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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卷 149 文 / 莫言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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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渝州城靠近北方,這裡的深冬氣溫低下,寒風獵獵拍打著窗子,呼呼作響。宗政無憂去接見各國使者,漫夭不方便露面,就留在了尚棲苑。此刻,她披了狐裘,坐在屋裡蜷成一團。一路上有無憂的溫暖懷抱她還沒覺得,現在離了他,她才倍覺冷的受不了。

    剛想練功驅寒,就見一個丫鬟快步朝這裡走了過來。

    「啟稟娘娘,有人讓奴婢把這個盒子交給您。」一個嬌俏的丫頭恭敬地遞上一個纖長而小巧的黑色木盒。

    漫夭微微蹙眉,她在這個地方並無熟人,「誰給你的?」

    那丫鬟道:「回娘娘的話,奴婢不認識那個人。奴婢出府辦事,剛出大門不遠就被一個人攔住去路,他給了奴婢這個盒子,說他家主子是娘娘的故人。」

    故人?她怎不知她在這裡還有故人?漫夭接過木盒,只見那木盒邊角被打磨得光滑圓潤,盒蓋上一支冬梅映雪的圖案雕刻得栩栩如生,讓人看著彷彿能聞到梅花的暗香之氣。盒子開口處貼了一個白色的小封條,她撕開封條,輕輕開啟盒蓋,不知道的必定以為裡面裝著什麼稀罕之物,但其實只有一張折疊整齊的白紙。

    漫夭動作頓了頓,稍微有些遲疑,但最終還是緩緩打來了那張白紙,只見上面寫著:「今日酉時,祥悅客棧天字一號房有事相談。」落款為:故人。

    筆走游龍般的瀟灑,但並不潦草,這種字跡她分明不曾見過,但卻隱隱透著幾分熟悉。這種似是而非的相識感,總能撩撥起埋在內心深處的好奇,讓人想一探究竟。

    她將那張紙收起放回木盒,合上蓋子。蹙眉凝思良久,依舊想不出這個人是誰?看了眼更漏,此時大約申時三刻,離酉時還有半個時辰,無憂會見各國使者,等晚宴結束才能回來,應該要到很晚了。她想了想,還是決定去會一會這個故作神秘的故人。

    她換了一身尋常的衣衫,將白髮挽起,掩在紗帽之中,白色的輕紗垂下遮住了她的面容。再拿起玄魄,大步而行,使得她整個人看上去像是一個行走江湖的女中俠客。出了門,她對尚棲苑的丫鬟吩咐了一聲:「本宮去一趟祥悅客棧,倘若一個時辰之後還未回來,你就去前堂稟告皇上。」

    祥悅客棧離俞府不算太遠,乘馬車稍微跑快一點一炷香的功夫就到了。

    那是一家看似普通的客棧,全封閉式的裝修奢華而高檔。客棧裡頭很安靜,她走進去,竟看不到一個客人。

    她停在門口,一個夥計看到她之後,將她上上下下仔細打量了一番,最後目光落在她手上的玄魄,看了一會兒才迎上來問道:「姑娘,您可是來找人的?」

    漫夭不動聲色地掃了那夥計一眼,這人腳步沉穩,眼中精光內斂,不像是一個尋常的夥計。她微微點了點頭,表示他猜對了。

    那夥計面色一整,連忙弓著身子將她引到二樓最左邊的一間房門前停住,那門頭上寫著一個天字,夥計說了句:「您要找的人就在裡面。」然後就退了下去,神色間竟帶了些恭敬。

    長長的走廊只點了一盞燭燈,燈上沒被固定死的五色流紗燈罩隨著門口吹入的寒風輕輕地旋轉,透過五色流紗的燭光昏暗朦朧,不斷變換著顏色,投射在空寂的方位,透出一種隱約的詭秘氣息。

    漫夭抬手在門上輕叩三聲,等了一會兒,裡面沒反應。她蹙眉,直接推開房門。

    這間屋子很大,寬闊的空間被一扇木質屏風一分為二,透過屏風的雕花菱格透出一絲極微弱的光亮,彷彿隨時都會滅掉般的若隱若現。在她隔著一層輕紗後的視線中等同於無。

    她緩緩步入,輕淺的腳步聲在這聞不見半點聲音的屋子裡飄蕩,清晰極了。她沒來由的生出一絲緊張,不覺握緊了手中的玄魄,剛走了幾步。

    「砰!」房門突然在她身後關上,聲音不大,但在這詭異安靜的氣氛中,足以讓她驚得身軀一顫。突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這一趟,她不該來。這麼想了,她便轉身就走。

    「你害怕?」屏風後倏然傳來一聲低低的詢問。她身子驀然僵住,立在原地動彈不得。那是一道男聲,嗓音本是清雅溫和,但此刻聽來卻是暗暗沉沉,讓人禁不住心裡發慌。

    一室靜默。空氣中淡淡的龍涎香氣瀰漫著散開,那曾經無比熟悉的聲音仍充斥在她耳畔。竟然是他!這樣敏感的時候,他居然敢親自來到江南領地!

    故人,當真是故人呢!她勾唇嘲弄一笑,背對著聲音來源的方向,沒做聲。

    屏風後的人轉了出來,那腳步聲緩慢低沉,每一步都彷彿踏過了幾百個日夜的思念和煎熬。宗政無籌直直盯住前方女子的背影,那目光貪戀而不捨。

    「容樂。」喚出這一聲,他的嗓子竟然有些啞。一年了,他們本是夫妻,卻需要用這樣的方式才能見她一面。這個刻進心底的名字,他在心裡夢裡喚過無數遍,卻無人能給他回應,而今日,終於可以再度喚出聲,但依舊無人應他。千滋百味,匯聚在心頭,無以言說。

    漫夭抿著唇,這聲呼喚讓她生出些許恍惚,那個曾陪她走過一年時光的男子,曾經是她的丈夫,帶給她感動和心疼也帶給她屈辱和致命傷害的男人,她曾經那樣恨他,她以為她會一直恨下去,直到他死或者她死。但是,此刻,她異常平靜,這才知道,原來那些恨,在這一年的甜蜜和幸福當中漸漸被溶解消弭,早已經不再如想像中的那般深刻。

    她連頭也不回,語氣淡淡道:「如果知道是你,我不會來。」

    「我知道。」他這樣應了一聲,苦笑道:「還好,至少……你還記得我的聲音。」

    漫夭微微一愣,不欲與他多做糾纏,蹙眉問道:「你找我有何事?」

    「沒事就不能來看看你嗎?」他微垂眼簾,掩下目中的灰暗蒼涼,有誰會像他這樣,看望自己的妻子,還需要一個合理的借口?

    漫夭轉身,對面的男子較從前似乎消瘦了許多,但依舊英俊逼人,他的面容多了幾分專屬於帝王的凌厲氣勢,眉宇之間卻又有著藏不住的落寞與淒惶。

    宗政無籌緩緩靠近她,目光似是要穿透薄紗,將那日思夜想的女子看個清楚透徹。

    漫夭直覺往後退,眼中濃濃的警惕,冷冷道:「站住。」

    宗政無籌當真停住了,離她不過五步遠。他輕輕歎道:「容樂,我們很久不見了,你就不能取下面紗,讓我看看你嗎?」他目光灼灼相望,眸底隱現不為人知的複雜,是懷念是悲痛是愧疚是悔恨……都化作傾世的愛戀,展現在她的眼前。即使屋裡光線昏暗,即便有面紗相擋,她依舊能清楚的感受到。

    漫夭閉唇不語。他復又歎道:「我來此只為見你一面,你不用這麼緊張。」

    「這個地方,不是你該來的。」她微微撇過頭,不想看他。

    他低眸,問道:「為何我不該來?」

    「因為來了,不一定就走得了。」她口氣極為平淡,聽不出絲毫的情緒。

    宗政無籌卻是眼光遽然璨亮,「你擔心我的安危?」登上皇位和打下北夷國他都不曾有這萬分之一的興奮。然而,不該有的希翼只會換來更深一層的絕望。

    漫夭冷笑道:「你多心了。你是北朝的皇帝,我是南朝的皇妃,與其說我是擔心你的安危,不如說……我是在提醒你目前的處境。好自為之。」她說著轉身欲走,看在他不顧自身安危只為看她一眼的份上,她想再放過他一次。

    但是宗政無籌卻不答應,只見他瞳孔一張,面色驀地蒼白,突然疾掠上前,不由分說地從身後抱住了她。

    漫夭面色一變,就欲掙脫便聽他滿含痛楚的聲音在她耳邊低低叫道:「誰說你是南朝皇妃?你是朕的皇后!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你忘了嗎?」他還想說:你穿著大紅嫁衣與我拜堂成親,我們一年朝夕相處,每晚相擁而眠……他想細數他們曾經共同擁有的一切,想喚起她心中對於過去那些溫馨記憶的暢想。

    漫夭眸光一沉,冷冷打斷道:「你忘了嗎?是你親手把我推給了別人!」

    「我不是故意的,容樂……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他那般急切的辯解,慌亂而無措,那些壓在他心裡一直想要跟她解釋卻無從出口的話全部堵在心口上,讓他幾欲窒息。他不斷地收攏著手臂,生怕她離開般的緊窒,平日引以為傲的鎮定和理智,早已經剝離他的軀殼,他聲如悲鳴般地叫道:「你不知道,那一晚,我……喝多了,錯把痕香當成是你,我以為……我終於擁有了全部的你,可是……不是!不是你!是那個可恨的女人化作你的模樣玷污了我對你的感情!我恨不得將她千刀萬剮,也不能解我心頭之恨。我是被恨怒沖昏了頭腦,才中了她們的奸計,想出讓她代替你完成這個本已放棄了的計劃。但是我萬萬沒有想到,我曾經一手培養出來的心腹常堅,竟然也是他們的人。我更想不到,你皇兄竟也會害你……世人皆知,他對你疼愛有加,為什麼連他也會為了天下而不顧及你的死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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