炸機組成的龐大的轟炸機群的猛烈轟炸。「埃塞克斯」號裡的驅逐艦在被炸沉之前發出的電報也聲稱，轟炸他們的轟炸機在50架左右。而當時這兩艘航母的距離大概是80海里，而這兩批轟炸機出現的間隔時間是二十分鐘左右。按照唐帝國轟炸機的最大巡航速度，這不可能是同一批轟炸機，而是兩支轟炸機群，兩支單獨的轟炸機群。換句話說，此時戰場上竟然還有120架左右的唐帝國轟炸機在執行任務，這絕對是一支可以左右戰場平衡的強大力量。可問題是，這批轟炸機是從哪裡來的？
斯普魯恩斯沒有考慮這兩批轟炸機是從南面飛來的，原因很簡單，如果這些轟炸機是從威克島上起飛的話，其航程足以保證繞到兩艘航母的南面去。可問題是，這些轟炸機為什麼不長驅直入，而要繞個彎子呢？另外，威克島上的機場之前已經遭到了嚴重破壞，就算能夠修復一條幾百米長的跑道，可機場上的基礎設施都遭到了破壞，能夠同時為120架轟炸機提供支援嗎？這顯然不可能。
斯普魯恩斯很熟悉島嶼機場的情況，實際上，島嶼機場支持轟炸機的效率反而不如航母。地面機場是一個平面體，而航母是一個立體結構的機場，雖然航母的飛行甲板面積小，但大部分的工作可以在機庫裡面完成，另外，航母上的支持設備更專業，更高效，這提高了飛行甲板的使用效率，也就提高了航母出動轟炸機的速度，航母出動轟炸機的效率不會小於普通的野戰機場。而島嶼上的機場需要很大的面積，還需要集中很多輔助車輛。要支持120架轟炸機在短時間之內連續出動，這連一般的野戰機場都難以做到呢！
更重要的是，當時唐帝國從哪裡弄到這麼多的轟炸機來？雖然最近的誇賈林環礁上的唐帝國轟炸機至少有200多架，可這些轟炸機最多天亮之後，也就是威克島的陸戰隊確定了修復機場的時間之後才能起飛，飛越1600公里的距離，這些戰術轟炸機只能以巡航速度飛行，這需要至少四個小時，算上準備時間，那些轟炸機在接到消息後五個小時之內轉移過來很正常。而這些轟炸機也就在12點之後到達威克島，再加上補充燃料，以及掛載炸彈（轉場飛行時，轟炸機是不能攜帶炸彈的），再飛上100多海裡，最後發動轟炸的時間也是下午兩點左右了，而現在才十二點過！
當然，也有一種可能，這些轟炸機是帶著炸彈從誇賈林環礁起飛的，在完成了轟炸之後再前往威克島降落。可問題是，這樣一來，這些轟炸機很有可能連飛到威克島的燃料都沒有，因為掛了炸彈就不能掛副油箱。還有，唐帝國的偵察機是在九點多發現兩艘航母的，難道誇賈林環礁那邊的唐帝國海航岸基轟炸機部隊未卜先知，提前預料到了兩艘航母在數個小時之內所在的準確海域？
一番分析之後，斯普魯恩斯排除了一切表面上看起來都存在的可能，而最後，他只能相信一個最不可能的因素，那就是，唐帝國還有一艘航母在這附近海域活動，那些轟炸機都是從航母上起飛的。可這中間還有一個疑點，那就是，唐帝國的航母上就算把12架偵察機算進去，也就最多攜帶80多架轟炸機，可現在出現的是120架轟炸機，這個相差的數量怎麼解釋？
這個解釋就多了，一是由戰鬥機掛上炸彈執行轟炸任務，而發報的那兩艘戰艦的艦長都把這些戰鬥機當作了轟炸機。另外還有一種可能，這艘航母攜帶的全是轟炸機，而沒有戰鬥機。最後，斯普魯恩斯相信了後者，因為他聯想到了轟炸威克島美軍登陸場的那批轟炸機，同時聯想到了第二特混艦隊那兩封撲朔迷離的戰報。如果那艘航母是第二特混艦隊裡的另外一艘航母，而轟炸威克島的轟炸機在八點半到九點半之間都有可能返回到這艘航母上去，而在九點鐘之後，談仁皓完全有利用相信第五艦隊已經沒有能力組織進攻了，所以這艘航母完全有理由不接收返航的戰鬥機，只接收轟炸機，然後用這些轟炸機組織一次進攻，而一艘航母陸續出動120架轟炸機，這是完全有可能的！
斯普魯恩斯敢肯定，如果他的對手知道第五特混艦隊已經沒有了航空作戰能力，而那一艘航母又無法接受兩艘航母派出的所有戰機的時候，肯定會毫不遲疑的下令讓航母只接收返航的轟炸機，因為在這種極端情況下，斯普魯恩斯也會選擇保存轟炸機，保存打擊力量，因為根本就沒有防禦的必要了。
很快，斯普魯恩斯就堅信了自己的推斷，讓他做出決斷的理由只有一個，那就是唐帝國不可能有第五艘航母在這一海域活動，在他離開珍珠港的時候，哈爾西就發了電報回來，第四特混艦隊有兩艘航母，而且一直在那邊行動，而第四特混艦隊就算以最快的速度轉移過來，也要在二十七日，也就是明天之後才能到達呢。而唐帝國總共就只有六艘艦隊航母，他們從哪裡去弄來第七艘航母？
在斯普魯恩斯冷靜的思考，判斷眼前迷霧一般的戰局時，他的參謀部卻鬧翻了天。實際上，斯普魯恩斯所做出的這些推斷，任何一個智力正常，有航空作戰與航海作戰常識的軍官都能夠得出來，只是，他的那些參謀軍官都沒有把精力花在思考上，而是花在了兩個根本就不需要思考的問題上。
一半的參謀軍官認為應該立即把兩艘戰列艦，以及附近所有的戰艦都集中起來，在夜間殺到威克島去，炮擊威克島機場，趁唐帝國暫時沒有航母派過來的時候，支持陸戰隊攻佔機場，然後安排戰機過來。這樣一來，就算唐帝國的第四特混艦隊在數日後趕來，美軍仍然有能力攻佔威克島，甚至可以出動岸基轟炸機幹掉第四特混艦隊。
另外一半參謀軍官則認為應該立即撤回中途島，並且組織海運力量在夜間把登上中途島的那些陸戰隊全都撤出倆，放棄登陸威克島的計劃，為了保證成功，應該讓兩艘戰列艦以及附近的所有戰艦在夜間去為登陸部隊撤退打掩護。畢竟，攻佔威克島機場不容易，而且第四特混艦隊可以照本宣科的轟炸美軍佔領的機場，奪取制空權，登陸威克島的作戰計劃在沒有航母的時候，就已經失敗了。
這意見不同的兩派軍官都只有一個共同點，那就是應該立即把兩艘戰列艦調過來，準備在夜間炮擊威克島。
斯普魯恩斯在司令艦橋外冷靜下來的時候，他回到了司令艦橋裡面，參謀軍官還在爭論。斯普魯恩斯也有點不耐煩了，他在門邊乾咳了兩聲。這下，艙室裡安靜了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斯普魯恩斯的身上。
斯普魯恩斯沉默了幾秒鐘，很平靜的說道：「下達全面撤退命令，另外，讓登陸艦隊確定能否在夜間接回陸戰隊，如果不行的話，讓登陸威克島的陸戰隊指揮官決定是繼續抵抗，還是在做出了抵抗之後選擇投降。所有作戰艦艇在夜間全速撤往中途島，不得有任何厭惡。」
「將軍——」
「將軍——」
……
參謀軍官立即叫了起來，在他們看來，這與臨陣脫逃有何兩樣？
「去執行命令吧，我們已經失敗了，在唐帝國還有一艘航母可以作戰的情況下，我們沒有任何希望扳回戰局的。」斯普魯恩斯掃了眾人一眼，「我回承擔所有的結果，現在就去給尼米茲將軍寫戰報，我希望，你們都能堅守在自己的崗位上，在回到珍珠港之前，不要有任何的草率舉動。」
在斯普魯恩斯離開了司令艦橋的時候，艙室裡先是安靜了一陣，接著就有人開始歎氣了，還有人在暗暗惋惜。斯普魯恩斯的命令也很快得到了執行，電報一封接一封的發了出去。
斯普魯恩斯本人也是很痛苦的，他知道這個決定可以挽救幾千名美國海軍官兵的性命，可同時他得為戰役失敗承擔起所有的責任。在他起草給尼米茲的電報時，他遲遲無發按下打字機上的按鍵，這次的失敗太慘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