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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卷 160 文 / 莫言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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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目光微微一閃,掙扎著收回手,將那醜陋到極致的傷口掩在袖中,垂下眸子,語氣聽起來輕鬆淡然,「不小心磨的,你不用這麼緊張,不過是一點小傷而已,已經……不疼了。」

    不疼?這樣的傷,怎麼可能不疼!他心裡一陣難言的酸澀痛惱,忙又去檢查她的腿,她慌亂的阻止,絲毫不顧忌手上的傷。

    「別看了!」她帶著祈求的語氣,嗓音嘶啞。曲起雙腿,雙臂死死抱住膝蓋,仰起頭,一臉倔強,「無憂,求求你,別看了。」那個比手指更醜陋連她自己都不忍去看的傷口,不要讓他看到。

    他望著她眼中倔強背後深藏的脆弱無力,似是有人在他撕裂的心口上狠狠撒了一把鹽,灼痛到窒息。他在她面前緩緩蹲下,膝蓋著地,雙手用力抓住她的手臂,聲音微顫,「為何不讓我看?很嚴重是不是?」

    「不是,」她依舊努力地微笑,將一切悲傷吞食入腹,沉澱在心底,輕輕搖頭,「是因為……很醜,不想讓你看到。你別擔心,有可兒在,很快就會好。」

    真是因為丑?她幾時也會在乎這些了?他不信!但她那般倔強,再勉強只會傷到她。

    「因何受傷?告訴我。」他眉心緊擰,深邃的瞳孔中盛滿濃烈的心疼。見她低頭不欲說,他十指緊扣,彷彿要捏碎她的手臂,盯住她的眼睛,咬著牙一字一字重複:「告訴我!」那氣勢,彷彿不知道答案誓不罷休。

    面對他不容拒絕的口吻和眼神,她歎了一口氣,低頭幽聲道:「我只是不想讓母親留在馬路中央,被人踐踏。」

    他雙手一顫,他們親眼見著母親的骨灰被風吹散,融在了雪中,如何才能不讓母親留在馬路中央?「你……做什麼了?」

    「埋了那片雪。」三個日夜的艱辛苦楚,被她寥寥幾字說得那樣輕描淡寫,他聽後卻是震住了。融了骨灰落下的雪,紛紛揚揚,那麼大的一片,那樣冷的天,她一個人的力量,如何辦到?

    他薄唇微張,顫抖了幾下,目光複雜,看了她半響,才緩慢問出聲,那聲音中有無盡的疼惜以及無盡的懊惱和自責,「你……埋了三日三夜?所以直到今天才回來?」

    她輕輕點頭,目中淚光盈動,聲音有些哽咽,「我知道這樣做不能彌補什麼,但是,這是我……唯一能做的。」淚水滑出眼眶,一串一串滾落下來。他抬手捧住她消瘦的臉龐,滾燙的淚水擦過他手上的肌膚,灼傷了冰涼的心。

    「阿漫……」他所有的心疼和感激還有愧疚,都在這一聲輕喚裡。想說謝謝,卻始終沒有說出來。他感激她在他失去理智的時候,包容他理解他,還替他做了本該由他來做的事情,落下這一身的傷,毫無怨言。

    「別這樣看著我,無憂,我是你的妻子,做這些事,本就是應該。你不必感激,也不必對我心存愧疚……你我夫妻一體,生命裡所有的幸或不幸,我們……一起承擔。」她用受傷的手輕撫著他的眉眼,語聲真摯而溫柔。

    一起愧疚,一起悲傷,一起承擔不幸的命運,他和她都不是一個人。

    無法用語言來形容他此刻心中的感動。這一生,遇上她,愛上她,是他之幸。目光交纏,有些話,都不用再說出口。他所想,她懂得就足夠。

    「我送你回漫香殿休息。」他抱起她。

    她在他懷裡,輕輕應道:「嗯。」

    那一日,他留在漫香殿陪她,兩個人並肩躺在床上,誰也不說話。屋子裡很安靜,過不久,他因多日不曾好好休息,很快會沉沉睡去。她聽著他沉穩的呼吸聲,微微側頭看他睡夢中仍然疲憊的容顏,淚水順著她的眼角滑落下來,打濕了枕頭。

    第二日,她醒來的時候,他已經離開了。不只離開了漫香殿,也離開了江都。他不想讓她送別。她起身,在床邊的桌子上,發現了一張字條,那上面留下的兩個字,筆力蒼勁,彷彿用生命書寫而成:「等我。」

    她揚唇而笑,雖然苦澀,但也欣慰,好歹還留了這麼兩個字。她輕輕拈起那張字條,看了很久之後小心翼翼地將其放到枕頭底下,方便思念那個人時拿出來看。

    萬和大陸蒼顯一七六年,十二月,南朝正式向北朝發起戰爭,南帝御駕親征,領十五萬大軍及無隱樓七千人破回瞳關,不費吹灰之力連奪四城,損兵八百伏降兵三萬,其勢銳不可擋。

    萬和大陸蒼顯一七七年,一月,北朝皇帝傷癒,率二十萬鐵騎南下迎戰紫翔關,會合紫翔關守軍三萬,與南朝大軍形成對峙。雙方都是用兵高手,兵力也相當,一時難決勝負。

    宗政無籌出征後,漫夭坐鎮朝堂。就在宗政無憂出發後的第四日,她收到消息,十四國使臣,有六國使臣在南朝邊關遇難,五死一傷,其中包括塵風國的使臣。她命人修國書致歉,並承諾盡快查清何人所為,但誰都知道,這些過場不走不行,走了也無濟於事。各國都在觀望,等待時機分一杯羹。而她查到當日俞知府並未全照她的吩咐行事,而是擅作主張只派了九隊人馬,致使六國使臣遇難,給別人以把柄。她得知消息後,命人將俞知府押解入朝,三司審問後,依照律法斬首示眾,以儆傚尤。

    巍峨肅穆的乾和殿內,高高在上的龍椅背後,一襲金色珠簾垂掛,女子頭戴鳳冠,一身金絲鳳袍貴氣而莊嚴。她端坐在簾後,正在聽朝臣們奏議大小事務。

    一名渾身染血的士兵橫衝直撞,衝向大殿,守衛皇宮的禁衛軍正欲阻攔,卻見他用手高舉奏章,邊跑邊喊道:「六百里加急!」

    漫夭面色微變,叫了聲:「傳!」

    那名士兵快步衝了進來,跪地雙手呈上加急奏折,「啟奏娘娘,土鮮、易石、域水三國集結十二萬大軍攻打我朝西面邊境。沙城告急,請娘娘速速派人增援!」

    好快的速度!三國聯合,比她想像中來得更快。十二萬大軍,西面邊境沙城守軍不過四萬,如何抵擋得住?她皺眉問道:「傷亡如何?」

    那名士兵回道:「我軍死守城門,傷亡已經過半,恐怕最多支撐五日。」

    只有五天時間,還有可能到不了五天!漫夭看向丹陛之下的大臣們,沉聲問道:「各位愛卿有何良策?」

    「啟奏娘娘,土鮮、易石、域水三國都是小國,他們之所以敢如此挑釁我朝,皆因我朝主要兵力都在紫翔關。紫翔關一戰已持續一月有餘,我朝與北朝相持不下,在這一月內正面交戰三次,雙方損失慘重,倘若繼續打下去,只會兩敗俱傷,如果此時再有人從東面進犯,我國將危矣!為江山社稷著想,臣懇請娘娘勸誡皇上暫時退兵回朝,來日再圖北上大業。只要我朝大軍返回,他們三小國必定知難而退。」說話的人是丞相。

    他說的也並非全無道理,漫夭自然知道現在不是北上的最佳時機,但回瞳關一事過後,誰能勸得了無憂?誰又能勸他?無論如何,此事不是討論北上發兵對錯的時候。她正了面色,聲音平緩深沉,「北上之戰,是攻是退,皇上自有主張。本宮現在問的是,如何應對西面三國?」

    眾臣皆知朝中兵力加起來也不夠十二萬!又不能從皇上手中調派兵馬,於是,他們全都低下頭,不語。

    漫夭心中氣惱,每次無事時他們個個口若懸河,一堆一堆的道理,如今,國難當頭,個個都成了啞巴!她面色微沉,眼神銳利,掃視一周,最後目光停在皺著眉頭的羅家軍統領羅植身上,她問道:「羅將軍,朝中還剩下多少兵力?」

    羅植出列,恭敬回道:「啟奏娘娘,皇上帶走十五萬大軍,東面邊境守軍兩萬,南面玉上國留守兩萬,西面邊境四萬,目前朝中可用兵力只有羅家軍七萬。」

    漫夭凝眉沉思後,方道:「七萬羅家軍加沙城剩餘兩萬也不過九萬……羅將軍,你可有把握打贏這場仗?」

    羅植沒有立刻回答,自從上次吸了教訓,他在她面前狂傲之氣收斂了很多。想了想,他才道:「娘娘,末將有七成把握。」他不確定,他到沙城的時候,沙城是否還有兵可用?如果只有七萬人對敵十二萬,確實難有把握。

    漫夭沉默,一位大臣出列,「啟奏娘娘,我朝政策,朝廷出兵須有聖諭方可。娘娘奏請皇上是否援軍沙城,正好也可以聽聽皇上是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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