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卷 第284章 父母的淚，赫連家的痛 文 / 蓮流
第284章父母的淚，赫連家的痛
懸浮在那紅色綠色鮮血瀰漫湖面上的鮫人族屍體，就是可怕的證明。
靠近霧抬起那隻手的那個方向，一隻裹著厚厚的繃帶，只露出那雙瑩白纖細的手終究不忍，在那一剎那，忘記了疼痛，條件反射地握住了他的手腕，及時制止了他。
霧睜開微顫的臉，恰好望進夙拂曉幽深緘默的眸中，她輕歎一聲，「霧大叔，你這又是何必呢？」
他救過她的恩情，她哪能真的忘卻放棄呢？她沒辦法對在乎的人如此心狠手辣。
本以為這試探不會成真，卻不想他如此決絕，真的連命都不放在眼裡。這樣重大的情，她如何承擔？
霧抿著蒼白的唇，蒼白的臉上閃過一抹縹緲的笑，「你呢？你又是為什麼？為什麼出現在琉璃宮？為什麼又要救下我？！」
夙拂曉在心中再歎，想到那微涼如水的夜裡，他冷血無情的臉，正想說什麼，旁邊的赫連容若已經焦急開口：「曉兒，還不快放下，你的手……」
夙拂曉仿若這才驚覺自己的手疼痛和無力，軟綿綿地從霧的手中滑落下來。
旁邊的赫連橋軻比他更慌張，急忙跑過來，執起她的手，看了又看，「骨頭又錯位了。你怎麼就不能乖一點，之前不是說了不要用這隻手，保證骨頭的接合嗎？」
看著眼前這張臉，手中疼痛襲過，額頭上已經溢滿了汗水。
在之前屠殺那些海獸之時閃過的可怕畫面又一次出現，簫聲，笑聲，這一次，還多了幽藍冰冷的水，一具小身體被包裹在沒有盡頭沒有底的水裡，她沒辦法呼吸，也沒辦法開口呼救，望著頭頂遙遙相遠的那片陽光倒映而出的光芒，她知道自己在不斷墜落，不斷墜落……
那痛苦的記憶，似乎一點一點地，又從抽離而出的生命中，再一次回來了……
那股子潛藏的恨意又一次勃發而出，她突然身體像是排斥一般，將靠近的赫連橋軻一推，向後退了幾步，冷冷地望著他。
「不要碰我！」她說。
赫連橋軻眼底一痛，望著她，淒聲道：「曉兒，你想起來了？」
剛剛赫連容若那句曉兒因為太過匆忙，所以很多人可能還沒注意到，可是通過夙拂曉這突然一推，赫連橋軻的這句曉兒顯得又沉重又清晰。一個字一個字擊打在眾人的心底。
赫連碧寶先反應過來，指著她愕然道：「你，你怎麼可能……醜八怪？？！」
赫連滄皇也愣了一下，看著眼前美得絢麗而妖嬈，倔強孤傲，似乎一直有種奇怪的氣息吸引著他的少女，眼中閃過一抹恍惚，嘴動了動，終究因為不敢確信過了好久才顫聲道：「小，小曉兒？」
雖然這樣說著，可是在座的眾人，幾乎誰也不敢相信這是真的，因為眼前這個少女便是那個醜陋自卑的夙拂曉的幾乎一點可能性都沒有……
「霧大叔，你不是問我為什麼了嗎？在我說之前，你先告訴回答我一個問題。到底……」夙拂曉此時卻誰也不看，只低著頭，朝霧淡淡說了句：「我娘以前居住的琉璃宮，和你有什麼關係？」
夙拂曉話音一落，所有的疑惑皆以揭曉。
她這句話相當於變相承認了自己就是赫連琉璃的女兒夙拂曉。
赫連滄皇的外孫，赫連橋軻和赫連碧寶的妹妹，赫連容若赫連老三老四的侄女。
霧曾經在琉璃宮遇到過的那個臉上有紅斑，很自卑但是笑容很純真很美好的小女孩。
那個喊她大叔，陪他吹簫，看他舞劍，解了他很多孤單和寂寥，讓他不太為失去赫連琉璃而痛苦不堪。她陪伴他度過了一段很艱難的日子。
霧望著她和很久以前已經截然不同的面容和氣質，曾經的她嬌憨天真，但是羞澀自卑，現在的她傲然於世，風華絕代。彷彿從一隻蛹蛻變成艷麗的蝴蝶了。
霧望著她，所有人都望著她。
「你真的是那個小丫頭？！你還記得嗎？在琉璃宮中的夜裡。」霧的表情有些慌張，似乎擔心她忘記了，又有些期待她記得。
在這麼一剎那，霧有種想大笑到痛哭的衝動，幸運之神如此眷顧他。
他這麼久以來一直想珍惜想保護的人，竟然是同一個！
御蒼穹便是夙拂曉，夙拂曉便是御蒼穹！
這個答案對霧來說，可以說是個巨大的驚喜！
夙拂曉的神色卻沒那麼雀躍，之前的她在霧問了後突然痛苦地抱住頭全身顫抖，向後踉蹌了很多步。眾人以為她出什麼事了，過了一會兒，與剛剛相反的是，她抬起頭來的臉眸色平靜深邃，神色清冷，疏離，臉色近乎慘白，她似乎想到了什麼根本不願想起來的，所以剎那間對整個赫連家族，對這個來仙島產生了距離和厭倦。
身體幾乎本能地驅動了殺神領域，一股子冰冷之氣開始朝著四周瀰漫，不斷地席捲著所有人。
眾人越想靠近她，她卻越往後退得遠去。
赫連滄皇蒼白的髮絲有些凌亂，神色間對夙拂曉全是愧疚和想念，「丫頭，你真的是我孫女小曉兒嗎？真的是嗎？」
夙拂曉慘白著臉，抬頭望向他，眸中閃爍著淚光，掃過那海獸湖，淒然笑道：「外公，怎麼樣，今天孫兒特意給你準備的一份禮物，你可滿意？」她一句話，道出了原來她突然把海獸和鮫人族那般屠殺的緣由，只是為了還他們一片安寧。
「小曉兒……」赫連滄皇心疼極了。
「我想起來，想起來了。」夙拂曉望了周圍的所有人一眼，冷冷道出讓眾人心中發顫的事實。實際上，在斬殺那些海獸，在那塊巨石上和鮫人族族長相對抗時，很多片段就開始滑過她的大腦，只是當時的她，把記憶恢復前的煩躁和忿恨都化為了手中的招數，發洩在了鮫人和海獸身上。
天知道，如果可以，她寧願什麼都想不起來。
夜晚的琉璃宮，她赤著腳丫子每日去纏著霧，看他做任何事，當時覺得他好憂傷的樣子，陪伴著他便是幸福的。
還有冰冷的海獸湖。小小的夙拂曉信了霧的話，覺得她是獨一無二的小仙女。在出來和赫連橋軻赫連碧寶他們玩樂的時候，被他們激到了，便把自己不是醜八怪，而是小仙女的話說出來了。結果遭到了所有人的嘲笑，最後赫連碧寶便提出，如果夙拂曉能拿到海獸湖中的珍珠的話，他們就相信她的話。小小的夙拂曉，什麼都不懂，也不知道海獸湖的危險，便傻傻地去了。在湖邊的時候，不會游泳的她還是有些恐懼，不敢下去。所有人都以為她是自己下去的，可是她忘不了，一雙惡作劇的手把她推下去了……
這一去，差點就永遠回不來了。
深碧綠的海水，淹沒了她，她喘息不了，一直在望著上方，暗中懇求呼救的時候，那群人一看她掉進去，頓時什麼勇氣都沒有了，紛紛嚇得都跑開了，沒有一個人留下來。甚至，那個年齡的小孩，闖禍之後都沒有人敢告訴大人，他們回去後，誰也沒有告知父母，沒有人來救她……
絕望襲過她的心扉，她以為她必死無疑的時候，她被撈起來了，不過撈她起來的，不是為了救她，而是為了撕裂她，吃她的血肉。
被成百上千的鮫人族圍在一起，把自己當做祭品，準備著將她整個人撕裂分吃的那段記憶，在當時幼小而脆弱的夙拂曉心中，是不敢觸及的驚恐。
海獸也等著她的骨頭余留下來，可以接著地吃。
那一日，碧海藍天，她被迫躺在那巨石之上，望著眼前美麗得炫目的天空和海水，心中卻沒有其他人擁有的那種美好。因為周圍全是身上碧綠的鱗片閃爍，醜陋的臉龐上用那嗜血殘忍的眸子盯著她，口中發出那種發讒的嘖嘖聲，刺耳難聽，迴盪在她的耳邊。
她一個人怕得顫抖，無助得哭泣。這群包裹的鮫人和海獸，就像世界上的黑暗和邪惡一樣向她湧來，而年幼無力的她，徹底被淹沒擊垮。