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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卷 159 文 / 莫言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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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現在何處?」漫夭一聽有些急了,料得到他必然要提前出兵,卻沒想到這樣快,並且還要親自出征。

    九皇子道:「剛散早朝,他回了議政殿。」

    漫夭立刻掀開被子,想披衣下床,哪知一時太過心急,頭重腳輕身子沒力氣,一頭便朝床下栽了下去。

    九皇子一愣,離得遠,來不及扶她,只能看著她結結實實地摔在地上,才跑了過去,問道:「七嫂,你這是怎麼了?雖然著急,也用不著這麼急呀。」

    地磚冷硬,她頭先著地,眼前一陣昏黑。額角大塊青紫瘀痕幾乎見血,她用手揉了一把,痛得鑽心,連忙停住。輕輕歎息一聲,真是越急越亂。見九皇子擔心地看著她,她搖了搖頭,扶著床站起來,正好面對著梳妝台的鏡子,只見鏡子裡的人面色蒼白,像是一個久病之人憔悴不堪,她微微一愣,在床邊坐下,對九皇子說道:「你先去,我一會兒就到。」

    九皇子見她神色有異,有些不放心,「七嫂,你……真的沒事嗎?」

    她垂下手,摸了摸痛得麻木的雙腿,喘了兩口氣,才隨口說了句:「沒事。」

    九皇子心裡有些微的疑惑,但他一心擔憂他的七哥,也沒再多想,答應一聲就先走了。

    她仰起頭,深吸了口氣又重重吐出,隨手抓了一件外衣套上,走到梳妝台前坐下,命人吩咐御膳房準備膳食。

    梳洗過後,她往臉上塗了些胭脂水粉,盡量掩蓋住病容和額頭的青紫淤痕,想讓自己看起來精神一點。膳食備好,她帶著宮人們往議政殿而去。

    九皇子在殿外焦急地來回踱步,見漫夭到了立刻迎了上去,「七哥在裡頭。」

    她點頭,步上台階,卻被門口從未見過的幾名侍衛攔住,「皇上有旨,任何人不得入內。」

    她皺眉,還沒開口,九皇子先斥道:「大膽!你們看清楚了,她是皇妃娘娘,有參政之權。這皇宮裡頭,皇上能去的地方,沒有皇妃不能去的。」

    侍衛面色微變,下跪道:「這是皇上的旨意,請娘娘和姜王別讓奴才們為難。」

    「你們!」九皇子就要發作,只聽漫夭沉下臉,對那侍衛冷冷命令道:「讓開!」

    侍衛們被那一聲冷斥嚇得身子一抖,低下頭去,不敢動。

    漫夭伸手就拔了一名侍衛身上的佩劍,指著他們,厲聲道:「皇上幾日不曾好好進膳,本宮是為送膳食而來,你們膽敢阻攔,就是置皇上龍體於不顧!枉顧聖命,你們該當何罪?」

    侍衛們驚住,這種罪名他們可擔當不起,忙認錯求饒:「奴才該死,請娘娘恕罪!」

    九皇子喝道:「還不快滾開!」

    「是。」侍衛們讓開,漫夭便進了殿,殿內窗子緊閉,依舊冷得驚心。

    伏案辦公的帝王早已聽見外面的喧鬧之聲,他手握硃筆,微微一顫,一滴墨便濺上桌案,緩緩暈開。他皺眉不語,眼睛一直盯著緊閉的殿門。從下了早朝,有人向他稟報她回宮的那一刻起,他一直在掙扎,怕見她,卻又如此渴望見到她。他不禁會想,她回宮之後第一件事會做什麼?她會不會來看他?會不會怪他將她一個人扔下?她能不能理解他此刻心底的掙扎和愧疚,以及無法面對的苦楚?

    這樣的折磨,他覺得自己快要瘋了!

    當厚重的殿門被推開,那個纖細的身影出現在他的視線之內,他忙不及地垂下眼,去看手中的奏章,卻一個字也看不進去。從來不知,原來自己竟有如此怯懦的時候。他聽著她熟悉的腳步聲,似乎有些虛浮不穩,而她命奴才們放下膳食的聲音,帶著微微的嘶啞,讓人聽了就忍不住心疼。

    漫夭等那些宮人們都退下後,才慢慢走到御案前,彷彿什麼事都沒發生,溫柔笑著叫他:「無憂,過來吃飯。」

    他面容疲倦,雙眼由於得不到休息而微微凹陷,聽到她的話,他心底一顫,似是等一句話等了很久終於等到般的心情。他突然明白,為什麼這幾日他都不想用膳,原來不過是在等這樣一個人說出這樣一句話。

    站起身,他不看她,逕直走到飯桌前坐下,熱騰騰的飯菜散發著誘人的香味,肚子咕嚕一聲。

    漫夭微微一笑,在他對面坐了,想幫他盛飯,剛抬手覺察到手指的笨重,又放了下來。看著他自己盛飯,夾菜,大口扒飯,不再如從前的優雅。她靜靜地坐著,靜靜地望著,始終沒動筷子。毫無食慾,只想這樣看著他,一直看著,若能就這麼看到天長地久,即便不說話,也是好的。可是,明日一別,不知何時才能再相見?

    天下之爭將要開啟,戰事從來輸贏無定數,她現在這樣的身體,跟著他只會是個拖累。

    抿了抿唇,口中殘留的藥的苦味,彷彿一點一點滲透到了她心底最深處,她微微撇過頭,鼻子微酸。

    風捲殘雲般的速度,用完膳,他放下碗筷,平緩著語氣,問道:「你為何不用?」

    「我吃過了。」她深吸一口氣,微笑著回應。「聽說你要御駕出征,明天出發?」

    他點頭,輕「恩」了一聲。不再言語,過了一會兒,他起身回到御案前,她咬了咬唇,轉頭望他,「出發前的最後一天時間,能不能留給我?」

    他微微詫異,這才抬頭看她,才幾日不見,她的臉龐似乎瘦了一圈,嘴角揚著淡淡的笑容,卻掩飾不住眼底透出的憂傷和彷徨。他直覺的想要答應,卻在話語出口時變了,「我還有事。這些政務必須在明日出征前處理完。」

    她目光黯然輕垂,「明天我幫你處理,也不行嗎?」

    他閉著唇,不說話。

    桌上的飯菜漸漸涼了,屋子裡僅有的熱氣也都消弭殆盡,她緩緩起身,用力的微笑,「你忙吧,我先走了。晚上記著要休息,如果你倒下,就沒有人能為母親報仇。」說完,轉身,撐著疲憊無力的身子,慢慢朝門口走去。

    纖瘦的背影,如此單薄,看上去孤寂而淒冷。

    「阿漫,」他不由自主喚了一聲。

    才幾日不見,他們之間,已經隔了太遠。一個屍體乃至靈魂的毀滅,造就了兩個人的滿心愧疚,那是永遠也不能跨越的距離。

    「對不起!」他喃喃出聲。將她一個人扔在渝州城,對不起!不能像從前一樣對她呵護寵溺,對不起!他甚至覺得,這次將她拋下,如果她選擇傅籌,也許會比回到他身邊更幸福。

    眼淚突然湧上眼眶模糊了視線,她仰起頭,吞嚥著喉頭的苦澀,聲音空茫而飄渺,「你沒有對不起我,是我……對不起你,才害了母親。」

    他一震,竟忽略了,他在愧疚的同時,她也會心存虧欠。他大步追上去,在她出門前拉住她,「不是你的錯,你無須自責。」

    那是誰的錯?她在心裡這樣問自己。不是她的錯,也不是他的錯,可是他們卻要承擔最殘酷的結果。

    扳過她的身子,迎著光線,她額頭大塊腫起的青紫瘀痕竟那樣明顯,他驚道:「你額頭的傷……怎麼回事?」

    她忙側過頭,淡淡道:「沒事,不小心摔了一跤。」

    他皺眉,「好好的怎會摔跤?」又不是第一天認識她,她這樣沉穩的女子,不小心摔跤的事不會發生在她身上。

    「真的沒事。」她努力微笑。

    他歎口氣,去握她的手,她一驚,忙將手背到身後,目光躲開他,「你快處理政務吧,我累了,想回去休息。」說著不等他開口就要離開。

    他目光一沉,一把抓住她,不由分說拽過她的手。她本就渾身無力難以支撐,此時被他這麼一拽,她連站也站不穩,就倒了下去。他臉色一變,伸手去撈,她的雙膝已經著了地,尖銳的刺痛感傳來,她止不住悶哼出聲。

    宗政無憂忙抱起她,將她安置在床前的軟椅上。不由分說先拆開她一根手指上纏繞的布帛,她想攔也攔不住。

    入目之中,不是往日那瑩白如玉的肌膚,而是紅腫不堪,被洗去泥沙後鮮血淋漓的傷口,在凜冽寒冷的天氣中凍傷惡化,一片血肉模糊,讓人看著都會覺得很痛。

    宗政無憂心底一顫,臉色大變,眸光陰沉難測,聲音中已經夾雜了怒氣,「這是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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