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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卷 141 文 / 莫言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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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陛下饒命,陛下饒命啊……」宮女一徑磕頭求饒,有人說皇帝年輕又英俊,有人說皇帝睿智又英明,有人說皇帝溫和而情深,唯獨沒有人告訴她伴君如伴虎這個道理!以至於丟了性命都不知到底是什麼原因。

    一陣哀嚎的求饒聲響徹在御書房,皇帝不耐揮手,侍衛連忙上前用手摀住他們的嘴,迅速將兩人拖了出去。屋子裡很快又恢復了寂靜。

    他緩步走到床前,望著那盆形狀奇特的花草出神。那是他用了幾個月的時間,動用了數萬軍隊才尋獲到的對他來說至為珍貴的藥材,名為「血烏」!聽說此物,以鮮血餵養,有烏髮奇效。

    「參見太后娘娘!太后娘娘萬福!」許久之後,門外傳來宮人的參拜聲。他俊眉一攏,剛回身,一位衣著華麗滿身貴氣的婦人已繞過屏風朝他走了過來。

    他彎腰行禮,十分恭敬道:「孩兒拜過母后!母后若有事盡可遣人傳召孩兒,何須您親自跑一趟?」

    來人正是一年前突然尋獲的皇太后傅鳶,只見她綵鳳華服,烏髮梳了流雲髻,右邊順了一縷貼著半邊臉龐往下一直延伸到纖細的脖頸,再往後繞上去固住,正好遮住了受傷的半邊臉龐,而另外半邊臉美得讓人只要看上一眼便不會忘記。她年近四十,皮膚仍舊白皙細膩,看上去還很年輕,彷彿也就三十歲的樣子。

    她走過來,慈愛地拉著宗政無籌的手,幾分怨責道:「籌兒,母親跟你說過多少遍了,沒有外人,你我母子之間不必行此大禮,沒得生疏了,快起來!」

    宗政無籌起身,微微笑道:「母后說得極是!孩兒以後多注意便是!母后,您坐。」他扶著母親走到桌旁坐了,然後在她對面落座,叫人奉了茶來,才恭敬有禮問道:「母后今日來找孩兒有何要事?」

    按照皇室禮儀,皇帝本該每日早朝後去太后宮中請安,但這位太后體恤皇帝政事繁忙,免了每日問安之禮,有事召見才去。

    傅鳶雙手交疊放在膝上,標準的端莊坐姿,她慈祥地笑道:「母親聽聞這兩日大臣們上折子都勸諫你立後,可有此事?」

    宗政無籌微微一愣,並未立即答話,而是低眸想了想,才道:「確有此事,母后的消息可真靈通!」

    傅鳶抬手拍了拍他的手,柔聲道:「你別多想,母親也是為你好。自古以來,哪一個皇帝不是三宮六院?你登基已有一年,這後宮一個嬪妃都沒有,怎麼行?你就算不考慮你自己,你也得考慮江山後繼傳承啊!一個皇帝的子嗣,關係到國家社稷,不可不當一回事。母親先前見過孫丞相的女兒,那孩子就不錯……」

    「母后,」宗政無籌微笑著打斷道:「孩兒知道,讓母后操心是孩兒不孝。但娶妃納後之事,朕,自有主張,母后就別為此事勞神了。」他雖是笑著,但那神色卻是堅定無比,彷彿誰也動搖不得。

    「你……唉!」傅鳶歎氣,「你整日守著一個拋棄你的女人,靠回憶過日子……唉,你怎麼就不肯清醒一點呢?她不會再回到你身邊了!」

    這話猶如大把的芒刺在他心頭攪動,整個京城,無人不知,那是他心頭痛,是這北朝的禁忌,誰也不敢在他面前提那女子半個字,只除了他的母親!他聲音微微一沉,低聲叫道:「母后!孩兒……自有分寸。」

    傅鳶眸光一閃,似有無限心疼,「好好好!母親不說就是,你也別太難過了。你要記住,你是一國的皇帝,這世上好女子千千萬萬,還不是任你挑選?」她說著見宗政無籌的臉色又沉了幾分,便打住那個話題,眸光幾轉,想到另一件事,聲音也清冷了幾分,道:「你回來已有數日,也該去看看你父皇了。」

    「有母后的精心照料,孩兒不去也罷。」從他登基之後,那個人就被移至了延壽宮。他回宮以來,聽宮中傳言,皇太后對重病的太上皇照顧得無微不至,每日以湯藥調理他的身子,陪他說話解悶,人人稱讚皇太后的賢惠世間少有,堪稱女子之典範。但只有他才知道,這世上最恨那個人的不是他,而是他的母親!這是他很小就已經明白的事實。那種恨,不可能隨著時間而消磨。

    傅鳶道:「你是皇帝,他是你的父皇,你總也不去看他,會落人話柄。走,跟母親去看看。」說罷,也不管他願意不願意,拉著他就往外走。

    母子二人在眾多奴才的擁簇中來到了太上皇居住的延壽宮。那座宮殿裝飾得極為奢華,凸顯了皇帝對於太上皇的重視。

    延壽宮,寢宮內的物什彷彿浸泡過藥湯,四處都散發著濃烈的苦味。宮殿內一張寬敞的鑲金雕木大床上,一名中年男子一動不動的躺著,從前英俊的面龐瘦得不成人樣。若不是他睜著眼睛,還喘著一口氣,別人或許會以為這不過是個死人。

    誰能想到,這曾經叱吒風雲名動天下的一國帝王,此刻躺在別人賜予他的華麗金屋,不能動,也不能開口說話,只能如死人一般的躺著,任人宰割,毫無反抗的能力,這是一種比凌遲之刑更為殘酷的折磨。他眼角瞥見剛進屋的二人,原本平靜無瀾的面容忽然有些激動,渾濁的雙眼微微亮了起來,張口想說什麼,卻又說不出來,只急得瞪眼。

    宗政無籌面無表情,就如同面對一個毫不相干的陌生人,那般冷漠淡然。

    傅鳶朝著奴才們擺了擺手,那些宮女太監們連忙行禮退下。她不緊不慢走到床邊坐下,溫柔笑著說道:「殞赫,籌兒來看你了,你高興嗎?」

    宗政殞赫,這個名字,很多年沒人叫過,就連他自己都快要忘記了。太上皇看著她,面皮直抽,目露凶光,看上去有些詭異可怖。

    傅鳶如煙柳眉輕蹙,疑惑道:「你不喜歡嗎?他是你兒子,看到他你應該高興才是!哦,我忘了,你確實不喜歡他,從他在我腹中開始,你就千方百計想殺死他。你借別人的手,下墮胎藥,甚至不惜用毒,可惜,我和他都命大,都活了下來。你派人四處追殺他,當年聽到他中劍落江的消息,你一定很開心吧?」她頓了頓,望著床上男人的目光依舊溫柔,但那溫柔背後的複雜神色,讓人分不清是恨還是痛快?她輕輕笑了一聲,又道:「你一定想不到,他再次死裡逃生,最終趕走了你最疼愛的兒子,奪了你的皇位!這……叫做因果報應,你知道不知道?」

    太上皇目光變了幾變,慢慢平靜下來,嘴角扯了扯,竟是一抹嘲諷,似是在說:「你也會得到報應!」他沉著面容,斜著眼看靜立不動的年輕男子,目光晦暗難懂,複雜不明。

    宗政無籌靜靜地聽,稜角分明的唇緊閉著,表情木然,似是天大的事對他來說也不過爾爾。他也不知道,這世上,還有何事能在他心頭激起半點波瀾?

    傅鳶對太上皇的嘲諷笑容視而不見,自說自話了一會兒,站起身來,笑得高貴而典雅,但那笑容在床上男子看來卻如同惡魔的微笑,你不知道她笑容背後究竟藏著些什麼樣的陰謀詭計?只聽她道:「籌兒,年關就要到了,你是否該為你父皇和你弟弟準備一份大禮?也好給他們一個驚喜。」

    宗政無籌淡淡道:「母后拿主意就好。」這時候的他,怎麼也預料不到,他即將親手成就的,是他命運之中的另一場不可逆轉的悲哀!

    延壽宮他不想多留,這樣肆意的報復並不如他曾經想像中的那樣,能為他帶來多少復仇的快=感。儘管他心中很恨,但那是他的生身父親,骨肉至親,血脈相連,這是誰也改變不了事實!他為自己的母親,報復的是自己的父親和兄弟,傷害的是他的愛人,還有什麼比這樣的命運更令人覺得殘酷和悲哀?

    離開了延壽宮,他並未回御書房,而是去了他命人重新修建裝飾的寢宮。那座寢宮,名為「清謐園」。

    這個園子裡的奴才很少,少到不像是皇帝的寢宮。

    園子裡有一片竹林,那片竹林裡有一塊空闊之地,正中央一個漢白玉圓桌,四個圓凳,可以用來看書下棋,也可用來飲酒品茶。而那塊空闊之地,可舞劍,亦可練功。只可惜,那個喜歡看書下棋,喜歡品茶偶爾飲酒的女子早已不在他身邊。

    他孤身走在那片竹林裡,一模一樣的景色,少了那個人,便是天差地別。他還記得她酒後舞劍的身姿,迷得人失了心魂,讓人明知等在前面的是一個滔天陷進,卻又不得不心甘情願跳下去。世人說他心思縝密算無遺漏,可是在她面前,他其實不堪一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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