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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卷 041 一念之間,幸福遙不可及(1) 文 / 莫言殤

    041一念之間,幸福遙不可及(1)

    傅籌定定的望住她的眼,那清澈的眸子沒有半點波瀾,似是被他休離只是一件再普通不過的事,對她的人生根本不會造成任何影響。他雙眉一皺,心中突然就多了一絲怨怒,伸手接過她手中的毛筆將其握在手心,卻久久沒有蘸墨。

    外面的雨漸漸的停了,整個天地蔓延著一種濕氣。漫夭垂眸靜立,並不催促。這回連九皇子都安靜下來,偷瞧一眼宗政無憂,只見他沉寂了多年的冷眸竟燃起了點點的光華,終於具有了真正意義上的另一種表情,名為愛情的期盼。

    時間如指縫裡的流沙,一點一點的逝去。傅籌忽然將手中的毛筆往桌上一丟,五指抓起攤在面前的白紙,用力一攢,再攤開掌心時,紙屑如飛灰四散。眾人怔愣,那溫和的表情再次回到他英俊的面龐,他抬手輕輕撫順著她額角的碎發,笑容溫柔道:「誰說本將要休你了?你忘了來府中的路上,我說過什麼?拜了堂,我就是你的夫君,是要與你相守到老的人,無論有什麼事,我都會與你一起承擔。」

    漫夭心底一震,眼中的平靜被剝裂開來。她十分清楚今日她為傅籌所帶來的一切,在這個年代對他的人生意味著什麼?是恥辱,是就算休了她也無法抹滅的恥辱。還有一個男人重於生命的尊嚴,因此成為世人眼中的笑柄。她張了張口,一時間,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是感覺到眼前男子握著她的手,很溫暖。

    這一幕落在宗政無憂的眼中,真真是郎情妾意,令他有如芒刺在心。他握緊雙拳,手上青筋根根暴起,似是鮮血要破管而出。他冷笑一聲,身形一閃,以別人看不見的速度,迅疾來到他們身邊,一把將女子扯了過來。微帶諷刺道:「傅將軍真是情深意重,感人肺腑。不過,雖然傅將軍你不介意,但本王介意的很。本王的女人怎可能隨便另嫁他人!」

    漫夭不妨,重重地跌向宗政無憂的懷抱。他整個身子堅硬似鐵,撞得她身上一陣陣麻痛。她反應過來後立刻用手推他,卻被他一手緊緊箍住腰身,動彈不得。她憤怒抬頭,推在他胸前的手掌心處傳來如洶湧波濤般的猛烈撞擊,那是一個人情緒起伏波動最好的證明,與他面上冷酷鎮定的表情形成截然相反的對比。漫夭有瞬間的錯愕。

    傅籌收斂了笑意,面無表情時,那張英俊的臉就變得冷峭而深沉,他說道:「請離王放開本將的妻子!本將不管她以前跟離王是什麼關係,但如今有陛下賜婚,各位同僚親眼見證我們拜過天地,已成夫妻。離王還做此糾纏,究竟意欲何為?楊大人,這次和親之事一直由你負責,你說,容樂長公主……現今算不算得是本將的妻子?」

    楊惟身子一抖,本來見聯姻之事又出岔子,心就被吊得很高,此刻被傅將軍直接點名,更是頭皮發麻,卻又不能不應聲,只得道:「拜完天地,禮已成……是,是夫妻。」他緊低著頭,聲音越來越小,最後幾個字說得極艱難,因為宗政無憂看他的目光冷得像是十八層地獄的冰石,隔著三丈遠的距離,都能把人的血脈凍僵。

    宗政無憂鳳眼一瞇,聲如寒鐘,冷冷道:「楊惟,抬起頭,看著本王,把你剛才的話,再、說、一、遍。本王剛剛沒聽清楚。」

    楊惟身軀一顫,四肢頓時有些發軟,一頭的冷汗涔涔直冒。能勉強站住已經不容易,哪裡還敢再說。只支吾了半響,「這,這個……」

    傅籌輕輕蹙眉,眼中鄙夷之色一閃而逝,繼而打眼瞧了一圈,眾人皆不自覺退後一步,生怕他們也被點名道姓。這時候的離王像是地獄閻羅,他們可不敢去招惹。就連太子宗政筱仁此刻的目光都在微微閃爍著。

    九皇子笑道:「傅將軍和璃月拜過堂了嗎?我怎麼沒看見,你們誰看見了?」

    典型的無賴招數!這倒也符合九皇子一直以來的作風,周圍的人被他這一問,點頭也不是,搖頭也不是,只好裝作沒聽見。

    宗政無憂嘴角微勾,又是那種似笑非笑的表情。漫夭趁他不注意,暗聚內力,猛地一下掙脫了他的掌控,退到傅籌身旁,語聲平靜道:「九殿下不用白費心思了,不論你們承認不承認,都改變不了我與傅將軍拜過堂的事實。離王殿下,你也別忘了,兩個多月前,我初入京城,是你吩咐下人緊閉王府大門,將我拒之門外。次日大殿之上,你又親口拒絕娶我為妻,極盡嘲諷之能事,以劍相對,令我十指皆傷,血染乾坤大殿。」

    原來這些她都記得那樣清楚,她怎麼就不記得他們相處的那些日子裡,他放下身段對她溫柔以待?她怎麼不記著他們每日飲茶對弈暢談古今?宗政無憂心中一陣抽痛,握拳的手不由緊了幾分,狠狠地盯住她的眼,幾欲怒氣攻心,冷聲道:「所以你就心生報復,耍弄心機故意接近本王,意欲在本王對你鍾情之時,再另行擇人而嫁,以打擊本王自尊為快……是與不是?」

    漫夭笑得無比自嘲,他們之間有什麼深仇大恨,值得她拿自己的身子以及一生的幸福為代價去報復他?她哼笑一聲,卻是不屑於分辨,也不想去在乎他會作何想,只淡淡道:「離王要怎麼想……隨便你。」

    這種漠然無所謂的態度比任何無情的話語更能打擊一個人的驕傲。宗政無憂面上的冷漠被撕裂,眸子裡縱橫的血絲透著痛怒交雜的表情。胸口震痛,他忽然懷疑眼前這名女子,她真的對他用過情嗎?

    「跟我走。」他冷冷吐出這三個字,便去拉她的手。漫夭自然的反應便是閃身一避,傅籌立刻伸手攔在他們中間,問道:「離王欲帶本將的妻子去往何處?」

    宗政無憂瞇著眼,冷聲道:「本王說了,她不是你的妻子!讓開。」

    傅籌仍是笑著,但那笑意卻不達眼底。他的手臂紋絲未動,半點沒有讓道的跡象。「她是不是本將的妻子,也不是離王你說了算。」

    兩人就那麼僵持著,一個是手握兵權的大將軍,一個是臨天皇最寵愛的皇子,他們這是第二次為同一個人對峙。

    冷冽的氣息瞬時充斥著整個大堂,連呼吸都彷彿含著冰塊。週遭一片死寂的無聲。

    宗政無憂忽然抬手一揮,叫道:「冷炎。」

    冷炎應聲出現在大堂之內,如鬼魅一般的速度,與他同時現身的,還有大堂之外院落中的二十幾人。

    狂風驟起,折斷院中枝葉無數。這一行人的出現,帶來了一股濃烈的蕭殺之氣,鋪天蓋地的席捲了整個將軍府。他們手執長劍,劍柄如扇形,倒映在水中的鋒利劍刃閃爍著冰冷的寒芒,似是沉睡將醒的地獄之魔,渴望著新鮮生命的滋潤。領頭的七人臉上各自嵌了半邊紅魔面具,喋血的顏色,如同地獄的岩漿。

    人群中有人失聲驚叫:「無隱樓的『修羅七煞』?!!」

    三日,整整三日,漫夭被關在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屋子裡,沒有食物,沒有水,甚至連空氣,都是稀薄而冰冷的,散發著一股子霉味。她不知道現在是白天還是晚上,不知道她被帶走之後,將軍府會發生什麼事?

    「修羅七煞」乃江湖中最神秘的組織無隱樓的七大殺手,相傳此七人武功之高,神鬼莫測。其身價五十萬兩白銀,每人一年只接一筆生意,單獨出使任務,從來都是下手幹脆利落,無有敗績。就在他們出現的那一刻,百官們面色驚變,她回過神來,人已經被宗政無憂帶出了將軍府。那是她從不敢想像的速度。然後,她被剝了喜服,扔進了這間幾乎是全封閉的暗黑的屋子,這屋子的上頭,是他們一夜纏綿之地,溫泉池邊。與她一同關在這裡的,還有宗政無憂他自己。

    她不明白他這麼做的用意,只能防備地呆在一個角落裡,靜靜的等待著宗政無憂先開口。這一等便是三天,宗政無憂一直很安靜,安靜得彷彿沒有那麼一個人,不說話,也不動,就連呼吸,都清淺得讓人感覺不到。

    這間屋子不大,但是空闊,除了地面就是牆壁。她蜷著身子,還是覺得很冷,於是又往牆角縮了縮。

    「你冷嗎?」黑暗中,宗政無憂說出了三日來的第一句話,問她冷不冷。他的聲音帶著磁性的沙啞,冰冰涼涼的,就像是她身下地磚的溫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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