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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卷 163 文 / 莫言殤

    163

    漫夭坐在椅子上,面色平靜而鎮定,絲毫沒有因為他的滿口胡言而惱怒憤恨,她很清楚,這個人不過是別人手中的棋子,連個角都算不上。她超乎常人的冷靜,令她看起來多了幾分深沉。耿翼與那自稱男寵的人說了幾句後,都住了口。

    漫夭伸手端過白底青花瓷的杯子,杯沿在燈光下閃耀著潔白的光澤,映襯著她的手指光滑如玉。蕭可的藥確實非同一般,那樣嚴重的傷口,竟一點疤痕都沒有留下,腿上亦是如此。

    四更過後,見再問也問不出什麼,她淡淡起身,吩咐道:「此人擅闖本宮寢殿,意圖不軌,先將他關起來,來日再審。」頓了頓,望向耿翼,沉聲道:「耿翼身為禁衛軍副統領,竟然在其當值之日,發生此等事件,你該當何罪?」

    耿翼對此嗤之以鼻,「娘娘若想殺卑職滅口,儘管動手,不必多費唇舌。如果想讓卑職幫娘娘瞞騙皇上,恕卑職辦不到!」

    漫夭冷笑道:「你倒是不怕死!但,你自以為是正義凜然,其實愚不可及。你失職在先,又阻撓本宮抓刺客在後,的確夠殺頭之罪,但本宮念你平日盡職盡責,又對皇上忠心耿耿,暫且饒你一命。都退下罷。」

    耿翼微愣,沒想到這麼容易就放他離開,而且也沒說過要他們保密之內的威脅。不禁感到奇怪。

    眾人都退下之後,蕭煞皺眉道:「主子,這些人,不能留。」

    漫夭擺手,面色凝重道:「這件事,不是殺了他們滅口就能擺平的。就算他們都死了,明日一早,流言也會被散播出去。而他們突然消失,只會印證流言的真實性。」還有一點,她不想因為別人的陰謀,屠殺自己人,事情,總還是另外的解決方法。

    蕭可著急道:「那我們怎麼做啊?如果傳出去,會壞了公主姐姐的名聲,還有啊,萬一皇上信以為真,怎麼辦?」

    漫夭沉吟,敗壞名聲算什麼?用不了幾日,朝堂一定會十分熱鬧。至於無憂……他會相信嗎?

    蕭可愁眉苦臉,真真是為她擔心不已,想了一會兒,雙眼倏然一亮,抬手一拍自己的腦袋,沒意識到這一動作竟然跟某一個人如出一轍。她叫道:「啊!我想到辦法了。公主姐姐,我可以用藥讓他們忘記剛才發生的事,這樣,即使有人故意將流言傳出去,但並沒有人能證明親眼看到,不就沒事了?」

    這不失為一個好方法!蕭煞贊同地點頭,「可兒這主意不錯,要動手,就得現在。」

    「等等。」這辦法,漫夭也想過。「這麼做,也許可以解決一些問題,不過……蕭煞,我們的戰馬還有多少?」

    忽然轉變話題,蕭煞不明所以,回答道:「幾乎沒有什麼了,這次羅家軍所用的戰馬已經是挑了又挑,剩下的也就數十匹,若用來拉青銅戰車,怕是不行。皇上那裡,聽說紫翔關天氣寒冷,那場大雪,我們的戰馬不適應,凍死了不少,皇上有意遣使臣去塵風國,購買戰馬,可是眼下,塵風國的使臣在我國邊境遇難,塵風國上下都為此憤怒不已,只恐,我們的使臣踏入塵風國領土,不但見不到滄中王,而且很難活著回來。」

    漫夭黛眉微蹙,這件事也正是她目前最為發愁的。他們騎兵居多,而且江南本地培植出來的戰馬適應了溫潤的氣候,一入北方,難以適應。如果能從塵風國購置戰馬,那是再好不過。她想起那個豪爽大氣的男子,記得臨別前,他曾經說過,如果有需要他幫忙的地方,儘管找他。不知道這句話,還算不算得數?那時候,他還是一個王子,如今,卻已經是國君,肩負一國重擔,他是否會因她而有所不同?恐怕,就算他想,他的臣子們也不會答應吧?

    沉思片刻,她在屋裡踱了幾圈,找了紙筆,猶豫片刻後,似是下定決心般,寫了一封信。

    蕭煞就站在她身邊,看著她寫下的內容,他眉頭越皺越緊,不贊同的叫道:「主子!」

    蕭可好奇,跑過來看,她卻已經收筆。面無波瀾,將那封信遞給蕭煞,不容置疑,道:「連夜送去。」

    不出所料,第二日,皇妃養男寵被耿副統領等人發現的傳言在宮中乃至宮外流傳開來,那流言的傳播速度堪稱一流。以訛傳訛,有人叫她妖妃,有人稱她淫婦,更有甚者,想方設法混進宮來,冒死攔駕,說要做她的男寵。到第三日,那些傳言已經由道德的譴責延伸至野心的批判。她沒有採取任何措施,冷眼看流言擴散。

    這一日,乾和殿,早朝時間。

    她身著鳳袍,獨自坐在簾後,靜靜望著這座空曠而莊嚴的殿堂。殿堂之中,除了她與小祥子,再無旁人。那些大臣說她私養男寵道德敗壞,廣攬朝政野心勃勃,一直不和的兩方勢力這次倒是很齊心,一起罷朝,跪守宮外,等待帝王的歸來,那決心前所未有,大有帝王不將她這個「妖妃」處置了便不罷休的勁頭。

    宗政無憂回來得比她想像的快。大軍未撤,由九皇子和無相子二人統領,他是一人獨自返朝,快馬加鞭,兩日三夜,馬不停蹄,不休不寐。

    當他一臉怒容出現在早朝大殿上,那被關押的口口聲聲自稱她男寵的人被嫉惡如仇的耿副統領押了殿來。

    本是皇室醜聞,不易宣揚,但此事已鬧得人盡皆知,沒有個說法,怎麼也過不去。

    跟隨帝王進殿的大臣們目光一致望向那仍舊安穩坐在簾後的女子,一名老臣出聲斥道:「皇上在此,你怎麼還有臉坐在那個位置?還不快下來領罪!」他連娘娘二字都省了。

    她緩緩站起身,撥開金色的珠簾,所有人在她眼中都飄遠淡去,唯剩多日不見,愈發憔悴消瘦的男子。

    空曠寂靜的大殿,因他的到來而湧入了萬千情緒。從戰場趕回的年輕帝王一身金盔戰甲,立在大殿中央,早晨初起的陽光從兩面的窗子透照進來,在他粼粼鎧甲折射出金色的光芒,刺目暈眩。大臣們在他身後不由自主的微微弓著身子,彷彿被那一身王者氣勢壓得無法站直。而宗政無憂自踏進這大殿伊始,眼光直直劈開那相隔的空間,穩穩落在簾後女子的身上。望向她撩開珠簾後的平靜面容,以及那眼底的堅定神色,隨著她緩步而出的身影挪動,他的目光半刻都不曾游離。

    數十米的距離,她在丹陛之上,他在丹陛之下,一條紅毯相連,兩頭凝望。

    她望著他染盡風霜的疲憊容顏,望進他的眼,清晰感受到他由心間而起湧入眼底的深沉情感,那是一種透骨的悲傷,心痛還有憤怒的掙扎。

    她在他這樣的眼神中,所有的鎮定和平靜從最根底深處被漸漸剝裂開。她攏在袖中的雙手交握,緊緊攢住,彷彿就攢緊了自己的心,寧可痛,也不可因顫抖而動搖半分。步下丹陛,她的腳步沉緩而堅定,在他前方十步停下。

    一人喝道:「皇妃,事到如今,你見了皇上,還敢不跪嗎?」

    宗政無憂雙眉微微一皺,垂下眸子,掩去目中情緒,漫夭沒說話,看了眼宗政無憂,緩緩跪了下去。

    這是第一次,她向他下跪!

    宗政無憂身軀一震,腳步幾乎踉蹌不穩。他定定看著她雙手鋪地,無言在他面前拜倒。他瞳孔微縮,喉頭瑟瑟滾動,心頭苦澀難忍。

    大臣們也愣了一愣,不想她竟然真的跪了!於是,心道:她必然是知道她自己犯下大錯,難以逆轉,才這般乖順。

    宗政無憂望著她伏拜的身子,只覺自己的雙腿有千斤重,每邁出一步都沉痛難言。他慢慢走過她身邊,邁向那高高在上的冰冷的龍椅,而她在他身後抬頭直起身,依舊跪著,只那挺直的背脊線條書畫著她異於常人的倔強和堅持。宗政無憂轉身後,久久凝視著她的背影,目光複雜變幻,一句話也不說。

    大臣們見他落座,開始行早朝跪拜之禮。他仿若不見不聞,沒有讓他們起身,眾臣跪著不敢動,他們似乎都能感受到帝王心底散發而出的沉沉悲痛,是那樣的壓抑而沉重,以至於那種悲傷的氣息充斥著整個大殿的空間,讓所有人都喘不上來氣。

    他們先前準備好的言辭在這一刻都被哽在喉間,竟一時說不出口。但他們心中的憤怒和埋怨卻步步攀升,整個南朝上下,無人不為帝王對皇妃的縱容寵愛而感歎,感歎一個帝王如此情深千古難尋,但皇妃卻不識好歹,如此放蕩行徑,傷害皇上,真是不可饒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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